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好嗎?”


    從他被送進醫院已經她就偷偷的跟在後麵,她知道自己很沒用,很不爭氣,他是死是活和她根本沒有關係,甚至如果他死了,她應該開心的大笑的,可她終是做不到,她擔心他,不放心他。


    季川看了眼病房裏還沒有醒過來的閆斯琦,“失血過多,還沒有醒過來。”


    沈婉靈隻覺心口悶疼著,“很嚴重嗎?”


    季川如實說道,“也不算,傷口不深但也不淺,還不至於威脅到生命。”


    “那他為什麽還不醒?”每個醫生的話都是這麽模棱兩可,傷口威脅不到生命,可為什麽還昏迷不醒。


    季川是第一次見這個女孩,過去也多多少少聽說過她和閆斯琦之間的事情,他一個旁聽者,對自己兄弟的那些行為都覺得很過分,可為什麽在那個傷害她那麽深的人受傷昏迷的時候,她還要如此擔心,眼眶裏的淚水就差那麽一點點兒就要滴落而下。


    或許就如當初閆斯琦那般驕傲的說著,‘隻要她愛上我,這輩子她就注定萬劫不複’。


    他是讓她愛上他了,可他呢?真的不愛嗎?六年來,他心裏的答案再清楚不過了。


    “可能是有點累了,想多睡會兒。”季川這樣說著,可沈婉靈懸著的心並沒有因為放下。


    沈婉靈低垂著頭不說話,季川看的有些於心不忍,不隻是對這個女孩子,還有對躺在病房裏的閆斯琦,過去的事情他知道並不多,但過去六年,閆斯琦笑臉背後的殤,是作為兄弟看在眼裏的。


    “你可以進去看看他的。”季川說著。


    沈婉靈倏然抬眸看著季川,“嗯?”她可以嗎?可她不敢。


    季川無害的笑笑,“進去吧,如果你不想讓他你來過,我不會告訴他的。”


    “真的?”沈婉靈有些不敢相信,畢竟他是他多年的朋友,和她還是第一次見麵。


    季川抬手做了個發誓的手指,笑著說,“我保證。”


    他保證不會告訴閆斯琦她來過,可沒保證閆斯琦會什麽時候醒來。


    沈婉靈站在病床前,凝著那張熟悉的臉,六年了,他變的很多,臉上的輪廓更俊逸了些,見麵這幾次,他的眉心似乎都是蹙緊的,就連現在還在睡著,都是緊緊的皺在一起。


    她動作很輕的坐在床邊,伸手想要去撫平他皺成川字的眉心,這個習慣真不好,讓他眉間都有了川成的皺紋。


    手指離他的眉心隻差一分一毫,可她卻不敢往下落了,他說過的,最惡心的是,就是她碰他,他不準她主動的觸碰他。


    她別開凝在他睡臉上的眼,本就朦朧的視線在眨眼的瞬間,淚水好大一顆的滴在了自己無助的手背上。


    六年了,她以為他能忘記他的,忘記他過的那些殘忍無情的話,忘記那段懾骨沉淪的曾經。


    她安靜的坐在床邊,低著頭,背對著他,想著最近這兩次見麵,他都是把自己喝的很醉,眼眸之中的那抹憂傷又是為誰?


    她自言自語般的坐在那裏小聲呢喃著,像是說給他聽的,又像是說給自己聽得。


    “你過得不好嗎?為什麽總是皺著眉頭?是因為我沒死,所以你才過得不開心的嗎?可你不是說過嗎,就要看著我生不如死,隻有我生不如死的活著,你才能活的痛快,你的願望實現了,不論是在被你折磨的那兩年,還是過去沒有你的那六年,我每一天都活的生不如死……”


    “看到我生不如死的活著,你不是應該開心的大笑嗎?你為什麽每次見到你,你都是皺著眉頭,還用那麽憂傷的眼神看著我,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會讓我以為,其實這六年,你很想我,像我想你一樣的想我。”


    “我以為有一天看到你快死了,我會笑的,可為什麽,我笑不出來,我一點兒都笑不出來,我恨這樣的自己,我更恨你,恨那個六年前把我扔在荒無人煙的大山裏,再也沒有回去找過我,那個時候你一定是想讓山裏的野獸吃掉我的吧,你為什麽那麽恨我?為什麽?”


    她倏然回頭,濕眸怒瞪著正在昏迷中的男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來的勇氣,兩隻冰涼的小手就那麽用力的掐在了他性感的脖頸上,他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任她宰割,這個時候,隻要她狠心一個用力,他就會死的吧?


