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一個厲目掃過去,方池立時挺了挺腰與他對視,眼神毫不示弱。


    “我不是?方先生果然是樂觀的很。”


    方池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眼睛卻依舊與他對視,不肯示弱。


    秦淮冷笑一聲不再跟他們囉嗦,轉身進了病房。


    方雲鶴氣得吹胡子瞪眼,他手指著方池有些恨鐵不成鋼:“你,”手指又轉向病房,“你不要告訴我,裏麵躺著都是個有夫之婦!”


    方池梗著脖子說:“我說了不是。”


    方雲鶴又看了病房一眼,跺了垛拐杖,“哼!”


    後麵又接著一聲“哼”是鍾老爺子。


    “所以說,年輕人的事情,叫你不要管,你還偏偏最來勁,搞得我也跟著你丟人。”


    鍾老爺子嘟噥著進朝著電梯走去,末了還回身朝著鍾雲傑豎起了大拇指說,“好孫子,幹得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好!”


    兩個老人一個嘟嘟啷啷一個氣氣哼哼進了電梯,一眾醫務人員也陸陸續續離開,走廊裏恢複了安靜。


    鍾雲傑敲了敲病房的門,裏麵傳來男人刻意壓低的聲音,“進來。”


    走進病房,護士正在收拾量血壓的工具,房間的窗簾關著,隻在床頭的地方開著一盞小燈。男人佇立在床前,目光複雜看著病床上似乎連呼吸都帶著疼痛的女人。


    每呼吸一下,她的眉頭都會皺一下,這讓他的心也跟著揪一下。


    鍾雲傑走到秦淮身邊,幾不可微的歎了口氣,”聽說滾了有好幾十階的樓梯,渾身上下都是傷,孩子來的時候已經沒了,給她做了清宮。“


    “並沒有到可以手術的條件是嗎?那麽她以後還能有機會要孩子嗎?”


    “隻怕,很難。”鍾雲傑搖頭。


    也好,男人心想,他是不會娶她的,他要娶的是安安,那麽她如果有了孩子,也是個私生子,對她對孩子都不是什麽好事。


    想是這樣想,心卻割裂一般的疼。他使勁地握住拳頭,讓自己忽略掉那不適的感覺。


    葉懷玉醒來,房間裏昏昏暗暗,讓她無法分辨現在是什麽時間。


    房間裏仍舊是隻有那個小護士,可能是關著窗簾光線太暗的緣故,小護士點著頭有些昏昏欲睡的樣子。


    葉懷玉輕手輕腳起來,想要去上個廁所,小護士一下就驚醒了。


    “哎呀,你醒了,欸,你幹嘛,你別動。”她伸手拉住葉懷玉。


    葉懷玉笑了,這個小姑娘一臉嚴肅的樣子很討人喜歡。


    “我隻是想去上個廁所。“


    “你別動,我來幫你。“


    葉懷玉的臉色陡然變了,自己連上廁所都去不了了嗎?到底是摔得有多嚴重?


    她嚐試著動了動腿,有些疼,但好歹還能動,隻是上麵似乎是包著厚厚的紗布,動起來不是那麽容易。


    “我的腿沒事吧?”她仍舊是不太放心。


    “哦,沒事沒事,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就恢複了。“


    “那我還是自己去衛生間吧。“讓別人幫忙小便,她實在是有些接受不了。


    “欸,不行的,你現在膝蓋根本使不上力,再加上剛剛做了人流,萬一摔地上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還是多注意點吧。”


    葉懷玉的臉刷的一下白了,“你剛剛說什麽?我做了人流?”


    小護士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用手捂著嘴,“對不起啊,一不小心說多了,你才剛剛醒,還不知道呢,你肚子裏的孩子來醫院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睛小心翼翼看著麵前的女人。


    “我肚子裏的孩子?“葉懷玉的眼睛裏全是茫然。


    瞬間她似乎就相通了,難怪這段時間王嬸對她照顧得小心翼翼,又是燉湯,又是陪著散步。


    還有秦淮,也不像平時那麽難說話了。對了,還有上次喝了酒,他對自己的態度;還有他最近總是愛將頭放在自己小腹處,有時候還愛用手輕輕地摩挲,原來是因為孩子嗎?


    可是他為什麽隱瞞著不告訴自己呢?還有每天早上輸的液到底是做什麽的呢?真的是因為那個藥嗎?輸液對寶寶不會有影響嗎?


    無數的疑團在心中展開,卻找不到人問。


    手伸向了腹部,眼睛有些濕潤,一直到失去,她都不知道,曾經有一個小生命,屬於她的小生命,與她相伴過一段時間。


    小護士見她眼睛紅了,也跟著紅了眼圈,她抓著她的手安撫道:“不過你也別太傷心,人家說流產等於坐小月子,是要好好養的,傷心啊,哭啊這些對身體都特別不好。你想啊,你這麽年輕,好好休養一段時間,肯定還能有小孩的,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啊。“


    小護士心理著急就一個勁不停地說,葉懷玉卻好像是根本聽不見一樣,眼睛看著她直發愣。


    這是她他的孩子啊,是她曾經幻想過多少遍的,單單屬於他和她的孩子啊。


    為什麽要離開他們呢?


