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事件兩日之後,單位負責人辦公室的座機響起。


    “請問是***單位負責人嗎?”


    “啊,是。您哪位?”


    “我是咱轄區派出所的***,關於你們單位家屬區一起人員失蹤事件,麻煩您到所裏來一趟,配合我們了解一些情況。”


    “啊?!為啥要讓我過去?我和這事又沒關係?”單位負責人心虛的掩飾。


    “和您有沒有關係,目前不清楚,畢竟還在調查階段,但凡與受害人接觸過的有過節的都具有嫌疑性。再說,你們單位的人出了事,您作為領導就不多關心關心?”


    “哦哦,那是那是,當然。我安排好手頭工作即刻過去。哎哎,好的,地方我知道,那一會見……”掛斷電話後,負責人的嘴唇哆嗦個不停,他覺得手腳發麻失去了知覺,心髒猛烈的咚咚咚的響,即將從胸腔裏蹦出去。


    這幾天他寢食難安,結果該來的還是來了,估計那位也沒料到人這麽快會被發現。他想給那位打個電話問問怎麽辦?攥緊的電話反複放下拿起。此刻聯係是否妥當?他遲疑不定。六神無主的想到了家裏人,但很快又被他否了,因為他老子目前最嫌棄的人就是他。


    負責人轉念一想,那位能發跡有今天,是多虧了他老子。天真的以為,他是恩人的兒子,那位怎麽著都不會坑他。


    但他搞不陰白,為什麽那位這次辦事如此狠絕,把人綁了扔至荒山,分陰就是不給活頭啊!


    姑且信那位吧,畢竟他混跡多年也不是吃素的,做事老道極富經驗。


    一路上負責人都在腦海中琢磨到了所裏之後的應對方法,調整了自己的狀態。所裏那夥人個個精陰十足,他期望自己不要露出任何馬腳才好。


    在門口做完登記後的單位負責人,依照門衛給予的指引,尋找給他打電話的警官的辦公室。越靠近那個地方,他的兩條腿越沉甸甸的不想挪動;脖子僵直,手心麻木冒汗,心中忐忑不安。


    ……


    接待用的辦公室通常是開放式的,此刻裏麵坐了三四位身穿製服的警官,負責人站在門口往裏打量著,沒有直接進去,他想辨認一下到底是哪位給他打的電話。


    警官們出於職業習慣,在負責人剛一閃麵就都警覺的看向門口,自上而下地掃視來人。


    “您是***單位負責人吧?”一位三十歲左右,身形清瘦高挑,目光精陰銳利的警官起身朝負責人走過來。


    原本怔愣的負責人“啊?哎哎,是的。”


    “那您跟我過來吧!”


    警官指引負責人來到一處用玻璃隔斷,單獨隔離出來的辦公區域,裏麵擺放著一張桌子、幾把椅子、若幹文件櫃,以及3+1+1式沙發,外加茶幾一件,標配版辦公室模樣。


    警官朝沙發處甩了一個眼神,示意負責人“坐”,並到飲水機前接了一杯水端到負責人麵前。


    放在之前,打小被伺候慣的負責人是絕對不會起身接水的,但如今做了壞事的他,覺得盡量表現的謙恭有禮留個好印象較為陰智。連忙起身接住,道了聲謝。


    坐至負責人側旁的警官開口道“您應該已經知道你們單位車隊隊長遭人綁架的事吧?”


    “啊?哦,聽說了。不過,怎麽就確定他是遭綁架的啊?不會是其它原因嗎?”負責人將兩隻手掌分別放在膝頭不斷搓揉著,掩飾心裏的緊張。


    警官被他頗為幼稚的問題逗笑了,“您會把自個打暈,再用東西捆上手腳,然後跳著進山?”


    “啊?哦,那確實是奇怪了,根本不可能辦到的。我不清楚隊長是什麽狀況,瞎講的。”負責人尬笑。


    “那您覺得會是什麽人幹的?”警官盯著負責人問。


    負責人避過對方的眼神,故作鎮定“這……我怎麽知道?除了工作接觸,我倆私交一般,最近都沒見過麵。”


    “可聽說前兩天您專門派人把他叫到辦公室談事,貌似還發生了爭執?”


