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我會對我媽吼起來,而且越吼聲音越大,越吼自己越激動,最後吼完那句話之後,我全身都直發抖。


    我媽坐在那,愣愣地看著我,從她的表情上看,她似乎完全沒有想到我會這麽激動,從她的表情上看,她也似乎不明白我為什麽會這麽激動。


    “大半夜的吵什麽吵!還讓不讓睡覺了!煩死了!”


    我回過頭去,看見趙建平皺著眉頭,一臉煩躁地站在他自己的房間門口,看見我去看他,罵了句草,就砰地一聲把房門關上了。


    我媽趕緊站起來,把我倆房間的門關上,然後聲音極小地對我說:“丹丹,咱們說話小點聲,別影響你弟弟休息……”


    我媽說到這,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就趕忙閉嘴了,然後我見斜眼冷冷地盯著她看,便想了想,嚐試著繼續說道:“丹丹,聽說你這幾年你手裏有點錢,你看看你能不能拿出點錢來,給你弟弟買個手機?你看媽手裏實在一下子拿不出那麽多錢來了,你就當是給你弟弟一個見麵禮,怎麽樣?哦,你弟弟,還想買雙鞋……”


    “我沒錢。”我用力了地深呼吸一口,想極力來平複我的內心,我不想再吵了,我忽然覺得自己好累,一點力氣都沒有。


    “沒錢?可是建平說你有……”我媽一臉不相信地看著我,可能是見我表情堅定吧,就改口說:“那要不這樣,你那手機我看在你手裏也就是個擺設,這兩天也沒什麽人給你打電話,不然就送給建平吧,建平畢竟是男孩子,外麵很多事,還是要些麵子的,你……”


    “夠了!”我激動地打斷了我媽的話,看著我媽:“你怎麽知道這手機對我沒用?你知道這手機對我的意義嗎?你知道我在等誰的電話!怎麽在你眼裏我的一切都是沒用的!我真懷疑我是不是你親生!或許警察真找錯了,我壓根就不是你孩子。”


    “丹丹你怎麽能這麽說呢?”我媽不解地看著我。


    “我剛回來的時候,你哭著跪在我麵前,聲嘶力竭地求我原諒我,說會好好補償我!那結果呢!你是怎麽補償我的?嗯?怎麽補償我的,就是把我這現年好不容易得到的東西全部拱手讓給你兒子,就是你對我的補償嗎!”


    本來已經下定決心要鎮定,絕對不再激動了,可是我又沒能控製好自己的情緒。


    我喘著粗氣,伸手一把將放在一邊的行李拿了起來,一句話不說,頭也不回地轉身推門就出去了。


    “丹丹,這大半夜你去哪啊?”我媽趕忙追了出來,問道。


    我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看著她,冷冷地說:“在你心裏,你除了你兒子以外就沒有別人了,所以你以後隻要繼續關心你兒子就好了。至於我,你就當我從來沒有被找到過,在九年前就已經橫死他鄉了。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和你兒子好好過,我自己好好過,我們現在就斷絕關係,從此我們老死不相往來。”


    說完,我便轉身衝出了這個家門。


    身後我媽一個勁地喊“丹丹”,不過我沒有回頭,我一聽到她喊我“丹丹”我心裏就煩躁的很,腳步自然而然地就加快了。


    棚戶區的路燈不是特別亮,路也不是很平,我深一腳淺一腳地離開了這裏,這一帶聽說總有一些流氓地痞出現,也聽說過某個小巷子裏殺過人,但我現在一點都不害怕。


    我以最快的速度走出了那片區域,然後站在公交站台前發呆。


    我這才意識到,麵對那樣的親媽,親弟,我心裏雖然委屈難過,可從始至終我竟然一滴眼淚都沒流。


    哀莫大於心死。


    原來這句話是真的。


    心都死了,還有什麽好哭的。


    我像雕像似的在公交車站牌上站了好久,居然一輛公交車都沒有,我看了下時間,對比公交站牌上的首末車時間,才發現,早就過了末班車的時間了。


    看著公交車牌上的各個線路,我忽然意識到,在這個偌大的城市裏,我是一個無處可去的人。


    最終我決定去找張豔。


    她那裏,可能是唯一還能收容我的地方了。


    我拖著行李,沿著馬路,一步步向她家走去。


    張豔租房子的地方與這裏距離很遠,想要走過去,需要很長的時間。


    於是大半夜的,我一個女孩子,拖著行李,走在無人的街道上,顯得格外冷清。


    走累了,我就在道邊上坐一會,休息夠了,我就繼續前行。


    甚至走著的時候,路邊還會停過來一輛豪車,一邊搖下車窗,一邊緩慢地跟在我身邊開著,然後裏麵的男人就會用貪婪的目光打量我,問:“小妹妹,上不上車?價格好談。”


    我猛地收住腳步,蹲下身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狠狠砸過去,罵了句“滾!”


    然後那男人就罵了句神經病,開車就走了。


    然後我拖著行李繼續往前走。


    走到張豔家門口的時候,我已經累得一步都走不動了,敲了會門也沒人搭理我,我猜她可能上班去了,於是就抱著行李坐在門口等她,等著等著我就睡著了。


    直到有人用腳踢我,我才醒過來,然後揉了揉眼睛,抬起頭來,隻見化著妝的張豔正站在我跟前,然後有用腳踢了踢我,嘴裏還念叨著:“這誰家的流浪狗跑我家門口來了。”


    “豔姐……”我輕聲叫了一聲張豔,然後丟了行李猛地從地上站起來,一把抱住張豔的脖子,突然就哭了出來。


    “豔姐,讓我跟你一起住吧,房租我交一半,你就當我是條流浪狗收留我吧……”我摟張豔的脖子摟的緊,以至於張豔一個勁地掙脫我,然後嘴裏罵著,說我這是要勒死她。


    張豔開了門,讓我趕緊進來。


    走進張豔的小屋,我突然有一種終於回家了的感覺,這種微妙的感覺實在很奇怪。


    張豔說她現在又累又困,沒工夫管我,讓我自己看著辦,然後她甩了高跟鞋就躺倒床上睡覺去了。


    我看著窗簾外那幾乎已經亮了的天,便將行李放在一邊,然後窩在一旁的小沙發上,很快也睡了過去。


    我倆就這麽一直睡到下午,要不是肚子餓,估計我倆誰都不會起來。


    然後張豔泡了兩碗泡麵,然後盤腿坐到我對麵,看著我說:“說吧,又怎麽了。”


    我將這兩天的事全部跟張豔說了一遍,還告訴她,我已經決定跟他們斷絕關係了。


    張豔聽了噗嗤一聲笑了,然後說你媽跟你弟也算是極品了。不過斷絕關係這事好像沒這麽簡單,就算現在她不養你,等你成年了,你也得去養她,不養就是犯法。


    “她把我賣了還這麽對我,我憑什麽養她!”我激動地猛地站起來,差一點把泡麵都撞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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