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完賬,厲墨風摟著阮瀟瀟出了燒烤店。


    司機已經把車停到了路邊。


    安蘇拉著阮清宇走過去,然後上了車。


    紀英男伸手去拉安蘇,安蘇瞪了他一眼,隨後重重地關上車門。


    車開走了,紀英男站在原地,目光追隨著車尾,眼底悲傷四溢。


    安蘇坐在阮瀟瀟的左邊,厲墨風坐在阮瀟瀟的右邊。


    阮瀟瀟拽著安蘇的手臂,把頭枕在她的腿上,淚眼迷離。


    安蘇隻是緊緊地握著阮瀟瀟的手,不語。


    在阮瀟瀟父親死之前,阮瀟瀟都過農曆生日,而巧的是,阮瀟瀟的父親恰好就是在她過農曆生日的那天車禍離開了人世間。


    她的生日,他的死期。


    從那以後,阮瀟瀟就把過農曆生日改成了過國曆,兩個日子相差沒幾天。


    12月25日,倒是挺好記得一個日子。


    不過,這個秘密知道的人並不多,安蘇,算是一個……


    學校正在上晚自習,車停到門口就能看到教學樓裏一片燈火通明。


    安蘇莫名想起那個時候和阮瀟瀟一起熬夜備戰高考的日子,很辛苦,卻也很充實。


    然而,那些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厲墨風看著女人枕在安蘇腿上的腦袋,心裏想到的卻是這樣一副畫麵——春日的陽光裏,他和女人坐在花園裏的吊籃裏,女人把頭枕在他的腿上,聞著花香,曬著太陽,聽著音樂,那場景,簡直太美!


    “瀟瀟,到了,下車吧。”安蘇的聲音打斷了厲墨風的思緒。


    回過神來,伸手拉過枕在安蘇腿上的女人,隨後下車。


    學校守門的保安大叔這麽多年來還一直沒換,看到安蘇和阮瀟瀟,趕緊起身打招呼,“小姑娘,有你的快遞。”說完,轉身拿著快遞走到門口遞給阮瀟瀟。


    兩人每年都會來一次,所以,保安記得很清楚,並且,這稱呼始終都沒變過。


    小姑娘,聽起來很親切的稱呼。


    安蘇微微有些心暖。


    聽到聲音,阮瀟瀟從厲墨風懷裏掙紮著站直了身子,伸手接過保安大叔手裏的包裹,睜著一雙迷離的大眼睛,隻看快遞單上寫著——小丫頭。


    “謝謝你。”道了謝,阮瀟瀟不由把包裹緊緊地摟在懷裏。


    她記得很清楚,當年父親死後剛過了頭七,她就收到了這樣一個包裹。


    當保安大叔把包裹給她的時候,她隻看到小丫頭幾個字,並不認為是給她的,然後就聽保安大叔解釋道,剛才送快遞過來的人說了,這包裹是給一周前死了父親的小丫頭。


    整個學校裏,不少人都知道她死了父親,所以,她就把包裹收下了。


    但她沒想到的是,第二年卻在她生日那天收到了一個包裹,再後來,每年她都會在同一天收到同樣的一份包裹,一直到現在……


    “瀟瀟,走吧。”安蘇伸手拍著阮瀟瀟的背部,知道她難受。


    阮瀟瀟的心抽疼得厲害,望著安蘇,未語,淚先流。


    女人悲傷的小臉落入眼底,厲墨風不由斂了斂眉,彎腰,一個漂亮的公主抱將女人摟在懷裏,大步朝著車子走去。


    把安蘇送到樓下,司機這才把車往別墅開去。


    車停下來,司機趕緊下車替厲墨風打開車門。


    阮瀟瀟滿臉淚痕,懷裏還緊緊地抱著包裹。


    厲墨風擰了擰眉,伸手抱起阮瀟瀟下了車。


    劉伯和林嫂站在門口,看到厲墨風抱著阮瀟瀟下車,不由對視一眼。


    少爺居然抱著少奶奶?


    “去煮醒酒湯,然後再準備熱水和毛巾放到臥室裏。”吩咐完之後,厲墨風抱著阮瀟瀟大步走了進去。


    兩人趕緊準備去了,阮清宇跟在厲墨風身後,一張小臉繃得緊緊的,眼裏的擔憂很明顯。


    他不知道姐姐怎麽了,他又不敢開口問,生怕會惹姐夫不高興。


    抱著阮瀟瀟回到臥室,把女人放到床上之後,厲墨風這才轉過身來看著阮清宇,“去找劉伯給你準備房間休息。”


    “姐姐她……”阮清宇看著黑著臉的厲墨風,有些害怕,聲音怯怯的。


    “姐姐睡著了,沒事的,趕緊去睡覺。”看著阮清宇的樣子,厲墨風歎了一口氣,不自覺地放柔了聲音。


    有個瘋了的母親,還有一個傻弟弟,過去的日子,這女人究竟是怎麽撐過來的?


    阮清宇雖然不太相信厲墨風的話,但是,還是轉身走了。


    劉伯很快端了熱水進來,把毛巾放到盆子裏,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阮瀟瀟,“少奶奶這是喝醉了嗎?”


    “嗯。”厲墨風點頭。


    劉伯沒再說話,轉身走了。


    過了一會兒,林嫂端了醒酒湯上來,看到厲墨風正挽起袖子把手放進盆裏,林嫂趕緊開口說道:“少爺要是累的話,先去洗澡,我來幫少奶奶敷毛巾。”


    厲墨風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了句,“醒酒湯放在那裏,下去帶阮清宇睡覺。”


    林嫂的眼裏閃過一抹詫異。


    少爺對少奶奶的態度怎麽突然變了?


