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小腹還是平的,臨走前林嵐還去醫院做了b超,確定長途飛行無礙才登機。


    飛機轟隆隆的響起時,林嵐猛然想到自己來時的樣子,心底帶著無法平複的雀躍和期待,對未來從未有過的信心。


    如今回去,心境的變化有多大,隻有她自己知道。


    一場婚禮變喪禮,人生還有比這更悲痛的事嗎?


    林嵐靠在椅子上,曾雪怕她不舒服讓空姐將椅子放下來。


    “沒事。”


    “有事。”曾雪堅持。


    林嵐也不爭,扭頭看著窗外的天空發呆。


    以前的時候林嵐特別不喜歡自己發呆,覺得浪費時間,更不願意去回想過去的事,覺得無用。


    如今卻常常陷進那些情緒裏,出不來。


    二十年後第一次相遇,那時她沒認出他。他抱著她上車,換衣服的時候她還以為對方是登徒子,嚇得臉紅心跳。


    後來他帶她去包紮傷口,醫生訓斥他作為男友不好好照顧女朋友,本來她想解釋,卻被他打斷。


    被抱著去打破傷風,在陳霖傑麵前對她一再嗬護,後來還請她吃龍蝦。


    林嵐一直覺得自己記憶力不好,很多事情過去既忘,可是這些日子關於閻軍令的記憶卻越來越清晰,甚至那些細枝末節都變得生動具體。


    她也開始理解,為何第一次他就對自己那麽好。後來迷迷糊糊被騙婚,有一段時間她一直以為他不過是為了應付家裏人隨便找的她。


    現在回想起來,閻軍令那樣的人怎麽會隨便?


    還有她在微愛醫院被記者圍堵,那是她第一次被那麽多記者堵在樓道,心裏極怕,又不敢退縮,怕那些記者傷著父親。


    可沒想到他竟然因為擔心自己開著直升飛機就過來了,還為了安撫她,帶她去雲島看海。


    那個星星點點的夜晚讓她回想了好久,恨不得每一個細節都記起,他說的每一句話都重新嚼一遍,細細品出他當時的意思。


    於是林嵐好像發現了新大陸,男人曾經說的話做的事,都好像有了其他深意,當初沙漠上救她,也不是巧合。


    還有他們的第一次。


    想到這裏林嵐斂了斂眸,將毛毯往身上蓋了蓋。


    那時候的她特別別扭,閻軍令不要她的時候,她覺得男人沒將她當成女人,要她的時候她又覺得對方隻將她當成泄欲的工具。


    總之心裏每天都有千萬種想法奔騰而過,她應該就是那時候愛上他的吧。比她以為的還要早,隻有喜歡或者愛一個人的時候,心思才會不斷被牽著,一句短訊也可以冥想出一個世界。


    後來他們也誤會過,也傷心過,也曾下定要離婚,可最終抵不過一句我愛你。


    閻軍令你知道嗎?我好愛好愛你,你在哪裏?


    鼻子陡然發酸,眼眶也有些紅。林嵐扭過頭不想讓曾雪看到自己再次失控的樣子,如果這世界所有的分開是為了更好的相聚,那麽閻軍令我在原地等你,好不好?


    林嵐在心裏默默的問,可如那日在婚禮上暈過去時她問的一樣,沒有人給她答案。


    飛機平穩的飛行,林嵐斷斷續續的睡著,似在夢裏,又似半夢半醒,直到飛機降落在晉市,在曾雪的輕喚中醒來。


    下機迎麵一陣熱風,林嵐皺皺眉跟上曾雪。


    王大拎著行李和鹿三跟在後麵,將近兩個月沒回來,再聽到母語,幾人的感覺都很親切。


    沈泓親自來接他們,原本打算將林嵐安排在酒店。可林嵐卻堅持要回晉市的別墅,那裏有她和閻軍令最初的記憶。


    一行人悄然回到別墅,院子裏的玫瑰有專人打理,此時開的徇爛,像林嵐第一次來的時候一樣,隻是她開辟出來的那塊菜地被重新種上了玫瑰,別墅裏的布置也是老樣子,不是燕京那般換了風格。


    雖然那邊更是吻合她的喜好,可現在她隻想看到與他有關的一切。


    曾雪和王大他們各自收拾出自己的房間,林嵐進了二樓的主臥,看著黑灰色的調子,還是他們最初在一起時候的樣子。


    他們曾在這個房間度過最懵懂最悸動的日子,那時候愛才剛萌芽,處處藏著試探和不確定,卻成為林嵐最懷念的日子。


    “我一個人出去,你們都別跟著。”林嵐拿過車鑰匙,對王大說道。


    王大有些著急,卻被林嵐目光製止,無奈的點頭。


    進車庫的時候,林嵐仿佛看到閻軍令第一次送她小紅的時候,那時候她真的以為小紅是一輛普通的poio,卻沒想到改裝後竟然價值百萬。


    那還是沈泓有次說錯話被她聽到才知道的,心裏嘖嘖,那男人可真是敗家。


    車子開出別墅,林嵐也不知道去哪裏,城市裏到處張貼著《漢王》的海報,她一身紅裝依偎在漢王懷中。


    因為閻軍令出事,後期蘇慕白要林嵐補拍鏡頭的時候,林嵐根本聽不進去,所以宣傳上有一張漢王和歌姬的海報,其實並不是蘇慕白,而是她和閻軍令。


    那是她第一次拍電影,當時他不明白這男人為什麽要答應當蘇慕白替身,如今細想來也是為了她。


    他那樣的醋罐子,怎麽會同意自己和別人演床戲,還將算計她的女演員一腳踢飛。到現在來看,林嵐都覺得閻軍令那一腳太重了。


    後來她再沒在圈子裏看到那個女演員,估摸也是被那霸道的男人給封了。


    那細碎的過去,組成完整的記憶都在告訴林嵐,那個男人有多愛她。


    因為被圓滿的愛過,才能有力氣去愛別人。


    林嵐下意識的撫撫小腹,她活著的二十四年,沒有得到過母愛,卻被兩個男人結結實實的愛著。


    一個是她父親,一個是她丈夫。


    何其幸運?何德何能?


    林嵐對著廣場的海報發呆,直到被後麵的司機按喇叭,才重新發動車子,漫無目的,結果開到晉市之星的比賽現場,又回到後麵她被抱起的地方。


    車子靜靜的停在那裏,看著遠處的門,她仿佛看到一個女孩失魂落魄的奔出來,在大雨滂沱中被夾住高跟鞋,哭的像個傻子,卻被這一生最愛的男人重重的抱起。


    等林嵐清醒,車外是豔陽天,沒有滂沱的大雨,沒有他。


    不知不覺淚流滿麵。


    最後林嵐將車子開到胖廚子的店麵,找了個角落不點長壽麵隻要了一份麻辣龍蝦,安靜的吃,辣的眼淚繼續掉,不斷告訴自己這是辣的。


    真的隻是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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