趙朔攔手,示意她過來。


    夏雨緩步走過去,“說吧。”


    “想著什麽時候能給你收屍。”趙朔陰測測的笑著。


    夏雨撇撇嘴,“我還沒活夠,什麽死不死的。”


    “能讓爺給你收屍,是你的福氣。”趙朔順手將她拽進懷裏,“爺教你的那些字,可都會了嗎?”


    “筆畫太多——”她抿唇,老老實實待在他懷裏。


    他打橫抱著她,讓她坐在自己的膝上,“什麽時候記住了爺的名字,爺就給你驚喜。”


    她一怔,“什麽驚喜?”


    金黃銀白?還是珠玉首飾?


    看見她眼底賊亮的璀璨,趙朔將唇覆下,溫柔的從她的唇上掠過。那種肌膚間最溫柔的接觸,讓她靈魂的某一處,突然就深陷了一塊。


    她心下一窒,揚眸望著近在咫尺的男子,“爺,你喜歡我嗎?”


    他笑而不答。


    蠢。


    卻是將她愈發抱緊,什麽都不想說,隻是靜靜的抱著她。


    良久,他鬆了手,“那個案子,你就不必插手了。”


    “為何?”夏雨蹙眉起身,“剛剛查出眉目,怎麽能放手?那些人栽贓嫁禍於我,我說什麽都不能就這樣放過他們。何況,書呆子一個人——”


    趙朔眸色微冷,夏雨不閃不躲的迎上他的眸,“打虎不離親兄弟,縱然我跟書呆子不是親兄弟,但——這樁案子,我不會丟下他一個人。成也好,不成也好,都是一樣的。”


    “如果惹上了不該惹的人,還會如此堅持嗎?如果明知道會有危險,還會一如既往?”趙朔問。


    夏雨重重點頭,“最不該惹的我都惹過了,攝政王,皇帝,包括睿王爺你。普天之下,還有誰是我不該惹的?橫豎都已經攪和進來了,還能怎樣?隻是——”她頓了頓,“爺,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要求?若我真的出了事,你能不能——”


    “不能!”趙朔隨即起身,二話不說拂袖離開。


    “喂,趙老九,我話還沒說完呢!”夏雨急追。


    李煥攔下了夏雨,“別追了,王爺不答應的事,誰說也沒用。”語罷,李煥輕歎一聲,“爺的事,做奴才的不敢過問。隻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我跟著爺那麽多年,爺智謀無雙,定力過人,但——我從未見他如此珍視過一個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夏雨站在那裏,望著趙朔遠去的背影,心突然就疼了。


    他為何突然要她退出這個案子?


    為什麽?


    ————————


    一切自有定數,與其去想為什麽,還不如繼續往前走。


    梁以儒等在禦書房外已經良久,皇帝上朝未歸,他便一直在外候著。雖然已經是禦書房行走,然他的身份地位,還不足以上朝,與那些高高在上的朝臣們比肩而立。


    此處也好,風景秀麗,安靜異常。


    因為接手了少女被殺一案,皇帝規定,讓梁以儒每日早上都必須入宮,前來匯報案件進展情況。這個時辰皇帝還在上朝,但身為臣子,自然隻有梁以儒等皇帝的規矩,而沒有讓皇帝等他的道理。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趙祿才喜氣洋洋的回來,“二弟。”乍見梁以儒在禦書房外頭站著,瞬時黑了臉,衝著順子斥道,“混賬東西,這是朕的結義兄弟,竟敢如此怠慢,還讓人在外頭等著,怎麽不請個座?真是一群飯桶。”


    梁以儒行禮,“君臣有別,國法不可僭越。禦書房乃是軍機重地,臣在外候著是臣的本分,皇上莫要怪罪。”


    “進來。”趙祿笑得極好,“朕給你看一樣好東西。”


    梁以儒快步進門,緊隨其後。


    關了門,趙祿將一個極小的弓弩模型置於案上,“怎樣?這東西你覺得如何?”


    “弩?”梁以儒蹙眉,“敢問皇上,這有何用?”


    趙祿笑了笑,“沒什麽用,就是做著玩的,不過是朕親手做的,也是一番心意。想那三弟成日嬉鬧,朕也不知道送什麽給他,不知他會不會喜歡這個。”


    梁以儒一笑,“約莫——會喜歡吧!”


    “改明兒,朕親自送給他。”語罷,趙祿將模型小心翼翼的放進一個盒子裏,“對了二弟,你且說說看,這個案子進展如何?”