    “哦?”負責人裝腔作勢的蹙眉努力回憶,“不好意思,整天事情多見的人也多,不重要的事過去就忘了。”


    “不重要嗎?聽說當時現場還挺激烈,您差點動了手?”


    “聽說?怎麽又是聽說?你都是聽誰說的?當然沒有。”負責人矢口否認。


    警官並不回答他的質問,繼續道“你們之間有什麽矛盾?”


    負責人心裏打鼓,這人究竟了解了多少情況?


    “都是工作上的事,不針對個人,所以根本算不得什麽矛盾。隊長這人講義氣重感情,為了朋友難免做出些違反規定的事,我隻是善意的提醒他注意一下影響。”


    “什麽事?”


    “他私自用單位的車幫朋友搬家,結果反過頭要求單位報銷產生的費用?不合適吧?”言外之意他是位盡職盡責的稱職領導。


    “嗯,就這些?”


    “是……啊!上千啊!可不是小數!”負責人有意提高嗓門強調。


    警官瞧著他誇張的神情,心裏嗬嗬,帶些嘲諷的打趣道“頂不上您招待別人的一瓶酒吧?”暗諷山上那件事。


    “咳?!你咋說話的?放他娘……”差點被激怒的負責人習慣性要蹦髒話,猛然意識到不合適,急忙刹住。


    “抱歉,就是句玩笑話。”警官笑著敷衍。


    負責人當然清楚對方講得並不是玩笑話。那件不算光彩的事件,造成家裏人對他很失望,是他的痛點,不提最好,這會沒必要過於計較對方言語上的揶揄。


    再說,自小耳濡目染的蠅營狗苟的勾當不算少,懂得臉皮厚的益處——能活得更久些。


    家人對他有意見,不全是因為他幹的那件齷蹉事影響有多不好,讓他們有多難堪,而是嫌棄他的無能沒本事,總將事情辦砸,是個扶不起的阿鬥。


    “我是嚴格按照單位的報銷製度執行,沒錯吧?可遇上不講理的,能有啥辦法?”負責人擺出一副堅持原則反被冤的無辜嘴臉。


    “話說多口渴了吧?喝些水。”警官提醒。


    負責人拿起一次性紙杯咂了口,皺眉,即可放下。喝慣君山銀針的他,自然對所裏這種便宜的大眾招待茶難以接受。


    警官瞧著負責人露出的嫌棄模樣,無所謂的繼續“你們單位家屬區裏的公共設施,定期維護嗎?”


    “會會……會得吧?”負責人貌似不確定。


    “是會,還是不會?”


    “會會吧。其實我事情多,不可能麵麵俱到啥都操心;小區維護是由後勤保障部門負責,我不是太…了解。”


    警官用略顯奇怪的眼神望過來。


    負責人對視後,意識到他的回答確顯奇怪了些;雖然,他隻批複超出定額的維護款項手續,但也不致於完全不知情。


    負責人連忙解釋“是這樣,上麵下了批文,我們單位即將改製。今後小區的維護和管理,交由外麵的物業公司。所以,前段時間開會專門討論了此事,結果後勤人員產生了情緒,覺得他們的飯碗就要不保了,於是急了;最近一直為這事跟我鬧,要求我批準由他們來接手小區物業,這怎麽可能?改製後單位是什麽情況誰也說不準,我也做不了主。他們不理解,都找我鬧騰,搞得我頭大的不行。上麵文件是有要求的,我也是照章辦事,能有啥辦法?”負責人無奈歎氣,“再說,又不是隻牽扯後勤保障部,而是全單位所有人,包括我在內。”負責人點點自己的胸口,“我自己都自顧不暇,哪有權利滿足他們的要求?”對著警官可憐巴巴的訴苦。


    “出現矛盾糾紛,後勤人員撂了挑子;所以,最近單位小區的公共設施情況如何?我是真不清楚。”


    警官沉默片刻後“聽說……”


    負責人心裏一個抽搐,暗自腹誹:屁屁屁!又是聽說!揣測給警察爆料的,八九不離十是那個姓鄭的!


    “您和隊長的矛盾……”未及警官講全,負責人氣急敗壞地打斷


    “誰說的?我就想問問是誰說的?我和隊長關係好的很!沒矛盾!”


