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麵宴會廳內,不明真相的人各個瞪大眼睛,不就是果酒,即便不小心摔倒也不至於這般瘋狂跑掉吧?


    穆念亭靜靜的看著手中酒杯,眼神微斂,這杯有問題的酒,即便果酒喝了,殘留的藥物黏在酒杯內側,依照現在的技術,應該可以檢測出來吧?


    “念亭,你不覺的齊小姐很奇怪嗎?一向注重形象的人這麽跑掉,完全沒有大家閨秀該有的禮態。”


    穆念亭視線仍舊落在酒杯上,“確實有問題,而這杯酒,更有問題。”


    說到後麵,她聲音低沉下來,既打算暗算她就該做好自收殘局的準備。


    “你是說這酒,那齊雀誠豈不是……”左靈兒眉頭皺起,隨即扯住穆念亭的衣袖,“走,我們跟著去!就這樣算了,可不行!”


    瞧著五小姐這麽憤恨的樣子,想必也已知道果酒有問題。但現在,此事還沒輪到她插手的地步。宴會四周都是人,出去也有應侍,若藥劑放多點,必定很快發作。


    看齊雀誠這麽焦躁,估計藥劑不會小,還沒出左公館就會發作吧?


    思及此,穆念亭揚手快速扯過左靈兒,“五小姐,不急,還沒到時候。”


    “怎麽沒到時候?”因心裏太氣憤,聲音不禁大了起來,發現周遭密集的視線後左靈兒才壓低聲音,“果酒有問題,她竟親自端給你喝。以為你沒家世就隨意欺負?天子犯法還和庶民同罪呢,何況,現在早已沒了天子。”


    “五小姐,我們先吃一會填飽肚子,最晚一刻鍾,就會有人邀我們過去。到時候,勞煩五小姐替我作證。”


    左靈兒看穆念亭這般凝重,當即點頭道,“我一定如實說。”


    言罷,左靈兒鎮定下來隨手拿了兩個盤子,滿滿當當的夾了菜。


    兩人坐在臨窗賞荷花的位置,吃了沒多久,桌上菜肴還未吃完就見一名身穿軍裝的強壯男人走了過來。


    一切如穆念亭所料,時辰還沒到十分鍾。


    “出事了,來的是阿爸的副官,驚動阿爸了!”左靈兒驚呼一聲,而後快速起身,禮態恭敬萬分。


    穆念亭跟著起身,隻聽副官略略朝五小姐行了一禮,然後正了臉色朝她看來。


    “這位就是五小姐的朋友?”


    “是。”


    “跟我走一趟,五小姐不必跟著。”


    穆念亭心略略一沉,這倒是出了她的意料。不過,她很快鎮定下來,“此事由左督軍親自查嗎?”


    “女眷事宜,督軍不便插手,由老夫人徹查,請。”


    穆念亭嗯了一聲,拍拍左靈兒的肩膀,之後才跟著副官走出南麵宴會廳。


    自她一走,原本安靜的廳堂內瞬間喧鬧起來。


    “這下可好,得罪齊小姐,吃不了兜著走。何況,兩江總督還在呢!”


    “咱們看好戲吧!”


    穆念亭不是空手而去,順便捎上了“那隻酒杯”。誰都知道,左傲最近徹查藥品和槍支,查的最嚴的便是禁藥。


    她手裏的這隻杯子,就是證據!


    穆念亭尤為淡定,副官一路上看了她好幾眼。這女子死到臨頭仍能如此鎮定,她不知,即便是齊小姐的錯,罪責也會在她身上。


    一向秉公辦事的左老夫人,在大局麵前也會考慮一二。


    然而,副官心中想的穆念亭也想到了,縱然左老夫人知道她的身份,但現在她和左傲早沒了婚約關係,穆公館也是瀕臨衰敗靠著積蓄過日子。


    為穩固和北地的關係,為左齊兩家和睦,聰明的人都會選擇棄她。但她又豈是受人擺布的人?


    一路上,穆念亭早已做好萬種準備。


    二十幾分鍾後,她跟著副官來到左公館一處僻靜幽深地帶。旁邊都是樹叢,中間一溜排三座木屋。


    沒有燈光,唯有閃爍的昏黃燭光,前後站著很多左公館警衛,各個一身軍裝腰間別著把槍,肅穆不已。


    這裏大概就是專門審犯人的地方吧?


    穆念亭斂神,在副官的指引下進了最中間的一座木屋,燭光比其他兩座木屋亮堂許多。


    進去後,她發現裏麵不止左老夫人,還有兩江總督齊少謙,督軍身邊的副官也跟著進入。


    她可以理解為老夫人是主審,身邊兩位是旁審。明明她是受害人,硬生生成了嫌疑犯。此事鬧的不小,左傲應該知道了吧?


    可是,知道又如何?此事本就由他而起,齊雀誠心存嫉妒,他給她招惹的麻煩。恍然間,她立即想到左傲之前和她說的話,留你在身邊,自有用處。


    用處之一,包含這個吧?擋槍擋劍!嘖,這筆賬,倒要好好算!


