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咖啡廳裏出來回到車上,他打了一個電話出去,“給我查一下高天明最近的行蹤,特別是昨天。”


    這個男人自從鬧了記者會之後,就消聲匿跡,但他不認為那二世祖從此就會安份守己。


    肖雅楠哭倒在紀母在懷裏,哽咽得不能自已,“媽,以後我還是叫您伯母吧,免得君陽哥不高興。”


    紀母抬起她的臉,拿紙巾替她擦過臉上的淚水,這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原本以為會跟自己的兒子成為歡歡喜喜的一對,卻沒有想到,紀氏的一場變故,讓君陽認識了別的女人,從此一見傾心。


    她一直極力地想撮合他們,可到底拗不過兒子的執著,娶了那個女人,很多時候她覺得愧對這個孩子。是自己給了她太大的希望,同時給了她更大的失望。


    “你別管他高不高興,媽樂意你叫你就叫著,現在當不了兒媳婦,你還可以當我幹女兒,一樣地叫媽,好不好?”


    “可是我不想隻做您的幹女兒。”肖楠委委屈屈地說。


    “我知道,我知道,隻是暫時的而已,會有機會的。”紀母安慰道。


    “嗯!”肖雅楠哭笑著又撲進她懷中,心中甚是不樂意,但目前卻也隻能這樣,她一天霸著媽這個稱號,那溫千尋就一天別想進紀家的門。


    隻是她心裏隱隱地升起一種不好的念頭,幹女兒……是不是她唯一的靠山也快要靠不住了。


    紀母的手掌,輕撫在她的背上,以前肖雅楠覺得這手掌溫暖而踏實,可現在,卻無端地生出不安來。


    過了一會,她抹了抹眼睛,不好意思地,“媽,我去下洗手間。”


    “你看你,妝都哭花了,趕緊去吧,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來,媽等你。”紀母甚是溫和地說。


    肖雅楠衝進洗手間,將冷水狠狠地潑在臉上,再抬起頭來時,是對著鏡子一張冷笑的臉。


    哭?嗬嗬,眼淚不過是軟化他母親的武器,還真以她這麽脆弱。


    柔弱和眼淚是女人的武器,她知道自己在紀君陽麵前再無優勢,唯有抓住了他母親,才能達到破壞他與溫千尋感情的目的。


    但顯然,她太高估了老太太的能力,亦或是,太低估了紀君陽對溫千尋那賤人的執著,他竟然公然地與他的母親對峙,高調地宣告自己此生的感情歸屬,甚至不惜離開紀家。


    而對於她,棄之如履。


    老太太顯然已經憾不動他們的感情了,甚至於已經有屈服的跡象,到底,兒子是不可以失去的,而媳婦可以將就。


    幹女兒……


    嗬嗬,哄三歲小孩子呢,別以為她不知道老太婆的那點心思,不過是留著她,好讓她的父親繼續幫助紀氏而已。老太婆對她的好,都是有目的的。如果有一天她失去了利用的價值,止不準就會被老太婆一把推開。


    “溫千尋,沒把你撞死,算你命大。”她咬牙切齒地說,手指成拳擰得出水來,但下一次一定沒這麽幸運。


    “你這孩子,嘀嘀咕咕說什麽呢,進來這麽久,我還以為你一個人躲在這裏麵又哭了呢。”


    紀母的臉忽然地出現在鏡子裏,肖雅楠猙獰的表情來不及完全收斂成平日裏乖巧的模樣,隻能用僵硬的笑來匆忙地掩飾。


    “沒事,我們走吧。”


    “真沒事?”紀母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自己明明看見她的目光裏滲出殺人的光芒,難道,是眼花?還有剛才那一句,其實已經一字不差地落進了耳朵中,“雅楠,你老實跟媽說,昨天的事,跟你有沒有關係?”


    畢竟,這孩子,已經有過前科。姑且說那是因愛生恨,可到底因為那些事,讓她蒙生陰影,覺得這孩子不如表麵上的那般幹淨單純。


    肖雅楠惶恐地,“媽,難道你也不相信我嗎?我昨天一直都跟你在一起,連上洗手間都是同進同出,我就算有那心思,也沒那機會。”


    紀母拉過她的手,放在掌心裏拍了拍,“媽是怕你再做錯事,就算你這樣除掉了溫千尋,不見得就能把君陽的心抓回來,隻會反而會將他推得更遠,到時候,你就更得不償失了,明白嗎?”


    “我知道了。”肖雅楠低著頭。


    “這壞人,就讓媽一個人去做好了,別再髒了你的手。”


    肖雅楠感動地抱住紀母,“媽,你對我真好!”