    見林嫂愣在那裏,厲墨風不由又問了一句,“還有事?”


    “那我先下去了,少爺早點休息。”說完,林嫂拿著托盤走了。


    就在房門關上的最後一秒,她竟然在少爺臉上看到了一抹溫柔,突然間有種被電擊中的感覺。


    少爺長這麽大,好象從來都是冷著臉,雖然不會發脾氣,但給人的感覺也是冷冰冰的,總是帶著一種淡淡的疏離感。


    溫柔?


    那是什麽鬼……


    阮瀟瀟其實也不是醉得不醒人事,她隻是陷入到一種悲傷的情緒裏,所以,她知道厲墨風的一舉一動,甚至還能聽清楚他和劉伯林嫂之間的對話,可是,她卻不想睜開眼睛,不想說話……


    幫阮瀟瀟敷了一會兒毛巾之後,厲墨風拿起醒酒湯來,用嘴試了試溫度,這才把阮瀟瀟從床上拉起來,把碗放到她的嘴邊,霸道十足:“把它喝光!”


    阮瀟瀟很配合的張開嘴巴把醒酒湯喝了。


    味道不怎麽好,不過,心卻是暖的。


    也不知道是醒酒湯的緣故還是因為厲墨風的舉動。


    看著女人乖乖地喝光了醒酒湯,厲墨風不由冷冷地說了句,“阮瀟瀟,你就裝吧!”


    乖乖地喝完醒酒湯,不哭也不鬧,這女人哪裏像是喝醉酒的樣子。


    靠!


    剛才他的那些舉動豈不是這女人都知道了?


    想到這個,有些臉紅,不由就鬆了手。


    還好枕頭是軟的,要是夏天竹編的那種枕頭,這麽高倒下去,頭肯定會磕疼。頭跌在枕頭上,阮瀟瀟終於還是忍不住睜開了眼睛,看著男人好看的側顏,輕輕地說了一聲,“厲墨風,謝謝你。”軟糯糯的聲音裏染著一絲淡淡的困意,很好聽。


    厲墨風有些惱,想掐死阮瀟瀟的心都有了。


    這女人居然當真在裝!


    早知道他就不該心軟,就該把她扔在大路上,讓她凍死。


    見厲墨風沒有說話,阮瀟瀟也不言語,閉上眼。


    厲墨風側過頭來看到女人裝著的眼睛,不由低吼出聲,“不洗澡不準上老子的床!”說完起身進了浴室,重重地甩上了門。


    脫光衣服站在鏡子前,看著鏡子裏那張滿是尷尬的臉,厲墨風低低地罵了一句——臥槽!


    他剛才一定是腦子出了問題!居然被那女人給耍得團團轉。


    阮瀟瀟把目光投向猶在顫抖的房門上,心口的地方好象被什麽東西充斥著,幾乎快要炸開來,過了許久才收回目光,看了看懷裏抱著的包裹,眼底的光芒瞬間斂去。


    每次收到這個包裹都會讓她想起父親死去時的慘狀。


    那樣高大的一個人,最後,身體竟然支離破碎,都沒辦法拚湊成一個完整的人來。


    心裏一陣撕裂般的疼痛,手顫抖著,緩緩地拆開包裹。


    和以往的每年一樣,包裹裏是一雙跑步鞋,名牌,熒光綠,很好看。


    她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麽每年都是這樣的一雙跑步鞋。


    厲墨風裹著浴巾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女人手裏拿著一雙跑步鞋,神情有些茫然。


    邁步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女人。


    從這樣的角度看,女人的大眼睛被遮擋在了長長的睫毛下,看不到女人眼底的情緒。


    掀開被子坐上去,伸手抽走女人手中的鞋扔到地上,“要喜歡,明天帶你去買!”


    嘖嘖嘖,那口氣,完全的一個壕啊。


    阮瀟瀟轉過頭來看他,一雙大眼睛眨了又眨,最終,收起悲傷,掀開被子跳下了床。


    沒有人心疼,悲傷給誰看?


    唇角劃過一抹苦澀的笑意,不由彎腰撿起跑步鞋,隨後進了更衣室。


    更衣室裏那個屬於她的衣櫃裏,放著好幾雙這樣的鞋。


    都是嶄新的。


    放好鞋之後,阮瀟瀟關好衣櫃門,拿了睡衣走出來,直接進了浴室。


    大概是喝了醒酒湯的緣故,頭似乎沒有感覺特別的疼,也沒有感覺很暈,隻不過走路的時候會覺得雙腳有種輕飄飄的感覺,像是踩在雲端。


    洗了頭,洗了澡,又把頭發吹幹之後才出了浴室。


    之所以磨蹭那麽久,不過是想著等男人睡著之後出來,就不用麵對他了。


    說真的,她現在越來越看不懂厲墨風了。


    他的溫柔,她很清楚,不是裝出來的。


    隻是,對她溫柔,似乎不太正常啊。


    結果,讓阮瀟瀟沒有想到的是,她出來的時候,男人居然捧著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竟然沒睡!


    阮瀟瀟有種被驚到的感覺。


    一股沐浴乳的香味兒鑽入鼻中,厲墨風不由把目光從書中抽出來,緩緩地投向女人。


    剛從浴室裏出來的女人,長發瀉下,小臉像是染了一層胭脂,有些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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