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服長衫,發髻捋於冠頂,一個拂塵,一個門麵招牌,上頭寫著:神算。


    很顯然,這是個遊方道士,能掛著神算二字,也算有些道行。至少這張嘴,要修煉得鐵齒銅牙,才能吃得了這碗飯。


    夏雨壞壞一笑,這梁以儒真有兩把刷子。


    山羊胡,八字胡往臉上這麽一貼,儼然就是個老成的道士。


    趙朔打量著攔路之人,眼底的光晦暗不明。


    “無量壽佛。”梁以儒恭敬的行了禮,“閣下器宇不凡,與本道甚是有緣,不知可否一敘?”


    李煥眸色一沉,宛若看出了端倪,皺眉冷道,“讓開。”


    趙朔卻露出幾分意味深長的表情,找個了臨街的鋪子坐下。


    “爺,他……”李煥壓低聲音。


    他抬手,示意李煥不必多言。


    梁以儒文雅的笑著,“本道虛子,常年遊走江湖,閱人無數。然極少見到閣下這般好麵相,龍睛鳳目,必是人中龍鳳。”


    李煥心頭一驚。


    趙朔不緊不慢,“鬼穀子雲:執形而論相,管中窺豹也。我既非龍,也非鳳,尋常爾爾,道長看錯了。”


    “可否伸手一觀?”梁以儒問。


    聞言,趙朔伸了手,視線始終落在梁以儒的臉上。


    梁以儒探身去看趙朔的手紋,瞳仁驟然微縮,“這——”他小心的摸上趙朔的手骨,麵色漸變,突然就給趙朔跪了下去,“吾皇萬歲。”


    趙朔砰然起身,四周所有人都將視線投注在趙朔身上。


    李煥憤然,“你胡言亂語什麽?如此妄言,乃殺頭死罪。其罪當誅!”


    梁以儒依舊跪在那裏,“小道惶恐,閣下的手相確屬九五之相,隻是道逢異事,不得其終。小道閱人無數,絕不會看錯。隆準日角,天生伏羲骨,乃盛世繼業之帝王相。”


    趙朔那雙美麗的桃花眼,邪邪的環顧四周,這才不惱不辯的拂袖而去。


    這丫頭,是越發長本事了。


    “爺?”李煥一驚,急追而去。


    底下人議論紛紛,一個個都把視線落在趙朔離去的背影上。


    梁以儒悄然退去,及至一條巷子口,這才喘一口氣,麵色泛白。


    “厲害。”夏雨慌忙接過梁以儒的拂塵和招牌,“你剛才說了什麽?跟念咒一樣,嘰裏咕嚕一陣,就把他嚇跑了?”她頓了頓,訝然驚覺梁以儒的額頭,竟泛出細密的冷汗。


    他取下臉上的假胡子,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你可知方才我那些話,不管落在誰身上,都足以舉家滅門,永世不得翻身?”


    夏雨仲怔,“什麽?”


    當今聖上猶在,若民間出一個帝王相,不是謀反嗎?謀反重罪,其罪當誅!


    “他不會久留。”梁以儒拭去額頭的冷汗,“這些話隻要傳出去,他就算有九條命,也不夠丟的。”


    “那你會不會有事?”夏雨擔慮的問。


    他漸漸的笑了,眼底泛著微光,“放心,我不會笨到把自己搭進去。”


    夏雨如釋重負,“也對,你是知府的兒子,什麽世麵沒見過。讀的書多,肯定比我們有辦法。今晚我做東,咱們去花滿樓不醉不歸。”


    梁以儒張了張嘴,見夏雨興高采烈,也不好駁了她,隻能點了點頭。


    虎子撓著腦袋,“書呆子,你剛才說的是什麽東西?什麽骨頭什麽角?”


    “我說他,天生帝王相,卻無帝王命。”梁以儒深吸一口氣。


    夏雨駭然瞪大眸子,“這是造反!”一言既出,她慌忙捂住自己的嘴,“書呆子,你這話是真是假?”


    梁以儒眸色微暗,似笑非笑,“半真半假。”


    “什麽半真半假?”虎子皺眉,“說清楚。”


    “我摸過他的手骨,確實——”他輕歎一聲,伸手拍了拍夏雨的肩,“好了別問了,都是一些易經八卦的事情,跟你們說了,你們也不懂。我先回去,告辭。”


    梁以儒掉頭就走。


    夏雨定定的站在那裏,心裏微恙。


    “這樣做,會不會害死王爺?”夏雨低頭呢喃。


    虎子沒聽清,“你說什麽?”


    夏雨愕然回過神,“沒、沒什麽,趕緊走吧!”


    殊不知趙朔此刻,就站在花滿樓對麵。花滿樓做夜裏的營生,白日裏姑娘們都在補覺。


    “爺,方才那道士?”李煥猶豫,“分明是喬裝的,為何爺不教我將他拿下?”


    “說的倒也不差。”趙朔長長的睫毛半垂著,口吻平淡,教人無法窺探心中的真實想法,他漫不經心的捋著衣袖,“想不到鄉野僻壤,也能有這樣的人。有點本事!”


    李煥皺眉,“爺因為惜才而留下此人,可這些話要是傳回京城,攝政王必定會大做文章。到時候,對爺萬分不利。”


    他瞧了花滿樓一眼,陰測測的勾唇,“那就速戰速決。”


    小丫頭,鬧夠了,也該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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