    演戲,誰不會,她最拿手,她也樂得有人替她打頭仗。


    醫院病房裏,安安趴在床邊,輕輕地摸過千尋頭上纏繞的紗布,“媽咪,西遊記肯定是騙人的。”


    “怎麽講?”千尋饒有興趣地看著女兒。


    “那裏麵的神仙,比方說,如來佛祖、觀音菩薩、唐僧和尚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媽咪你這麽好的人,到寶華寺裏麵去拜他們,他們也不保佑你安安全全地回來,看著你出車禍,所以肯定是騙人的,哪有什麽神仙。要是有,為什麽我長這麽大,都沒看見過神仙。我倒覺得,他們就是一堆泥菩薩而已,那句話怎麽說來的,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小小的娃兒,一襲話,倒是說得條理清楚。


    千尋越來越覺得,她這女兒,成人之後,必定是人中之鳳。


    溫母倒覺得也許真的是蒼天庇佑才逃過了這一劫,回想當時都覺得心有餘悸,虧得千尋這孩子反應靈敏,臨危不懼,沉著應對,撿回了三個人的命。


    她和海芋除了擦破一些皮,別無大礙,倒是這孩子,傷得最重,在搶救室裏呆了幾個小時。


    那幾個小時,是她最難熬的時光,仿佛回到了女兒生安安的時候,躺在手術台上大出血,醫生麵無表情地問他們保大還是保小。


    好在,大小平安。


    好在,這一次,又化險為夷。


    現在想一想,那時候,這孩子一定是早就打算好了的,若是危險真的來臨,就盡可能將危險的那一麵留給自己,以最大可能地保全後座上的她們。


    這傻孩子!


    安安的聰慧和可愛越發地讓紀君翔心裏癢癢地,他悄悄拉了下海芋的衣袖,想說,又不敢說,怕這女人劈他。


    她早已發了話,結婚與生娃,得搞定他老媽再說。可老太太,一時半會哪裏又開了那個竅拐得了那個彎,看來他還有的熬。


    他能熬,可是她的年紀能熬嗎?總不能做個高齡產婦吧,她願意他還不樂意呢。


    海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幹嗎?”


    “沒事。”病房之中,暫時還是不招罵地好。


    千尋好笑地望著這別扭的兩個人,“君翔,你先帶我媽和海芋回去休息吧,他們也一定受了不小的驚嚇,有爸和安安在這裏陪著我就行了。”


    她這其實是,給他創造表現的機會和空間呐。


    溫父也說,“是啊,你們就先回去,這裏有我就好了,人多反而不利用千尋休養。”


    就這樣,其他兩位輕傷員被紀君翔給載了回去。


    下午,千尋敵不過困意,睡了一覺。


    安安很乖巧地不吵不鬧,和爺爺在病床旁邊下著無聲的象棋,偶爾交談一兩句,也是用極低的聲音,知道要不吵到病床上媽媽的休息。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到一覺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紀君陽,就在床邊,那樣定定入神地看著她,眸光一眨不眨,讓她的臉都不自覺地紅了一下。


    “你來了,怎麽都不叫醒我。”他看她多久了?


    “看你睡得香,不忍心把你吵醒了。”他給她調好床頭的高度,再塞上枕頭,扶她坐起來。


    千尋環顧病房,別無他人,“爸和安安呢?”


    “我讓司機送他們回去了,海芋做了你喜歡吃的,要不要現在吃點。”


    “感覺自己好像一個豬哦,吃了睡,睡了吃。”


    他捏她的鼻子擰了下,“你就是我的小豬囉。”


    千尋笑了笑,問,“你吃了沒有?”


    “沒,帶了雙人份,陪你吃。”


    “我現在還不餓,我們先出去走一會好不好?”想活動活動筋骨,老是躺著也不是辦法。


    黃昏陽光斜照,樓下的草坪裏有不少病號和護士在走來走去,不同年紀的病人都有。有的一臉輕鬆,有的一臉麻木,有的一臉悲淒,心態各不一樣,表情亦不相同。


    活著,悲傷一天,開心亦是一天,倒不如笑著麵對人生。


    她走得很慢,膝蓋的位置好像因為車撞時的力度磕狠了,每走一步都疼。好在沒有缺胳膊斷腿,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他說,“要是累了就去那邊休息一下。”


    “還好,隻是這隻手,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不會廢了吧。”她想給他撣去肩上的一片花瓣,卻發現自己的手還是抬不了太高,一高就疼得鑽心。


    “自己嚇自己不是,醫生說了,隻是手臂上的韌帶被傷,好好休養一陣子就沒事了。”他真是心疼小妻子,腳傷剛好又逢車禍,現在是腿傷手傷腦袋都傷了。


    “你說我是不是菩薩沒拜好,佛祖腳下,拜場車禍回來了,菩薩是不是嫌我的香油錢供得不夠多啊。”


    小妻子眉眼生動,一俏一皮地,紀君陽忍不住笑道,“什麽時候變這麽迷信了?”


    “逗你笑嘛!”千尋用右手指戳戳他的臉,“笑笑更帥氣,不過帥氣的帥哥哥,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啊。”


    她不喜歡呆在醫院裏的感覺。


    “等你小腦袋中的淤血什麽時候散了,什麽時候就領你回家,近一個星期之內,你就乖乖地呆在這裏。”他還不知她那點小心思,趁早滅在搖籃裏。


    “一個星期啊,天使怎麽辦?我還得工作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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