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養心閣時,李煥稍稍猶豫,“爺,人找到了,那阿奴她——”


    “死了沒有?沒死就跟上。”趙朔輕描淡寫,拂袖而去。


    “是。”李煥點頭,讓身邊的人趕緊去帶阿奴過來。


    漆黑的刑室內,阿奴趴在木凳上,沾了鹽水的鞭子,狠狠的往她身上抽。道道血痕,觸目驚心。她咬著牙,由始至終都是一聲不吭。背上,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唇都咬破,卻依舊目光凜冽,毫無懼色。


    身為睿王府的暗衛,這樣的覺悟還是應該有的。


    門外有人進來,“奉王爺之名,釋阿奴之罪,立刻隨王爺一道趕往刑部大牢。”


    音落瞬間,阿奴冷然起身,隨手取過外衣穿在身上,遮去滿身的傷痕。抬步往外走,麵色青白,卻毫無受刑過後的痛楚之色。額上薄汗少許,眸已恢複了最初的空洞。


    ————————————


    睿王府放出的消息,自然很快落在了攝政王東方越的耳朵裏。


    攝政王府。


    “去了刑部大牢?”東方越蹙眉,抬步往外走。


    “是,剛走一會。”景明頷首。


    東方越頓住腳步,“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小子,趙朔何以如此緊張?一直養在府中倒也罷了,如今連刑部大牢都去了,這小子到底是什麽身份?”


    景明搖頭,“這倒不曾查過。”


    “去查。”東方越眯起危險的眸子,“本王倒要看看,趙朔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是!”景明點頭。


    遠遠的,東方旭冷然站在廊柱後頭,聽著東方越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最後是車馬之音,消弭無蹤。緩步走出廊柱,東方旭垂眸。


    夏雨入了刑部大牢,委實不是很樂觀。


    使團過幾日就會入京,入京夏雨身負殺人罪名,想必不出三日,就該走上斷頭台。事實上,東方旭也有些舍不得殺夏雨。


    她這一身的寶,若是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殺了,豈非可惜?


    遍尋江湖,縱觀天下,怕也尋不得第二人。


    他忽然想著,若是能將她丟進藥廬裏,是否能練成傳說中的大還丹,讓自己的功力倍增?低頭輕笑,也不過是胡亂想想罷了!


    這丫頭的能力,怕是還沒到這地步。


    不過,刀下留人,卻是應該做的。


    深吸一口氣,東方旭抬步往外走去。東方越的馬車早已走遠,攝政王府門前空空蕩蕩,雲官疾步上前,“公子?”主仆二人附耳說了幾句。


    東方旭的眉頭微微蹙起,白衣書生亦有愁緒浮上眉梢,“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雲官頷首。


    猶豫了一下,雲官道,“公子,這事還是莫插手吧,若是攝政王動了怒,隻怕其禍非小。”


    “義父如今不計一切對付睿王府,哪有功夫管我。”東方旭修長如玉的指尖,輕輕拂過耳後飄帶,眉目間蘊著冰涼寒色,“讓他們去鬥吧,我——隻拿自己該拿的,與誰都沒有關係。”


    雲官如釋重負,“如此甚好。”


    東方旭緩步上前,若有所思的望著馬車離去的方向。


    “公子不去看看?”雲官道,“王爺與睿王爺在刑部大牢相遇,狹路相逢不知會不會打起來。”


    “你還當義父與睿王,是多年前的年輕氣盛嗎?”東方旭眯起了眸子,“一個越發老謀深算,一個就是修了千年的狐狸,要想讓他們正麵交鋒,難比登天。”他長長吐出一口氣,“去幫我辦件事。”


    雲官頷首,“公子請吩咐。”


    東方旭伏在雲官的耳鬢處,也不知說了什麽,雲官疾步離去。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東方旭不認為自己是漁翁,但這鷸與蚌,肯定是趙朔與東方越無疑。不管他們怎麽鬥,總有人會在其中得利。


    這下子,刑部大牢可真是熱鬧紛繁。


    來了一個梁以儒,又來個沈星,這會,連高高在上的睿王爺都親自駕臨。刑部尚書孟策也急急趕到刑部大牢,跪在趙朔跟前行禮。


    “下官參見王爺。”孟策的額頭滲出薄汗。


    趙朔也不搭理,抬步就往大牢方向走去。


    孟策在後頭一邊拭汗,一邊緊跟不舍,“王爺大駕光臨,不知所為何事?”


    音落,趙朔頓住腳步,“夏雨在哪?”


    “夏、夏雨?”孟策急忙扭頭望著身邊的獄卒。


    獄卒急忙前麵帶路,“王爺這邊請。”


    聽得外頭好生熱鬧,夏雨探著腦袋往外看,隻看見牢房入口處有火光閃爍。聽這陣勢,難不成是趙朔來了?梁以儒才剛走沒多久,趙老九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一些。


    擺弄著手中用稻草編織的小豬,夏雨不慌不忙的坐回去,如果是趙老九來了,肯定會過來找她的,那她又著什麽急呢?


