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離開後,紀君陽就在辦公室一個人傻傻地樂。


    他依舊能清晰地記得那個孩子,眼睛水汪汪地含著靈氣,看到生人也不怯場,走到他的麵前說,“叔叔,你長得真好看。”


    紀君陽忽然神經質地跑到休息室的洗手間,對著鏡子,左看右看,不禁感歎,果然是父女連心,居然知道爸爸長得好看。


    這麽小,就有欣賞能力了。可是,她卻叫他為叔叔。


    好,溫千尋,這筆賬,先記著,到時候看我怎麽收拾你,不老實的女人。


    昨天晚上他還在說要她給他生個孩子啊,今天老天爺忽然就賜了她一個女兒,這安排,是天注定的。所以,溫千尋,你就使勁兒地躲吧,看你能掘地幾尺藏多深。


    紀君陽忍住要去找千尋對質的衝動,在結果拿到之前,他就忍忍忍再忍著。


    隔天,千尋下早班回來,安安正在逗著她的吉娃娃。


    “安安今天有沒有乖。”


    小家夥頭都不抬,整個眼睛都粘著那小狗兒,倒是嘴裏答得快,“很乖啊,今天抽血,好多小朋友都哭了,就我沒哭,老師還誇我了呢。”


    “抽血?抽什麽血。”千尋疑惑地望著溫母。


    溫母道,“幼兒園小朋友搞體檢。“


    千尋皺了皺眉,“怎麽之前都沒聽說。”


    “我也覺得是,可去接孩子的時候都已經搞完了,反正體檢報告出來,孩子沒什麽毛病,咱們也放心。”


    “那倒是。”千尋也就不再多作它想,坐到安安身邊,“來,跟媽咪說說,今天除了體檢,還有什麽別的新鮮事沒?”


    安安搖了搖頭,忽又哦了一聲,似是想起什麽,“今天沒有,昨天倒有個漂亮阿姨給了我串冰糖葫蘆吃。”


    千尋隨口一問,“什麽漂亮阿姨啊?”


    溫母在一旁道,“昨天接安安放學,順便去菜市場買菜,小不點一不小心就跑遠了,我一手提菜,一手又要看著安安,追不上那小東西,是個跟你差不多年紀的姑娘給幫忙逮回來的。正好她手上有兩串冰糖葫蘆,這不,看安安可愛,就給了她一串。”


    “哦。”千尋摸了摸女兒的頭。


    可是,溫母接下來的話卻又叫她的心頓地一提,“那姑娘叫什麽雅楠的,反正聽她朋友就是這麽叫她的。”


    雅楠,肖雅楠,是她,一定是,天下間沒有那麽多巧合,除了人為。


    “媽,以後陌生人的東西學是不要讓安安吃。”


    “怎麽了,我看那女孩子挺好的。”


    “現在這社會知人知麵不知心,前陣子電視上不是有個新聞,有人販子裝好人,套近乎,搶騙小孩嗎?”


    溫母想了想,“說的也是,不過,哪有那麽壞人,你啊,那瞎擔心了。”


    她不是瞎擔心啊,她是真擔心。現在又不知道怎麽說,說了怕他們擔心,特別是母親,受不提刺激。


    晚上的時候,接到紀君陽的電話,她看了眼號碼,趕緊地起身躲到了房裏,關上門接,“什麽事?”


    “出來。”他總是這樣地,言簡意賅,如同命令。


    “我現在沒時間。”千尋有些冷淡地,到底還是有些顧忌。


    “我現在在你家樓下,你是自己下來,還是我上來找你。”


    他總是這樣,給她兩個選擇,卻隻能有一個結果。


    千尋走到窗口,拉開窗簾往下看,雪地裏,黑黑的影子,如同螞蟻,倒是分不清他在哪裏,可是他說他在下麵那就一定是在下麵。


    千尋從櫃子裏匆匆取了件外套剛穿上,想起前日他的話,鬼始神差地,取了那件吊牌都沒剪下的洋裝出來,猶豫片刻後換上,然後拿著手機提著包出來,溫母見她這樣,“咦,你剛回來又要出去啊。”


    “嗯,晚飯我可能不回來吃了,你們不用等我。”


    她匆匆出門,到樓下果然看到紀君陽的車子停在那裏,打開車門坐上去,沒大好氣地說,“你又想幹嗎?”


    “想你,不行嗎?”紀君陽笑笑地看著她,眉角彎如月,柔和了往日的冷戾光芒,“今天似乎很乖。”


    千尋輕哼了一句,心裏思忖著一些別的事,肖雅楠出現在安安麵前,顯然不是偶然。


    紀君陽感覺到她有點心不在蔫,“在想什麽?”


    千尋將身體斜靠在車門,手臂撐起,支著下巴,她望著窗外滿目的雪被車輪和腳步壓過痕跡,“想你什麽時候能放過我。”


    車速忽然加快,濺起地上雪水四射。紀君陽亦不管過快的速度會給路邊的行人帶去災難,一路飛奔。


    千尋看到他的臉色忽然冷得跟這天氣一樣,嘴巴抿得緊緊地。


    她知道他會生氣,反正她惹他生氣也不是一回兩回。她都已經習慣了她突然而來的脾氣,也就乖乖地閉了嘴。


    千尋不知道他要帶她上哪裏去,路徑覺得有點兒熟悉,停下來的時候才知道是他在洛市的那套私人別墅。


    這人,終於不準備住酒店了?