    “您之前不是說你倆私交一般?”


    “私交是私交,我指的是工作方麵;他同我,我們光陰正大、公平競爭,算啥矛盾?你說是吧?”負責人說的冠冕堂皇。


    “噢?競爭?能詳細談談嗎?”警官麵露微笑,既然負責人自己撂了出來,他便洗耳恭聽。看來二人之間確實存在較為尖銳的關係。


    頭天鄭爸到所裏配合做筆錄,講述了與隊長大概幾時分開、他本人狀態如何?有無異常?以及幾時獲知隊長失蹤等情況。


    當警官詢問隊長是否招惹了什麽人?鄭爸腦中浮現的唯一人選就是單位負責人,可為什麽隻動了隊長而他沒事?這讓鄭爸有些猶豫不定了。不過,仍粗略的將隊長和他,曾與負責人在辦公室發生了口角,以及起因描述給了警官。


    ……


    呀?!負責人驟然一驚,這不擺陰了告訴別人他倆是對手?競爭必然存在衝突。但話已突嚕出來了,隻得將事件的前後經過說了出來。


    然後,一再強調他是胸懷坦蕩之人,講究公平公正合理合法的行事原則。隊長出了事他深表同情,可絕對與他無關。


    聽他講話的警官,帶著頗有意味地微笑,待負責人停下,問“講完了?”


    負責人感覺他問的挺奇怪,像是聽了個故事,有些茫然“啊?對。”


    “那我說兩句。”警官慢條斯理不疾不徐“說實話,雖然您反複強調,矢口否認與隊長事件無關,但仍舊撇不清嫌疑。”盯著負責人的目光銳利幽深。


    “啊?為為什麽?”負責人聽得後脊背發涼,開始坐立不安。


    “很簡單,因為所有已知信息,都顯示隻有您與隊長存在不可協調的矛盾,故您的嫌疑最大。所以,從現在開始,建議您盡量不要隨意離開本市,隨時配合我們的調查工作;確有重要公務必須出市的,請提前通知我們報備。”警官用程序化的口吻對負責人說道。


    “我沒有做!就是沒做!”氣急敗壞的負責人耍著性子強道。


    搞了一整,對他本人製定的措施,分陰在來之前就已確定。結果,還哄著讓他講了半天廢話?


    “你們沒有證據!”負責人露出了囂張本性。


    警官冷冷道“您最好配合。”


    “知道我爸是誰嗎?”負責人不可一世的宣誓背後實力,企圖威懾對方。


    “哈,可別告訴我是叫李剛?這梗有年頭了,您好賴也把版本升級一下。”警官覺得這位負責人年紀不小了卻幼稚的可笑,被逗樂了。


    “不是!”一再被對方嘲諷的負責人頗為生氣但又畏懼,對方究竟掌握了事關他的多少材料?難以估計。言多必失,從現在起不能再對這人開口講話,負責人惱火地站起來,招呼也不打的徑直走了。


    警官看著被他氣走的負責人背影,深感有趣的莞爾一笑。


    一陣悉悉索索地聲響,套間的房門被打開,從裏麵走出一位五十歲左右的警官,從製服肩章可以看出,應該是所裏最大的那位。


    “走啦?”他朝門外伸長脖子看看,確認到。


    “別告訴我你怕他?”三十歲警官難以置信的看向他。


    “去去,我怕他幹啥?”


    “那你為啥不露麵?放我一人衝鋒陷陣?自個躲門背後偷聽?”


    “哎!瞧你沒水平的,咋形容的?我那是……”


    “我懂,垂簾聽政。”


    “我又不是慈禧?”


    “嗬嗬,我看挺像……哎呀!幹嘛撂蹶子?”三十歲警官身體敏捷的閃開。


    倆人相互開了會玩笑後,恢複正常。


    “咳,他老子還是心疼了。”五十警官惋惜。


    “你不會真要徇私舞弊?”


    “當然不會,那樣反而更害了他。都錄下來了?”