    他死了,就再也沒人折磨著她,讓她生不如死了。


    淚水一滴一滴的全都滴打在他的臉頰上,他突兀的睜開那雙犀利殘酷的眸子盯著她。


    沈婉靈嚇得忙要收回自己的雙手,他卻已更快的速度抓住了她的手腕,他不準她的手上離開他的脖頸,甚至還用力的往深處拽了一下。


    他兩隻沁涼的大手狠狠的桎梏在她骨瘦如柴的手腕上,似要把她的骨骼捏成粉末,他沒有任何溫度,也沒有任何情緒的凝著她,隻是眉心皺的更緊了。


    剛才他的動作太大,估計是扯傷了傷口,他能明顯感覺到,腰間有炙熱的液體往外流。


    他張嘴,說出來的話還是如六年前一模一樣,沁涼劇寒,“你現在隻要一個用力,我就能死在你的手裏,我死了,大家就都解脫了,沈婉靈,下手吧。”


    他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的情緒,也沒有一丁點兒的溫度,他沒有像六年前那樣的逼她,可即使他如此的平靜,她還是怕極了,怕的渾身都在顫抖,她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可他就是不肯。


    他狠戾的瞪著她,對著她大聲的嘶吼,“殺了我啊,沈婉靈,我命令你,殺了我。”


    她被他嚇的眼淚都哭出來了,她手上一點兒力氣都沒有,她下不了手的,她終究學不會他的殘忍狠戾。


    她哭著,她知道自己有多不爭氣,在他麵前,她除了哭什麽都做不到,他說最討厭她的眼淚,可她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


    “沈婉靈,今天這麽好的機會,你不殺了我,你會後悔的。”他威脅她,用激將法想要激起她心裏對他的恨。


    是的,他是恨她的,即使她已經躲了六年,他對她的恨還是一如既往,他寒涼的眸子,吐著冰冷的氣息,仿佛隻要她出現在他的麵前,她都會被他冰封成冰。


    他不準她的世界有一絲一毫的溫度,他就是要讓她墜入被千年冰封的冰窖中,萬丈深淵,萬劫不複。


    氤氳的視線裏,她看著他蒼白的很是嚇人的臉,就連嘴唇上都毫無血色,他說她會後悔的,他卻不知道,在她愛上他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後悔了。


    他的呼吸聲越來越重,就連眼皮都越來越沉,似乎馬上就要昏迷過去,沈婉靈猛地從他手裏抽出自己的手,他手上一點兒力氣都沒有,她輕易的就掙開了他的桎梏。


    她焦急的掀開他腰間的被褥,果然,白色的床單已經被他裂開的傷口染上了鮮紅一片。


    她捂住嘴巴,心疼的難以呼吸,她帶著哭腔的說,“我幫你去找醫生。”


    一隻大手重新桎梏在她的手腕上,他很是疲憊的看著她,這個蠢女人,怎麽會哭成這個樣子。


    他的大手緩緩的自她的手腕滑到她的手心裏,兩隻手都是涼涼的,即使握在一起都暖不起來。


    他多想用力的握住她,可他發現,他已無能為力,毫無血色的唇角勾起一抹難以言喻的苦澀,低沉的嗓音暗啞的開口,“靈兒,別固執了,離我遠遠的,就再也不會掉眼淚了。”


    沈婉靈忍著淚水看著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的他,他還是第一次這樣和她說話,第一次讓她覺得,他真的有很多的無可奈何。


    他的手在她手心似是很不舍的停留了一下,想說什麽的,終是沒有說出口,他像和很多分手的人一樣,說句祝你幸福,可他似乎真的做不到。


    從他傷害她的那一天開始,他這輩子就注定和幸福離的越來越遙遠,而她呢?沒有了他,會很幸福的吧?那個宋局一看就對她很好,很寵。


    ……


    皇甫少擎一家趕到醫院的時候,季川剛幫閆斯琦重新包紮好傷口,“剛才那個女孩子從你進手術室開始就在外麵等著,可以說是坐在醫院裏等了你一天一夜。”


    閆斯琦閉著眼睛,心疼難耐,沈婉靈,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為什麽還那麽傻?


    “我沒讓她等,過會兒你出去的時候,順便幫我告訴她一聲,讓她滾遠點兒,越遠越好。”他心口不一,態度強硬的說著。


    皇甫少擎剛好打開門,站在門口的沈婉靈把他那句很是討厭她的,沒讓她等,滾得越遠越好,聽在了耳中。


    她苦澀一笑,說到底,還是她自作多情,說到底,她就是不該來這裏,那麽一點兒傷,怎會要了他的命。


    牧晚秋不認識這個眼睛哭的腫腫的女孩,但她清楚女孩和閆斯琦之間的關係,拉住女孩的手說,“進去吧。”


    女孩牽強一笑,搖頭拒絕,“不用了,你們都在,他也不需要我在這裏惹他生氣,我先走了。”


    皇甫少擎看一眼躺在病床上不說話隻皺著眉心的閆斯琦,對沈婉靈;禮貌的說道,“我找司機送你回去。”


    沈婉靈再次笑著拒絕,“謝謝,不用了,我未婚夫說來接我的。”


    皇甫少擎說的那句找司機送她,是替不肯開口的閆斯琦說的,而沈婉靈這句,未婚夫來接她,也是說給閆斯琦聽的。


    六年的時間,他依舊沒有學會挽留,而她,卻學會了不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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