    “見到老夫人,還不下跪?”副官看她進來就四處打量,審犯之地是一個很嚴肅的地方,豈能當兒戲?當即,他就從架子上拿下鞭子,快速的抽了過來。


    穆念亭極快的閃身避過,啪——,泛著銀光的鞭子抽打在地,發出令人駭然的聲音。


    “現在是新製社會,下跪禮節早已取締!”說罷,穆念亭筆直站立朝老夫人福身行了一禮,而後呈上酒杯,“不管我說什麽,你們都會把責任推在我身上。但有一點,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要說!”


    左老夫人從她進來的那刻就注視著她,毫不慌張穩若泰山,這番氣量男子也比不過。她活到現在也六十好幾了,除了欣賞這丫頭的外婆外,其餘女子全不入眼。


    拚盡全力說的話,她想看看到底如何?於是,左老太一個眼神下去,副官立即聽令收回鞭子站在一旁。


    穆念亭再次抬起手中酒杯,緩緩道,“果酒有問題,酒杯中含有殘留物,精密醫用儀器一查便知。此事可大可小,萬萬不能掉以輕心。”


    話音落下,左老夫人眉頭擰起看向酒杯的視線中帶著若有所思,副官則是凝重萬分。


    突然,不以為意的輕笑聲響起,“家妹對芒果過敏,含有一丁點芒果味都不行。這杯果酒正以芒果汁為底飲,增加些許雞尾酒。姑娘,你以為大放厥詞故意加重事情嚴重性,就能逃脫罪行?”


    “果酒呈現綠色,我倒不知有芒果成分。總督,查一查又何妨?開車去醫院,要不了多長時間吧?”


    “放肆!家妹自小純真善良,請你喝一杯酒而已,你卻將她害進醫院,生死未卜。”


    穆念亭靜靜而道,“齊小姐生死未卜,身為哥哥,還有心情在左公館?”


    齊少謙雙眼眯起泛著道道危芒,雙手不禁握起,左傲身邊的女人,不僅厲害,膽子也賊大!


    “行了,我這老太婆聽了半晌也明白了一些。雀誠心善隻想和她做個朋友,她呢,不領情。”話到此處,左老夫人麵色一冷,沉聲道,“不管過程怎樣,現在躺在醫院需要急救的是雀誠。醫院已經來了口信,雖是綠色果酒,卻含有太多芒果成分。這杯酒,是你強行灌進雀誠口中,來人!”


    一聲令下,副官立即應是,隨即他打了一個響指。不多時,木屋進來一個穿著粉色洋裙的妙齡女子。


    見這般陣仗,女子被嚇到了,哆嗦著福身行禮。


    左老太擺手道,“把你看到的都說出來,如實!”


    穆念亭冷靜自持,女子看了她一眼,然後揚手點著她道,“齊小姐手裏端著一杯果酒過來,邀請她喝。她不應,五小姐趕了過來。後來,她又答應喝。可沒多久,她突然說頭暈,借勢推了齊小姐,一杯果酒就此入了齊小姐的口。我所言絕無說謊,我當時就在旁邊餐桌取餐,看的一清二楚!”


    話音落下,齊少謙插話道,“果酒雖為綠色,可離的近,能聞到芒果味。”說罷,他上前幾步,高大的身體投下一抹陰影,穆念亭整個人被籠罩其內。


    大手瞬時伸來,欲握住她的手腕,穆念亭腳步微移順勢避過。


    “身手利落,左老夫人,這樣的女子參加晚宴,鬧出事來也正常。苦了家妹,酒杯中的芒果味蓋不住,此番一聞仍能聞出。”


    現在的局勢對穆念亭很不利,所有的罪責十分合理的推在她的身上。但她就是懷疑果酒含有禁藥,齊雀誠為何會有,定從哥哥那偷來的吧?


    她一個小人物,不值得齊少謙花費心力想法子殺死。他勢必已得知妹妹偷拿他所藏禁藥,怕泄露一定要置她於死地!


    北地齊公館近兩年才崛起,所有人將原因歸咎於齊少謙,隻道此人年少英雄,能力非凡!


    培養軍隊需要錢,越被禁止的東西越能撈錢!


    如此一想,什麽都通了。穆念亭嘴角泛出一絲笑,“看來,我今晚難逃一死。”


    說到這裏她笑意越發濃了,“將死之人什麽都不怕,能死在總督手裏,又由左老夫人親自審,也算死的不難看。”


    旁人聽去隻以為是臨死前最後的話,可聰明的人瞬間就能聽出話裏麵的意思。


    左老夫人視線落在酒杯上,都快死了還緊緊拿著,裏麵興許藏著不為人知的事。但事關左齊兩家,不探查清楚,她不能隨意聽信一個小戶女子。


    咚——,金頭拐杖猛然敲下,“我老太婆聞不得血腥,少謙,這丫頭罪責已定。你看著辦,領回去給個安靜的死法,莫要汙了左公館。”


    一句話便讓穆念亭明白,左老夫人已經懷疑齊少謙了,她大可以在被領回去的路上偷溜。


    “是,老夫人。”


    一聲過後,穆念亭看著齊少謙走來,燭光昏暗她卻不禁意間看到他暗藏在指間的銀針。如此急不可耐,生怕暴露什麽。


    穆念亭嘴角微勾,全身戒備起來早已做好反攻準備。


    然而,就在這時,砰——,整扇木屋門被極大的力道震的崩塌,轟然倒在地上,突兀的巨聲驚了屋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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