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想不到你還記得我?” 那個男人愉悅的笑了:“不過隻那麽一眼,能讓你留下這麽深刻的印象,榮幸之至。”


    程恪的桃花大眼有些陰騖的掃到了那個男人的臉上,微微擰了眉頭,不知不覺,就像是帶著點敵意。


    “我記得你,是因為你也有長生香囊。”我望著掛在那個男人腰上的香囊,問道:“這麽說,你也是潭深鎮上的人?”


    “是啊,隻不過,少小離家老大回。”那個男人挺懷念的搖了搖頭,怡然說道:“現在,應該是兒童相見不相識了。”


    我望著他那張堪稱風華絕代的臉,帶著滿腹狐疑問道:“不知道你是……”


    “我叫魏淺承。”那個男人伸出了一隻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來:“是你的長輩。”


    我一愣:”長輩?你認識我?“


    ”是啊,“那個自稱魏淺承的男人說道:”村子裏的輩分而已,論不論,也無所謂的。“


    姓魏,這麽說,是三姨婆家裏的人了。既然也是潭深鎮的同鄉,雖然他還是帶著滿身的疑點,我還是下意識的就要把手給伸過去。


    可是程恪卻抓住了我的手,抬頭望著這個自稱魏淺承的男人,說道:“這個山水迷魂陣,是你擺出來的?”


    “哎呀,原來是陰陽禦鬼之術,真是好本事。” 那個魏淺承也看出來了程恪這種來者不善的樣子,知道他好像看自己不大順眼,就收回了手,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子,眯著丹鳳眼,十分輕鬆的說道:“啊,算是吧。”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我忍不住問道:“你把羅蔚藍他們怎麽樣了?”


    “哦?你也感興趣?”魏淺承微笑著問道:“你跟他們,有什麽關係?”


    “關係是沒有,好歹算是認識。”對這個魏淺承,我隻覺得城府深深,摸不到底:“為什麽你要……”


    “這個麽……”魏淺承說道:“因為五足蟾蜍出現的時候,他們不知道躲閃,還死跪在了那裏,身上,已經中了五足蟾蜍膿包裏麵的毒,成了上好的煉屍材料了,我看著喜歡,就要了,誰知道,倒是因此被糾纏上了。”


    “他們死了?”我瞪大了眼睛,簡直沒法相信!


    “死人不能煉屍,”程恪低低的說道:“活人的魂魄留在了屍體裏麵,成了聽令於人的行屍走肉,才是煉屍。”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無怨無仇的,他就因為這樣的原因挾持了羅蔚藍一行人?


    “不過我也沒想到,這幾具屍首,能引來那麽多養鬼師,我也是迫不得已啊!”魏淺承話是這麽說,眼裏卻還像是含著幾分愉悅似的,分明是有點幸災樂禍:“這些人自己利欲熏心,才前仆後繼的來飛蛾撲火,簡直愚不可及,自己送死,也不能怪我。”


    這話一出口,我也就明白了,那些養鬼師這樣趨之若鶩的來“救人”,就是以為羅蔚藍幾個人的失蹤跟長生有關係,本來就是為了追逐他們而來的,兩下裏一見麵,一言不合動了手,也是可想而知。


    “這麽說,你已經見過了胡家和馬家的人……”我有些難以置信的望著魏淺承那張跟程恪一樣毫無瑕疵的麵孔:“該不會……”


    “哎,麻煩啊麻煩。”魏淺承悠然的甩了甩手,那一張薄薄的唇對於一個男人來說,紅的有點過分:“他們以為我找到長生了,二話不說,就要殺人搜身,我沒有辦法,隻得讓他們安靜安靜。”


    這話,卻讓人後背泛起來了一股子涼意,那些養鬼師來是整個家族傾巢出動,連阿九和小圓,也並沒有敢於直接跟他們動手,而是逃走了,這個魏淺承的本事居然這麽大,一個人,就能將那麽多養鬼師給……


    而且,我看著他雖然是不以為意的模樣,身上的妖邪之氣,倒是重的很!


    潭深鎮的長生行者,原來有這樣厲害的人!


    “所以,他們……”我卻說不出剩下的話來了!


    “長生本來就是咱們潭深鎮上的東西,流失在外,物歸原主也是常理,”隻聽他魏淺承接著說道:“而這些西川的養鬼師,趁火打劫,倒是也想著染指,不是貪得無厭是什麽?


    我看見那兩個家族來了之後,後麵又是一隊人,實在怕麻煩,就放了一個肉身靈芝在這裏,做了這個陣法,想放他們一條生路,讓他們轉圈玩兒玩兒也就算了,誰知道,也是他們自己多事,非要去碰,你看,這下子,全軍覆沒,能怪誰呢?”