    “臣與阿雨細細查驗,覺得這一次的少女被殺,與往日不太相同。如今消息也放出去了,估摸著這兩日能帶回來一些消息。請皇上給臣一些時日,臣一定盡心竭力為皇上辦事。”梁以儒溫文爾雅,不驕不躁。


    趙祿點頭,“行,你說怎樣就怎樣,朕才沒心思理睬什麽殺人不殺人的。”他繼續翻閱自己的古籍,泛黃的書頁裏,尋找著當年的魯班技藝,一心要做出什麽曠世奇作。


    梁以儒抬頭,望著趙祿臉上難脫的稚氣,繼而行禮,“那臣先行告退。”


    “去吧去吧,記得注意安全。”趙祿隨口應聲。


    “謝皇上。”梁以儒躬身退出禦書房。


    順子在外頭笑著行禮,“梁大人慢走。”


    梁以儒點了頭,報之一笑,繞過長長的回廊,緩步走在高高的宮牆甬巷內。四下無人,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出宮,倒也是極好的。


    腦子裏是方才趙祿的那個木頭弓弩模型,這東西似乎在哪裏見過,隻是一時半會還真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裏見過?


    一抬頭,東方青就站在前方,含笑望著他。


    “東方姑娘。”梁以儒本是謙禮之人,躬身淺禮。


    東方青回禮,“大人從何而來?”


    “剛從禦書房回來。”梁以儒直起身子。


    東方青笑道,“又往何處去?”


    梁以儒淡笑,“出宮。”


    “不巧,我也正欲出宮為公主置辦東西,一道走吧!”東方青深吸一口氣,說的溫婉恬淡。


    出宮必須往前走,附近也就這一條道,梁以儒還不至於掉頭就走。何況宮裏的路,他也不太認得。再者,東方青也並無惡意。


    走就走吧!


    少說話就是。


    東方青雙手負後,顯得格外落落大方,“還沒恭喜梁大人,從文華殿行走調任了禦書房行走。升遷大喜,可喜可賀。”


    梁以儒淡然,“名利不過一瞬浮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沒什麽可恭喜的。”


    “梁大人似乎無意為官,那為何還要留在京城?以你的本事以及與皇上的交情,隻需開口說句話,大抵就能無事一身輕。”東方青蹙眉,不解的望著梁以儒。


    “為人臣子,便要忠君之事,豈可徒生二心。”梁以儒顧左右而言他,並不直接回答。


    東方青自然是明白梁以儒的顧慮,也不追問,隻是苦笑兩聲,“你是不是也跟那些人一樣,覺得我既然是攝政王的義女,必也是個心狠手辣之人。為人處世,皆有目的而為之?”


    梁以儒頓住腳步,“不敢。”


    “這不敢二字,已然是答案。”東方青輕歎,“我想,我已經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彼時文華殿之時,見著大人才華橫溢,丹青墨寶更是極好,不知下次再見,可有時間贈我少許,權當是相識一場的緣分。”


    “下官何德何能,得東方姑娘如此看重。隻不過拙劣墨筆,怕是要讓東方姑娘失望了。姑娘品貌皆備,想來不乏裙下之臣。下官還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辭。”梁以儒躬身行禮,越過佇立不動的東方青,便朝著宮門口走去。


    東方青低頭苦笑,書呆子就是書呆子,骨子裏那股迂腐酸臭,委實教人苦笑不得。


    驀地,她眉頭微擰,耳畔聽得清晰的腳步聲。這腳步聲,可不是尋常的腳步聲,而是——她愕然轉身。


    梁以儒已被攔住了去路,景明帶著一排攝政王內侍擋在梁以儒跟前。


    東方青僵直了身子,微微眯起眸子。


    但聽得景明皮笑肉不笑道,“梁大人,在下攝政王府內侍。攝政王請您過府一敘,請您跟咱們走一趟。”


    “你們這是做什麽?”東方青即刻上前,走到梁以儒身邊。


    景明恭敬的朝著東方青行禮,“小姐,這是王爺的命令。咱們做奴才的,哪裏知道得那麽多。小姐若是不放心,大可回府瞧個究竟。隻是上次王爺對小姐說的話,小姐都全然拋諸腦後了嗎?”


    “放肆!”東方青冷然,瞬時眸如霜聚,“你是個什麽東西,也敢與我這樣說話。”


    “不敢!”景明隨即俯首。


    深吸一口氣,東方青瞧了梁以儒一眼,“梁大人,不如我陪你回去?”


    “姑娘不必擔心,攝政王是光明正大的請我過去,難不成還能暗害我嗎?朗朗乾坤,多少眼睛看著,多少人盯著,若是這樣還不能確保自身安全,那姑娘是否作陪,想必也沒什麽大的影響。”梁以儒點了頭,“多謝姑娘美意。”


    “梁大人,請吧!”景明一抬手,內侍隨即讓開一條道。


    梁以儒挺直腰板,朝著宮門口的馬車走去,卻始終沒有再回頭,多看東方青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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