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九淵本在閉目養神,聞言睜眼看了看她,道:“上次南荒一行,我說過會對你負責的。”


    “可你不也說我們之間扯平了麽,你還有什麽義務對貧道負責?”不等北九淵說話,清池又凜色道,“你莫不是想一邊養著貧道一邊等有需要時再放一放貧道的血?”


    北九淵:“我都依你用容貌發過了誓,你卻還是不相信我?況且你都上了我的車才來說這些,不覺得太遲了麽。”


    清池想了想,深以為然:“確實太遲了。可貧道有反抗的權利。”


    北九淵道:“你的血萬分貴重,此次穩固了南荒的結界;想要再放你的血去用在那結界上,約摸也得是一兩百年以後的事情了。”


    “用一次能管那麽久?”


    “嗯,所以你不用擔心,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馬車漸漸走遠,馬車裏還縹緲地傳出清池的話語聲:“好吧這件事不會,那要是遇到其他的事呢……”


    “其他的事我也保證不會。”


    “你拿什麽保證?”


    ……


    此時,往西到西極和北極交界處的不周山上,仙門永生並非神話。修仙門中傳來弟子喜賀之聲:“師尊閉關十五載,總算出關了,恭喜師尊又渡過一劫!”


    可世有千千劫。隻能渡過一劫是一劫。短短十五載,卻有一種一夢三生之感。


    第二天回到了岐山下的鎮子上,稍作休息以後就要趕路了。這個鎮子的大街小巷清池都是十分熟悉的,她還是不死心,去了各處從前師父喜歡帶著她去的地方,逢人便問:“你見過岐山真人嗎?”


    被她詢問的百姓皆是一臉茫然,道:“什麽岐山真人?”


    “就是岐山上道觀裏的岐山道長啊。”


    “小道士你中邪了吧,那道觀早就廢棄幾十年了,山上哪有什麽真人。”


    清池不信,又問了一條街。發現所有人都沒聽說過什麽岐山真人。明明以前她師父在這山下附近一帶是很出名的,岐山真人的名號還是山下百姓送給她師父的。怎麽現在都不記得了呢?


    難道真的是她中邪了?


    北九淵坐在馬車裏,馬車緩緩往前駛,一直跟著街邊失魂落魄的清池。“上車吧,我們出了鎮子再一路找找看。”


    清池上了馬車,也仍是渾渾噩噩的。她有些不自信了起來,問:“你看貧道像是中邪了嗎?”


    “不像。”


    “那為什麽他們全都不記得我師父的名號了?”


    北九淵一本正經地瞎編道:“可能你師父對他們施了什麽厲害的法術讓他們都不記得了,是暫時不想讓你一心去尋找他,而是靜下心來潛心修煉。”


    清池瞥了瞥他道:“你這麽爛的理由貧道本來不應該相信,但好像除了相信已經找不到別的理由了。”


    再經過了兩座城鎮,師父依舊是杳無音訊,無人識得岐山真人究竟是誰。清池便慢慢放棄了尋找,開始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沿途的人情和風景上。


    以前清池跟著師父一起走南闖北時無不為生計奔波的,現在好,她不用擔心沒錢花沒東西吃,每到一個地方還能好好地遊一遊街。


    果然混吃等死的生活很容易磨滅一個人的鬥誌。眼下馬車裏,清池嘴裏叼著一塊糖,百無聊賴地又把金錢劍上的銅錢拆下來,在桌上彈開旋轉。


    銅錢發出清脆的低鳴聲。這種情況下,北九淵沒法安靜看書。他垂眼看著清池,幽幽道:“你就不能消停一會兒?”


    “噓,”清池豎著手指盯著旋轉的銅錢道,“貧道看它究竟能轉多久。”


    北九淵抽了抽嘴角:“你是有多無聊。”


    “這到京城還要走多久啊?”


    “大約還有一個月。”


    清池咂了咂嘴,吸著糖道:“怎麽你手下送進來的糖和點心都是甜的,你就不能偶爾吃吃辣的和鹹的?”


    “你告訴我,糖哪裏有鹹的和辣的?”


    清池又問:“你在京城住的房子大不大?貧道住到你家裏會不會擠?”


    問戰王府麽,別說一個清池,住十個清池也不在話下。


    北九淵笑了笑,道:“尚且夠大。”


    清池點頭道:“也對,你是當官的,應該比我們的道觀大。”她又好奇地湊過來,“那你是當什麽官的?”


    北九淵拈起桌上的銅錢放在清池的手裏,“道長不是會算麽,不妨算一算。”


    “那你總得告訴貧道你的生辰八字。”


    “拿我的名字算。”


    “……貧道不會測字。”


    除了城鎮,馬車走在郊野官道上時,清池則更加無聊。她把箱子擺開,拿出黃紙和朱砂筆,在上麵寫寫畫畫,自顧自道:“師父不在,貧道連這符都不知道該怎麽畫了,也不知是哪門子的出師。”


    後來她畫好了幾張,見北九淵正在看書,忽然念了幾句咒語施了一個道法,趁北九淵不注意時把黃符往他額頭上一帖,大喝一聲:“定!”


    北九淵閉了閉眼,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伸手把額頭上的符紙一揭,就聽清池嘀咕道:“咦,這定身符沒用麽……”


    北九淵還沒發作,她就一屁股坐回座上,歎了口氣:“唉,貧道突然覺得自己好一無是處,連符都畫不好。”


    看她落寞的樣子,北九淵又想起當日在岐山上她坐在門前孤零零時的光景。他心裏一軟,安慰道:“不要氣餒,說不定下一張就有用了。”


    清池抬起眼,問:“真的?那貧道再畫一張。”


    於是她飛快地再畫了一張,催咒又道了一聲“定”,堅持不懈地朝北九淵的額頭上貼了去。


    北九淵一動不動地懷疑人生,他為什麽會陪這個小道士玩這種無聊的把戲,也是閑得慌麽……


    清池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問:“你真的動不了了嗎?”


    “我可能動不了了。”


    清池很高興:“貧道的定身符還真有了效果?明明貧道是隨便亂畫的。”


    北九淵:“……”


    繼而清池搓了搓手,就朝他緩緩伸來,又道:“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上回你摸了貧道,貧道都尋不到個好時機討回來,如今你總算栽在了貧道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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