    他下去時關車門的聲音很重,震得旁邊的樹枝雪落紛揚。


    “為什麽帶我來這裏。”她就站在車門邊問。


    紀君陽本來已經走了幾級台階,忽然又奔下來,走到她麵前,出人意料地竟然將她扛起來。


    千尋驚得就是一叫,伸手捶他的背,“你幹什麽,放我下來。”


    他一路將她扛到三樓,竟是氣息不喘,步伐平穩。倒是她,身體倒垂著,吸進不少冷空氣,肺裏麵涼涼地。


    “紀君陽你這個瘋子,又想玩什麽。”她是手捶腳踢百般武器。


    隻是對他來說,不過是些花拳繡腿。倒是他伸手的一掌,拍在她的屁股上,疼得她眼淚都掉出來。


    明明穿著厚實的打底棉褲,他那一掌拍下來,還是有種火燒般的感覺。


    緊接著,又是一掌。


    千尋覺得有些屈辱,他憑什麽這麽打她呀。


    紀君陽將她丟在一張柔軟而舒適的大床上,雙手插在腰間,涼意嗖嗖地望著她。


    竟然,還敢說,放過她?


    等會他拿到報告,看她還有什麽話好說,看她這伶牙俐齒是不是還能跟他反一句嘴。


    千尋被他看得心裏發毛,掀過被子擋在身前,“你要幹嗎?”


    “都看過好幾遍了,還遮什麽遮。”紀君陽說著風涼話。


    說的也是,千尋從床上跳下來,“那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想和你好好談談。”


    “要談事,幹嗎來這裏,為什麽不去書房或者客廳。”身後這張大床,讓她不安。


    “如果我要你,你覺得在臥室,書房和客廳,就算是廚房,你拿把刀握在手,你以為你逃得掉?”


    “你不就仗著你力氣大,有什麽了不起。”千尋撇撇嘴,不過他說的,是實話,若在力氣上相比,女人永遠都是男人世界裏的弱者。


    “那你就學著乖一點。”最好是乖乖地把自己的身份承認了,一並地將安安給交代出來。


    “乖什麽乖,你以為你手裏養的一隻寵物。”她要是乖了,她就不叫溫千尋了,“有什麽事趕緊說,別在這裏拐彎抹角了。”


    凍死了,這屋子裏沒點人氣不說,還異常地冰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從車子的暖氣環境裏出來的。


    紀君陽注意到她嘴唇在哆嗦,找來搖控打開這棟房子的暖氣,然後走過去將她拉進懷在,“還冷嗎?”


    柔軟的聲音在她耳邊劃過,讓她身體一怔,他的懷抱,是那樣地溫暖,讓人有沉溺的衝動,不願離開。


    “你要跟我談什麽。”她現在也不再裝模作樣地逃開,反正他剛才那意思就是,他力氣大,他就是老大。


    “談談你大學臨近畢業到回洛市這段時間的故事,丫頭。”他將她的身體扶正了,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女人,你就逃避吧,隻要你趕逃,小心變熊貓。


    千尋到底身體僵了下,其實這隻能算是舊話重提,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證明她溫千尋是那年的丫頭。而她,亦仗著他手中毫無有用證據而敢跟他睜眼說瞎話,“你又發什麽神經,大老板日子過得太閑,找樂子是吧。”


    “看看你背後是什麽?”他說。


    千尋便真的去望了,除了一張床,什麽也沒看到,“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那你該知道床是用來幹什麽的吧。”他的手指,像羽毛一般輕劃過她的臉頰。


    “知道。”不就是睡覺嘛。


    “既然知道你就老老實實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這有什麽關係嗎?”


    “你要認了呢,我現在送你回去。你要不認,而是等我拿出證據,我會……”邪氣的笑在他的嘴角越勾越深,像是有股魔氣從他的身體裏散發出來,“我會讓你三個月下不了這張床。”


    千尋趕緊兒跳得遠遠地,像是一不小心就會被他撲倒似的,“你這叫屈打成招。”


    剛才打她那兩巴掌,到現在還有痛著呢,現在竟然威脅她。


    “好啊,你繼續嘴硬是吧。”紀君陽抬腕看了眼手表,“我給你三個小時的考慮,時間一到,過時不候。”


    千尋撇撇嘴,心理戰術,她為什麽要上當。


    隻是,他的堅持,讓她的心裏又崩塌了一個洞缺。


    紀君陽丟下話,便去了書房,留下她一個人坐在床邊與思想作鬥爭。


    就像有兩個小人兒站在她的身邊,一個揪著她的左耳說,溫千尋,你就別矯情了吧,人家都堅持到這個份上了,你還想怎麽樣?


    可是右邊又有雙手扯著她的另一隻耳朵說,丫頭,衝動是魔鬼,肖雅楠不會善罷甘休,肖家不會放過你,紀家也不會接納你,你隻會成為他的包袱拖他的後腿給家人帶來未知的危險,別犯傻了。


    矛盾就這樣的糾結著她的腦子似要爆炸,千尋抓狂地撓著自己的頭發,起身衝到窗邊想透口氣,看到外麵雪景比城裏的要美。


    一時怔住,心境忽然平和了少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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