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廣樂立刻反對道:“爸,你現在的狀況,不能喝酒。”


    馮琴也勸道:“是啊,爸,您就好好吃飯吧,您不是說嘴裏沒味道,想吃點肉啊魚的麽,您看,今天這桌上,都是您愛吃的菜,您多吃點。”


    可是,程青鬆卻是堅決異常的說:“不,我要喝酒。”


    程廣樂看了自己兒子一眼,使了個眼『色』,程頤心領神會,立刻跑到廚房,拿來了幾隻分酒器。


    然後,他打開一瓶茅台,往分酒器裏各自倒著酒。


    其中一直分酒器裏,早就裝滿了白水,等到其他幾隻分酒器倒上酒之後就混在了一起,乍一眼看過去,誰也分不出來哪個才是剛才那個白水。


    對於程頤的反應和行為,程廣樂顯然很是滿意,滿臉微笑的點點頭,然後看著程頤把那隻裝滿了白水的分酒器放在了程青鬆的麵前。


    “來,爺爺您喝酒。”說罷,他把其他幾個分酒器裏的茅台分別放在各人的麵前,自己回到位置上坐下,倒了一杯之後,雙手端起,笑著對程青鬆說:“爺爺,我敬您一杯。”


    程青鬆不為所動,直到程頤喝完了自己杯子裏的酒,他還是半點反應都沒有。


    “爺爺,您不是要喝酒麽?給您倒了酒,您怎麽不喝啊?”


    程青鬆翻了個白眼,說:“你當我傻啊?這一看就是白水。”


    眾人皆是微微一愣,心說老爺子這是怎麽看出來的?


    程青鬆很是得意的說:“茅台的酒『液』,帶著點淡淡的黃『色』,你們這些人,年紀輕輕的眼神卻不好了。這一看就不是酒,想糊弄我老頭子,門兒都沒有。”


    程煜哈哈大笑,仔細的觀察著程青鬆,這老家夥,怎麽突然清醒起來了?雖然說得話還是有點兒幼稚,可思維上卻清晰的很,就連在場這幾個正常人都沒他眼光那麽犀利。


    程頤頗有些尷尬,程廣樂見狀,隻得說道:“爸,您都八十歲了,這酒咱們還是免了吧。這樣,我們也不喝,咱們大夥兒一起吃飯好不好?”


    程青鬆絲毫不給麵子,他要的根本就不是公平,他就是要喝酒而已。


    “老二啊,你自己都說我八十了,我一個老頭子還有幾年可以活?難不成要等到我死了之後,你們到我的墳頭上給我擺上三杯酒麽?那最後還不是給地球喝了去?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但是,適當的時候滿足一下我的要求,這才是真的為我好。別總是用你們的思維方式決定我的生活。”


    嗯?


    這一下,大家真的都愣住了。


    如果說剛才的程青鬆還有點兒孩子氣的話,現在的他,完全就是那個從前沒有罹患老年癡呆的程青鬆了。


    思維也太過於清晰了,清晰到大家夥兒仿佛許久都沒有看到他這樣過。


    程廣年歎了口氣,的確,程青鬆能像現在這麽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少了,雖說喝酒對老人的身體不好,但是今天這種情況,趁著老頭兒清醒,要喝就給他喝一杯吧。


    剛想開口,程煜卻走到程青鬆的身後,說道:“老頭兒,您剛才是不是聽到我說的話了?”


    一句話,老頭兒頓時原形畢『露』,瞬間又開始傻笑起來。


    大家這才恍然大悟,之前不止是程廣樂一家聽到了程煜的話,程青鬆也聽見了。


    老頭兒雖然犯糊塗,智商退步,但精神狀態好的時候,相當於十歲左右的孩子還是能夠做到的。


    他看得出來,程煜的話對程廣年觸動挺大的,所以他才會順著程煜的


    話,自己又編了點兒詞,想要借題發揮。


    但沒想到,演了半天,最終還是被程煜一句話給揭穿了。


    可是,看著程青鬆那宛如小孩子做了壞事被人捉住的模樣,程廣年心裏就更加不是滋味。


    這些年,他忙於要替程家打下一個大大的江山,還要想盡一切辦法,在規則之外,讓程煜可以多得到一些,即便是直到現在也沒有太好的解決之道,他也是為了整個程家付出最多的人。


    也正因如此,他在程家做出的決定是不容許任何人反駁的,他就仿佛是那種最古派的家長。


    可是,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他其實對家人的關心是不夠的。他隻是想著要給他們一個最穩固的未來,卻忽略了與家人相處的當下。


    心裏軟了下來,程廣年道:“也罷,爸今天的精神不錯,就少喝一點點吧。”


    程青鬆笑嗬嗬的起身就要去抓程廣年麵前的分酒器,可程煜卻攔住了他。


    “程煜……”程廣年眼看著老爺子被攔住又不開心了,八十歲的人卻嘟著一張嘴,他忍不住又恢複了舊式家長的做派,出聲嗬斥。


    程煜笑了笑,沒理會程廣年,而是拿起一根筷子,蘸了蘸分酒器裏的茅台,對程青鬆說:“老頭兒,酒不是什麽好東西,難喝的要命,比您平時喝的參湯還要難喝。您先嚐嚐,要是您喜歡喝,我再給您倒。”


    程青鬆點點頭,張大了嘴,活像個孩子似的,等著程煜把筷子放進他的嘴裏。


    舌頭剛接觸到筷尖蘸到的茅台,老爺子頓時擰巴起來,整張臉都糾結在一起,仿佛吃到了天底下最難吃的東西一樣。


    “咦……好奇怪的味道,有點辣……不喜歡不喜歡……”


    程煜聳聳肩,說:“您看啊,這是您自己說不喜歡的啊,這酒啊,就是這麽難喝。”


    老頭兒依舊皺著眉頭,說:“你們……這麽難喝的東西,你們怎麽會要喝的?對了,我剛才為什麽會想要喝酒的?不喝了不喝了,以後再也不喝了。”


    程煜又笑著說:“這您就不懂了,酒也分很多種的,這種酒就是這麽難喝,但是有一種酒,就很好喝。我去給您拿點兒?”


    “真有好喝的酒?”老頭兒顯得有些心有餘悸,不敢相信。


    “我什麽時候騙過您?”


    “那你快點去拿。”


    程煜笑著離開,不大會兒,手裏拎著一瓶果醋回來了。這是醫生一直建議老爺子喝點兒的東西,醋酸能軟化血管,對於上了年紀的人,少喝點兒果醋之類,對身體是有很大好處的。


    但是,果醋也是醋,依舊有一種酸溜溜的味道,程青鬆一直都挺抗拒。


    程煜給程青鬆倒了一杯之後,程青鬆不敢喝了,指著那杯果醋,說:“你用筷子弄點我嚐嚐。”


    “跟您說清楚啊,這種酒有一點點酸,但喝下去之後,就會感覺到嘴裏甜甜的。您必須得適應它之前的酸,才能嚐到之後的甜。”


    “好,我試試。”


    程煜換了根筷子,再度蘸了點兒果醋給程青鬆,程青鬆皺著眉頭嚐了之後,咂巴咂巴嘴,突然笑了。


    “好像還真有點兒甜……這個不錯。”


    程煜把那杯果醋放在程青鬆的麵前,說:“那您就喝這種酒,但是,這酒比較烈,一頓隻能喝一杯,您慢著點兒喝。”


    程青鬆使勁兒點點頭,說:“好,我慢慢喝。”說罷,拿起杯子,輕輕的抿了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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