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無關緊要的人,一個一個比當事人還要興奮。倒是當事人,事情落幕之後,就回到了山上,過起了他們耳根清淨的日子。


    白無邪一大早醒來,招呼著東南西北中吃過早餐,一人丟給他們一把彈弓,“找野味去,晚上燒烤。”


    五個人看著手中粗製爛造的東西,露出懷疑的目光,“就用這個?”


    白無邪道,“能用這個打鳥打兔不算什麽,打倒野豬的,才叫真本事。”


    “打就打,誰怕誰啊。”東方晨哼道。


    安安爬上椅子一躍掛上白無邪的脖子,“我也要去。”


    “你這麽小也去,小心被狼給叼走了。”白無邪恐嚇她。


    “才不會哩,我要是被狼給叼走了,爸爸會找你們算賬的。”小東西一點懼意也沒有,拿出鎮身法寶。


    阿南逗她,“叫叔叔,叔叔保護你。”


    安安嘻嘻笑道,“哥哥本來就應該保護妹妹的啊,是不是?”


    北冥在阿南的腦袋上摸了摸,“小南南,你就從了吧,叔叔們會保護你的啊。”


    西路也說,“就是,小南南,你從了小公主,我們會連你一並保護的。”


    別墅裏一片窮追猛打。


    千尋望著這一群瘋子有些頭疼,紀君陽則悠閑地坐在餐桌邊上喝著咖啡,難得地抱著一台筆記本看起了西方大片,仿佛昨夜不過是生活裏的一段小插曲,並沒有太多情緒上的波動,不像東南西北中那樣有種大仇得報的如釋重負感。


    她知道,他其實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不是他並無感覺,而是這個過程讓他的感覺已經提前預支,此刻已能平靜地麵對著這個結果。


    隻是……


    “你真的不回家去看看你媽嗎?”


    昨晚肖家人被帶走之後,紀夫人很想兒子回家,可是他很拽地當著眾人丟下一句話,“等您什麽時候真心誠意地接受了我的妻子和女兒,我就什麽時候帶她們一起回去。”


    然後就牽著她抱著女兒揚長而去,她都有點不敢看紀夫人那張失落的臉。


    “喂,跟你說正事呢。”千尋見他不回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紀君陽頭也不抬,“你以為我跟我媽說著玩的呢,什麽時候她肯來接你了,我就什麽時候回去。”


    接她?那還是算了吧。怎麽講,紀夫人也是長輩。怎麽講,也是她拐了紀夫人的兒子。


    她也承認,為爭一口氣,她也不是沒有動過這心思。隻是,經過昨夜之事後,她忽然覺得,紀夫人其實也不過是一個孤獨的母親。


    做人不能太過計較,隻要紀夫人能小小地退讓一步,為了眼前這個深愛她的男人,她願意做餘下九十九步的努力。


    更何況,昨晚紀夫人當眾對安安的那一聲奶奶,多少可以看得出,在這個老人的心裏對她們母女已經有了鬆動的跡象。雖然看起來對她很凶,可是擔心溢於言表,那是真的,她並不懷疑。


    也許海芋又該說她了,一點小恩小惠就讓她棄械投降沒半點骨氣。可是她覺得吧,骨氣不是慪氣,該收的時候就應該收一下。要不然,兩個人都拽著勁對峙在那裏,誰也落不著好。


    “喂,我說你們倆天天膩在一塊卿卿我我的,煩不煩啊,一起打獵去。”


    紀君最輕輕合上筆記本,“不了,我們另有去處。”


    下了山,車子經過一片廣闊的田野後駛入城區。


    六年前的江城和六年後的江城有了些變化,曾經熟悉的街道多了些新的麵孔,有些經常光顧的店鋪已經找不到蹤影。


    還是那麽地繁華,路人的腳步依舊那麽匆匆,立交橋縱橫遍布,人流車海川流不息。


    這裏是年輕人追逐夢想的天堂,也是失意者流浪的魔都。這裏曾經有她的足跡,放飛著她的夢想,同時終結著她純真的年代。


    昨天來不及細看,今天終於可以趴在車窗上沿路欣賞。風撩起她的長發飛揚,卷著比洛市更濃鬱的熱浪。


    紀君陽將她的腦袋給拉了回來,“太陽那麽大,也不怕把自己的臉給曬黑了。”


    “黑妹你也得受啊。”千尋嗬嗬一笑,繼續趴窗看城市風景。


    車子穿過大半個城市,目的地依舊是個未知,千尋終究敵不過好奇問他,“我們這是要去哪?”