    這是在懲罰她這個媽媽的不稱職嗎?


    她的孩子,她和他的孩子,她抑製不住嗚咽著哭出了聲。


    小護士頓時慌了手腳,“你別哭,你別哭,傷身體的。”


    葉懷玉卻像是打開了閘門,眼淚流個不止,聲音也越哭越大。


    房門被猛地撞開,男人衝了進來,麵上帶著濃濃地擔憂。


    “怎麽了?“他看著她,她沒有抬頭也沒有回答,隻是一昧的發泄著。


    他的目光又轉向了小護士。


    那冰寒的目光讓小護士不自覺抖了抖,“我,她剛剛知道自己流產了,所以……“


    男人的目光越發的冰冷:”她怎麽會知道,你告訴她的?”


    “我,我……”小護士有些舌頭打結,這個男人的眼神太可怕了。


    “你還跟她說了什麽?”


    “沒有,我隻是勸她不要太傷心,她還年輕,以後有的是機會要孩子。“


    以後有的是機會要孩子麽,嗬!


    “滾!”


    這個人怎麽這麽沒禮貌?小護士有些委屈地往外走去,忽然又停住了腳步,“那個,我還不能走,她要小解,我得幫她。”


    “我叫你滾,現在,立刻!”男人的手指著房門。


    小護士紅著眼圈跑了出去。


    秦淮走過去,在床邊坐下,然後傾下身子,伸手輕輕將女人圈進了懷裏。


    女人的雙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一邊哭一邊扯著嗝兒。


    他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撫摸著她的背。


    因為摔的比較重,她渾身上下的傷很多,他甚至找不到一個地方下手,讓他可以輕輕拍一拍安慰安慰她。


    心中忍不住又是一痛。


    那個女人,那個推她下台階的女人,他發誓不會放過她。


    男人的眼中閃過冰寒的光。


    “你,也知道了?”女人止住了哭聲,斷斷續續的問他。


    “嗯。”


    然後是短暫的沉默。


    “她有多大了?”


    男人的眼圈有點紅,“42天。“


    長長的沉默。


    然後是悲傷的嗚咽。


    男人將她揉進懷裏,“沒事的,沒事的,以後還會有,還會有很多個,你要是喜歡,我們可以生一個足球隊。”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可他就是想說,而且他知道,自己不僅僅是想這樣說而已。


    他想,他是真的不能沒有她的,那些什麽戒掉的話,都不過是個笑話。


    即使有一天不小心被安安知道了她的存在,他也不會再放她走了。


    她已經沒有了生育的機會,他怎麽還能忍心放她一個人走?嗬,或者這也隻是借口吧,即使她沒有受到這樣的傷害,沒有喪失生育的能力,他真的能放得開嗎?


    就這樣吧,綁在一起,相互折磨也好,或者是恨也好,這就是他們的命。


    女人的哭聲越來越大,纖細的手握成拳捶打著他“沒有了,沒有了,再也不會有了。“他就快要結婚了,他們怎麽可能還會有自己的孩子?


    男人的臉色陰霾的可怕,他將女人從懷中拉出,雙手箍著她的肩,看向她的眼,“你剛才說什麽?什麽不會再有了?誰又在你麵前胡說什麽了?“


    他的聲音好大,嚇到了她,她不自覺往後收縮,“我,我,你不是快結婚了嗎,我們怎麽還可能有孩子?”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渾身上下籠罩著濃濃的哀傷。


    原來是為了這個,男人心中籲了口氣,他擔心她知道自己以後再難懷孩子,會接受不了。還好,還好。


    可心中仍舊是悶得慌。


    ”所以呢,你不想要我們的孩子?“


    女人將頭側向一邊,他怎麽可以這樣問,他怎麽可以問這麽自私的問題。他結婚了,他們的孩子要怎麽辦?私生子,這個自己掛了二十幾年的頭銜,還要讓自己的孩子也跟著掛上嗎?


    見她回避不答,他的心異常的煩躁,盡管知道她幾乎是不可能為他生孩子了,可是如果這是她心裏的想法,他就不樂意了。


    “我,我。”女人忽然別扭起來,“你扶我起來行嗎?”


    “做什麽?“


    “我那個,我……“


    “想要小解是嗎?“他忽然反應過來,剛剛小護士走的時候還說要幫她來著。


    葉懷玉的耳朵有些紅,“嗯。”她悶悶的回答。


    “你等著。”


    男人起身去拿小便器。


    葉懷玉看著男人手上的東西,頓時就不能淡定了,讓她用這個小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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