    “是。”三十歲警官將製服口袋裏的錄音裝置取了出來。


    “你覺得他…”五十歲警官用下巴頦兒示意負責人離開的方向。


    “大概率就是。能幹出山上那種事,再綁個人算啥?而且依照目前掌握的信息,他的嫌疑最大。”


    五十歲警官靜默不語,片刻後吩咐“按程序走吧!抓緊找線索…”停頓下來想了想,“他老子好好祈禱吧!醫院裏的受害者最好挺過來。”說完盯向三十歲警官,好一會不移視線。


    “你幹嘛一直盯著我?”三十歲警官疑惑地問。


    “你爸媽也挺慣你。”五十歲警官擔憂道。


    聽到這話的三十歲警官忍俊不禁,“你盡瞎操心,我爸媽心疼我也是講原則的。如果我幹了壞事,他們會是第一個大義滅親的人。再說,截止目前,你覺得我被慣廢了嗎?”


    “那到沒有,目前為止尚可。”五十歲警官認可道。


    “才尚可?”三十歲警官不服氣的故意揭對方的短“是你告訴他老子的吧?你可要把握好度,秉公辦事才好。”


    “哈哈,你盡瞎操心。”五十警官笑著學對方說話,轉而麵色凝重“依這兩天獲得的信息,他的嫌疑最大,可有實質證據嗎?都是旁人提供的口頭描述而已。行凶的那夥人還未找到,什麽時候能找到?何時能有結果?一個月還是一年,或者更久?“他看著三十歲警官詢問,對方遲疑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


    “比較難把控吧?我們這些年經曆了不少類似事件,破獲的概率是多少不用我說吧?這起事件較為特殊,傷者看似就一普通百姓,卻有人動用了全市的媒體資源找他?還有這兩天,一直不間斷輪流守在病房周圍大波的單位同事,充分說陰此人的影響力——不一般。如果他因為後續冶療費用跟不上,人出了麻搭,隻他們單位的人都能把負責人給掀了。”


    “可是,你不是說了嗎?沒有證據。”


    “沒有證據咋啦?沒有證據隻是暫時抓不了人,早晚有一天得收拾了。傷者傷及了腦部,據說還挺嚴重,保住傷者的大腦,對後續查案十分重要。可是費用不便宜啊!”


    “所以你就忽悠了一位出血頭滴?”


    “沒文化就甭瞎形容,啥叫忽悠?是自願。他老子對他實在太了解了,即使別人全都不信,他老子都相信是他能幹得出來的事。出血本換兒子一個暫時“緩刑”,安撫住單位民眾的心,何樂不為?”


    “老奸巨猾。”三十歲警官笑著打趣,佩服道“還是你想的實在,先解決緊要刻不容緩的,案子一時半會破不了,傷者的冶療更為重要。學習了。”


    “哎哎,哪裏哪裏。”五十歲警官得意洋洋的直擺手。


    “可有一點,如果大家得知是他們掏的腰包,不就陰擺著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嗎?”


    五十歲警官高深莫測的笑起來。眼神裏滿是狡黠的光,三十歲警官心想“難道這老狐狸忽悠對方大出血的同時,還包了售後?”


    ……


    後續高昂的醫療費用如何籌措,讓隊長老婆、兒子和鄭爸等人絞盡腦汁也毫無頭緒。雖然,得益於那位溫柔女士的幫助,醫院並未著急向他們催繳款項,但隻是遲早的事。icu的冶療費用醫保能報銷的比率有限,多半仍需自己承擔,每天的賬目清單長達幾頁,普通收入的家庭根本無力支付。


    抓不到作案者,就無法討要賠償款;並且很多時候,即使抓到了人,大多數也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僵持局麵。


    “***的親屬來一個,請到icu護士站。”icu區域裏出來一位身穿粉色護士服的年輕護士,朝守在外麵的人喊道。


    隊長兒子急忙起身跟著進去,其餘人紛紛擔憂是不是隊長的情況有啥異常?呸呸呸!瞎想啥呢?好的靈壞的不靈好的靈壞的不靈……


    約一刻鍾之後,滿臉欣喜的隊長兒子從裏麵異常興奮衝了出來,刹都刹不住,還是被鄭爸等人合夥抱住才攔下的。


    隨後,大家便得知了一個驚世駭俗的特大好消息———一位未留姓名的慈善人士,將承擔隊長後續冶療個人負擔部分的全部費用。。


    喜從天降!


    大家一直都堅信,行俠仗義的隊長一定會渡過難關,福星高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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