    “準備把你賣了。”


    “切!”又不是唬三歲小孩,安安都唬不住了。想到自己女兒,千尋感覺那小東西自從有了爸爸之後就變了樣,越來越刺激著她的那顆小心髒。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野勁,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又在故弄玄虛。”


    母女倆撇嘴的模樣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他的兩寶貝,紀君陽滿足地笑著。


    千尋其實挺喜歡這種隨時由自家男人帶來的小驚喜,也就隻能耐心地等著。


    十字路口,趁著燈紅車停的片刻,紀君陽將一副眼罩蒙在她的眼睛上。


    “你這是要幹嗎啊?”千尋越發地好奇。


    紀君陽親了下她的小嘴,貼著她的耳朵道,“十分鍾後為你揭曉秘密,你可以先小睡一會。”


    “好吧,我要真睡著了,可就不管了。”話是這麽說,她精神好得很,哪裏真睡得著。


    眼前一片漆黑,茫然不辨方向,但還是可以感覺得到車子轉了好幾道,最後停在某一個地方。


    她欲摘開眼罩,他一把攔住她的手,“坐著別動。”


    好吧,反正謎底馬上就要揭開,那坐著就坐著吧。


    紀君陽下了車,繞過車頭,來了她這一側拉開車門,將她抱下來。


    千尋下意識地將雙手夢上了他的肩膀,“紀先生,你要玩哪一出?”


    “把你喂鯊魚。”


    “你舍得嗎?”


    他當然舍不得,隻是逗逗她而已。


    千尋感覺得到他腳步的移動,大概十步的距離,然後將她輕放下來。


    “坐穩了。”他在她的耳邊說。


    “我可以把眼罩取下來了嗎?”


    “不急。”


    耳邊好像有水被撩動的聲音,這是,船上?像是有什麽東西打在手臂上,微癢,卻不痛。


    她伸了手去摸,摸到大片濕潤柔滑的東西,像是某咱葉子的感覺。


    鼻尖,還有淡淡的清香繞來,是熟悉的味道。


    千尋的嘴角邊微微翹起笑意來。


    身下滑行的感覺停止,紀君陽來到她身邊,“猜到這是哪兒了嗎?”


    “荷花塘。”


    “這就被你猜出來了,看來我有點小失敗。”紀君陽笑著摘下她的眼罩。


    船已抵荷塘中央,放眼望去,青脆的荷葉連成碧海一樣的景色,在風裏翻滾著綠色波浪。荷花從葉子中間探出頭,朵朵綻放點綴如繁星,搖曳著最美麗的身姿。


    “哇,好漂亮!”千尋將鼻子湊近了其中一朵,輕輕一聞,她忽然想起一事來,回過頭來問他,“這裏不是說有房地產商準備把這裏填平開發商業廣場嗎?居然還在啊。”


    “兩年前的事了,你也知道?”


    “我聽同學講的啊,他們都覺得好可惜的。”


    “你就坦白點說,你放不下我,所以還一直關注著這裏的一切吧。”


    千尋哼了哼,“這也被你看穿了。”


    紀君陽笑著將她攬入懷,“不過你現在可以放心了,我已經拿到了這塊地皮的開發權。這裏有我們共同的記憶,我怎麽可能把這麽漂亮的一個地方毀掉重來。”


    他沒有告訴她的是,當初想填平這裏的那個開發商,就是肖家名下的產業,是肖雅楠故意為之,可是他又怎麽可能放任著那個女人來毀掉他的記憶之地。


    船上支了敞篷,阻擋了太陽的直射。碩大的荷葉有的高過了船頂,就像一柄天然的綠色屏障,阻隔了太陽的熱烈,躲在下麵清涼無比。


    千尋幹脆地在船上躺了下來,“還記不記得,我帶你到這裏來午睡,你一不小心翻下了船。”


    “你還好意思說,當時你是故意把我整落下水的吧。”紀君陽一眼看穿她,想來是又好氣又好笑。


    千尋也不否認,“誰讓你當時整天愁眉苦臉的,我本來一陽光明媚的青春美少女,跟著你都好像天天頭頂著陰雨,不把你身上那股子陰霾氣洗掉,也太對不起我自己了。”


    “你就不怕把我淹死啊,小東西,竟敢捉弄我。”紀君陽跟著側躺下來,重重地捏了下她的鼻子。


    “好痛啊,鼻子都掉了。”千尋悶聲叫道,自己伸手揉了揉,“有我在,哪能讓你做花下肥料啊,就算這荷花塘裏有妖精,它想我也不肯呢。”


    紀君陽低笑聲中透著疼惜,“那個時候是不是很辛苦,每天忙著賺錢,還要照顧我這個脾氣暴躁無常的人。”


    “沒辦法啊,誰讓你是個病人呢,我隻好大人不計小人過,讓著你一點唄。”雖然時光讓她經曆過傷心難過,可是重新回到這裏,她又找到了當年輕鬆俏皮的語氣。


    “我是小人?”紀君陽翻身而上,小船在水麵顛簸搖蕩,好似隨時有翻船的可能。


    這個時候落水可不是件好玩的事,千尋驚叫出聲,好在隻是虛驚一場,抬頭看見他的臉近在咫尺,荷香裏飄著他男人荷爾蒙的氣息,舉手投降。


    “好了好了,你是男人,我是小女人嘛。”


    “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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