    生路……我側過了頭去,想再看一眼那些橫七豎八倒在了地上的羅家人,程恪卻將我的頭一把擰回來了:“不用看了,全死了。”


    我隻覺得,像是有人拿著一桶冰水,灌進了我的後衣領一樣,整個人全僵住了:“死了……那麽多人,全死了?”


    “是啊,”魏淺承完全像是不把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還抿了抿一張紅唇:“肉身靈芝都長了手來,可見靈力已經很高了,再過不久,就要成人了,這樣的東西他們也敢動,不死還能留著過年?啊,別說,也怪可憐的。”


    說什麽可憐……分明就是他自己親手放下了那個什麽肉身靈芝害死的啊!


    我本來一直覺得程恪下手已經非常狠厲,可是跟這個魏淺承比起來,讓他之前的所作所為,感覺簡直心慈手軟的跟老太太一樣!


    怪不得,程恪望著魏淺承的眼神,那樣警覺!


    “怎麽那樣的一副表情?”魏淺承打量著我,微微一笑,說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魂魄不存, 這不是咱們潭深鎮的祖訓嗎?你不知道嗎?”


    我搖了搖頭,望著魏淺承那張笑的燦爛的臉:“不好意思,我還真的不知道……”


    “江湖險惡,適應了就行了。”魏淺承還是帶著有妖氣似的盈盈笑意,一雙丹鳳眼穿過了朦朧的遠山,說道:“尋找長生,真是路漫漫修遠啊!你呢?同為長生行者,找到了什麽關於長生的苗頭了嗎?”


    “沒有……”我抿了抿嘴,還是有點回不過神來:“哪有那麽容易找到……”


    “是啊,這麽幾百年,都沒人找得到長生的下落,也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魏淺承眉眼彎彎,挺愜意的在那滿地死屍裏麵伸了個懶腰:“咱們還是得從長計議。”


    就算是現在,看著他這樣一個談笑風生的樣子,我也實在不敢相信,那麽多人,全死在了他的手上,不光是我們眼前中了毒物的羅家,那……走在羅家前麵來找他的胡家和馬家,看來,也應該無一幸免了。


    就算程恪就在我身邊,我還是感覺到了一種帶著寒氣的懼意來。


    想了想,我還是問道:“既然你跟我一樣,是潭深鎮的長生行者,又跟小圓師徒兩個,是一個什麽關係,怎麽會混在了那天晚上要破門而入的屍體裏麵?”


    “你們還不知道?” 魏淺承轉過臉笑了,酒窩裏也像是裝滿了毒酒,甜美而危險:“現在,四處都有養鬼師被莫名其妙的殘害了,所以在西川,也有很多長生使者死於非命,我這才找了趕屍匠,打算一路將找得到的被害長生行者的屍體護送回潭深鎮的,順帶,想查查究竟誰下了這樣的毒手。”


    “護送?”程恪冷冷的說道:“可是兩個趕屍匠還是被人偷梁換柱了。”


    “這也確實是我不對,”魏淺承挺遺憾的搖搖頭,說道:“本來我是要一路陪伴的,可是半路上,我打探到了長生的消息,這才暫時跟他們分開了一下,想去探訪,誰知道,尋訪不得,铩羽而歸,趕到了約定好了的惠人旅館之後,趕屍隊伍就已經出事了。”


    說著,那一雙含著妖氣似的眼睛掃向了我:“我才發現,惠人旅館裏麵,還有一個你,而附在了趕屍匠身上的那兩個養鬼師又好像對你有什麽陰謀,所以就沒敢打草驚蛇,想看看他們究竟想做什麽,就一直用長生香囊呼喚你的,可惜,你沒有過來見我。”


    “原來如此,”我隻得說道:“我算得上是半路出家,並不知道長生香囊震顫的意思,實在很抱歉。”


    “我後來才看出來,也是我觀察不仔細。”魏淺承笑了,兩個酒窩更深了:“做長生行者不容易,同在他鄉,我也隻不過就是想幫幫你。”


    “這麽說來,”程恪薄唇一勾:“ 原來閣下倒是一片好心。”


    魏淺承微笑道:“不敢當,大家都是養鬼師,搭把手幫個忙,也不算什麽,啊,對了,潭深鎮的人,現在還好吧?”


    “托福。”我猶豫了一下,說道:“應該,還是老樣子。”


    “大概得等到了長生物歸原主的時候,潭深鎮才會變成以前的那個平靜樣子吧。”魏淺承搖搖頭,含著一絲微笑,說道:“我也聽說,長生現在,就在西川。”


    我心頭一緊:“難道,你也收到了那個關於長生在這裏的匿名信?”


    魏淺承挑起了眉頭來:“你們也知道匿名信的事情?”


    那匿名信……究竟是誰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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