    果不其然,聽那腳步聲,肯定是趙朔無疑。


    牢門打開,獄卒悉數屏退。


    趙朔冷著眉目走進牢房,嫌棄的掃一眼亂糟糟的稻草堆,以及依舊悠然自得的夏雨,“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死牢。”夏雨挑眉看了他一眼。


    “那你就該明白,自己所犯何罪。”趙朔深吸一口氣,他早就料到,這丫頭沒心沒肺,便是天塌了,沒走到斷頭台,她是絕不會跟一般人那樣,歇斯底裏。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


    看看眼前的夏雨,哪有半點驚懼之色,痞子無賴樣,渾然不改。


    “我沒殺人。”夏雨起身,歪著腦袋看他。


    “不是你說了算。”他眸光凜冽。


    “我知道。”夏雨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草編小豬,“衙門八字開,有理沒錢別進來,我見的多了。砍頭而已,不過是個碗大的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趙朔扭頭就走。


    “喂!”夏雨喊了一聲,他頓住腳步。


    “你——”夏雨撇撇嘴,“不救我了?”


    “你這副樣子,哪需要人救。”趙朔冷颼颼的剜了她一眼,“十八年後,爺再來找你。”


    “趙老九。”夏雨一下子衝到他跟前,將他攔住,“這不是還沒死嗎?你救了我,就不用再等十八年了。”


    趙朔也不說話,居高臨下的睨她一眼。


    她嘟囔著往前走了一步,“爺?”


    他不為所動。


    她抿唇,又往前靠了靠,軟糯的低喚,“爺,你救我出去吧!這裏有老鼠有蟑螂,還不給飯吃。”


    他依舊佇立不動。


    夏雨抬頭,迎上他微微眯起的桃花眼。那雙染著琉璃色的瞳仁裏,倒映著她一人的身影。她盯著他的眼睛去看,宛若看見一場美麗的桃花雨。眼角眉梢微抬,唇角微微勾起迷人的弧度,有那麽一瞬,她失神了。每次盯著他看,她總會迷失在他的世界裏。


    愕然回神,她垂眸,將頭輕輕抵在他胸口,“爺——”


    趙朔深吸一口氣,隨手攬了她入懷,“下次再把爺的話當成耳旁風,爺就讓你隨風去,懂?”


    她點了點頭。


    “這事爺替你做主,還是那句話,凡事都聽我的,明白嗎?”趙朔目光深邃,昏暗的死牢內,漾開森冷的寒意。


    敢在睿王府頭上動土,也不問問他,答不答應。


    鬆開她,趙朔睨一眼她手中的草編小豬,可真是悠閑自在!敢情所有人都為她急死,她自己反倒樂得逍遙,躲在這裏閑事不管。


    “爺放你出去,有什麽好處?”他忽然問。


    夏雨一怔,心頭腹誹:果然是狐狸,不管做什麽事都要討便宜。


    可是轉念一想,她還有什麽便宜可占的?


    抿唇,蹙眉,夏雨道,“命都是你的,難不成還要我以身相許?我敢許,你也不要啊!你不是喜歡那些嬌滴滴的美男子嗎?再說了,我要是換回女兒裝,爺還不得嚇死?”


    聽得這話,趙朔長長吐出一口氣,頗帶惋惜的打量著她,“女兒裝?”


    夏雨撇撇嘴,攏了攏衣襟,刻意背過身子,不叫他看見自己胸前的二兩肉。蚊子腿上還是肉,趙老九這是什麽眼神?她再平坦,與後院那些花花美男子相比,可是好了太多!趙老九還不知足,真是貪得無厭。


    “爺,你說是誰要害我?”室內太尷尬,夏雨轉了話題。


    趙朔捋了捋衣袖,“你說呢?”


    夏雨瞪著他,若她都知道,還用得著問他?


    “我不知道。”夏雨抿唇。


    “很快就到了,別急。”趙朔似乎在等著什麽人。


    “那爺你什麽時候把我提出去?”夏雨忙問。


    趙朔瞥了她一眼,“你當這刑部大牢是什麽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又不是我願意來的。”夏雨憤憤不平。


    趙朔蹙眉,“還頂嘴!”


    她哼哼唧唧的坐下。


    李煥快速走來,“爺,攝政王到了,就在外頭。”


    趙朔如釋重負,“到了?”他低頭一笑,“到了就好。鬧大了,才熱鬧。”轉身欲走,想了想,忽然走到夏雨身邊,將她手中的草編小豬奪了去,“記住自己說過的話,這個就當是見證。”


    語罷,頭也不回的走出牢房。


    夏雨仲怔,手上一空,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趙朔便已快步離去。


    等等,李煥說,誰來了?


    攝政王?


    東方越!


    美眸駭然睜大,東方越?!


    書呆子說的那些話,都被一一驗證。睿王府出手,攝政王府果然按捺不住。夏雨定定的望著牢門外頭,若真的像書呆子說的那樣,趙朔與東方越相鬥,若趙朔失敗,那自己——是不是真的會成為權力遊戲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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