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棟的老婆是從打穀場一路摸到這裏的。


    山間的夜一片漆黑,因為沒有路燈等照明設施。


    雖說兩人拌嘴了,但畢竟不是什麽大事。


    丈夫陳國棟常年在外跑車,也很辛苦。


    晚上隻不過因為多喝兩杯,又當著客人的麵超了兩句嘴。


    自己也是一氣之下,讓他滾蛋的。


    誰成想他居然真的一撅屁股走了。


    自己也有些後悔。


    後來看看倆小子跟那大學生姐姐一直較勁,他們不停地跟女孩子說話,可女孩子就不說話,隻是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偶爾回答一句,倆小子就樂的不行。


    慢慢的心裏就不那麽生氣了。


    想想自家男人真一個人跑打穀場了,坐會兒涼快涼快還行,真睡那裏,夜風可是冷的像刀子。


    看看大飛的哥哥還沒來接人。


    陳國棟的老婆想來想去,終於決定去找找自家男人。


    好言說兩句,讓他回來算了。


    走到門外了,停住腳步,想了想,又回家,去屋裏翻出來一床被子。


    自家老公脾氣比較暴躁,這一去如果能夠勸的動還好,要是勸不動,恐怕老公酒醉之下,非要睡在打穀場了。


    這麽以來的話,還是預備上一床被子好。


    抱著一床被子,吭哧吭哧,走的滿頭是汗,才走到打穀場。


    那裏就隔壁鄰居倆人在那裏納涼,也正準備回去了。


    沒見陳國棟。


    鄰居有些奇怪的說道,陳國棟怎麽會在這兒。


    把前因後果說了一番,鄰居目光也變得有些奇怪起來。


    看著那些躲躲閃閃的目光,陳國棟老婆心裏一緊。


    終於,鄰居當中那個小子,吞吞吐吐的說,要不嬸子你去山腳下問問,興許能找到。


    這句話一說,陳國棟老婆就感覺身子晃了晃。


    果然,之前人們就背地裏說過陳國棟和李寡婦的閑言碎語。


    自己還沒當回事。


    甚至有人說,上個月國棟回來給李寡婦兒子買了玩具,自己也隻當是鄰居之間那種友好。


    興許是正好車上有個玩具,做順水人情了呢?


    可今夜打穀場上鄰居的一番話,還有那有些緊張,又帶著點鄙視的眼神,都告訴她這一切有可能是真的。


    陳國棟的老婆說了句:


    “哦,那好,我先回去了,說不定老陳出門轉兩圈酒醒了回家了呢……”


    一邊說,一邊用幾乎是逃跑的速度走遠了。


    黑燈瞎火的,能隱約看到山腳下黑網吧裏透出的燈光,集上應該還有賣麻辣燙和夜市攤子還沒收。


    陳國棟的老婆多希望老陳隻是又跑出去喝酒了。


    極為不情願的,她把目光往近處攏了攏,還是沒發現。


    她知道李寡婦家的燈光在這個位置是看不見的。


    “興許不在那裏……”


    嘴裏這樣嘟囔著,陳國棟的老婆卻仍然不受控製的挪動腳步,往山下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遠,終於看到了。


    由於距離較遠,隻能看到那燈光如同蠟燭上的火苗一般。


    然後,那火苗熄滅了。


    然後,又亮了。


    然後就這麽一直亮著。


    大概是李寡婦睡著之後又起來了吧。


    為什麽又起來了呢?


    是因為……


    她不願意再想下去。


    眼淚不爭氣的湧了出來。


    擦幹眼淚,她一語不發,咬著牙幾乎是小跑著往山下走去。


    來到村口,繞過小路,直接走到李寡婦家的大鐵門前麵。


    新漆的大門還帶著一股子漆味,她懷裏還抱著一床被子,就這麽拍起了門。


    隱隱約約的,她聽到裏麵有人說話的聲音。


    雖然聽不真切,但是不是自己男人在裏麵,還會是誰?


    “開門!”


    她流著淚叫到。


    同時莫名其妙的想到,自己才剛剛三十七歲,李寡婦也就比自己小兩歲而已。


    可回答她的,卻是丈夫一聲沉悶的怒吼。


    聽起來像是從地下發出的。


    可那聲音裏透露出的憤怒和絕望,讓人心悸。


    “老婆!快跑!!!”


    陳國棟的聲音如同炸雷在他老婆耳邊炸響。


    這是什麽情況?


    黑瘦男人在聽到陳國棟怒喝的那一瞬間,就反應了過來。


    他陰冷的麵孔上浮現出憤怒的神情,眼睛猛地睜大。


    低下頭,手裏的槍械對準地窖裏的陳國棟就開了槍。


    “噗噗——”


    消聲器發出的聲音無比沉悶。


    卻隻有第一槍打中了陳國棟的胳膊。


    第二槍直接在地窖的泥土牆壁上留下一個小孔。


    李寡婦一聲尖叫,撲上來推開了黑瘦男人的槍口。


    黑瘦男人站穩腳步,一隻手掌伸出,重重的砍在李寡婦細白的脖頸上。


    一聲悶響,李寡婦的身體軟軟的倒在地上。


    陳國棟還想嚎叫第二聲,那黑瘦男人彎腰抓起李寡婦就往地窖裏扔了進去。


    隨即搬起地窖的蓋子,轟然壓在地窖入口處,聲音再也透不出來。


    陳國棟的老婆此時已經反應過來。


    剛才真切的聽到了一聲陳寡婦的尖叫。


    她突然感覺一陣毛骨悚然。


    聽到裏麵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她把身子抵在鐵門上,用力一抗。


    鐵門被推擠出一條縫隙。


    陳國棟的老婆臉貼在門縫上往裏看去。


    就看見李寡婦倒在西側院子裏,自家男人不知所蹤,卻有一個黑影正向這裏跑過來。


    “噗噗——”


    黑瘦男人一邊跑一邊開槍。


    第一發子彈準確無誤的向著陳國棟老婆胸口射去。


    可是她懷裏抱著被子上,子彈打在上麵,隻發出一聲悶響。


    第二發子彈打在鐵門上,發出一聲巨大的脆響。


    驚醒了陳國棟的老婆。


    “啊啊啊!殺人了——”


    陳國棟老婆扔下被子,轉身猛跑,可是腿腳不聽使喚一般,不但跑的跌跌撞撞,還一陣陣的酸軟無力。


    身後門響,那黑瘦男人已經打開了門,對著黑暗中陳國棟老婆的身影勾動了扳機。


    夜裏太黑,陳國棟老婆盡管跌跌撞撞,也已經跑出了二十米遠,身影看不真切,所以黑瘦男人兩槍都打在了旁邊的磚頭瓦塊上麵,還有一槍嵌進了旁邊的樹木裏麵。


    雖然沒打中,但這兩槍已經讓陳國棟老婆嚇得出不來聲,連滾帶爬的向山上裏跑去。


    或許是剛才陳國棟和他老婆,還有李寡婦都發出了叫聲。


    動靜有點大。


    隔壁房屋裏有人打開了燈。


    遠處狗吠聲響起,也有人家裏麵的燈亮了起來。


    黑瘦男人無比憤怒的罵了一句什麽,語速非常快。


    已經有人打開門,探出頭來看發生了什麽事。


    黑瘦男人動作迅速的躲在一個角落,掏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接通之後那邊傳來一個聲音:


    “錄京啊,我們就快到了,咱餓鬼幫的貴客一會兒就靠你接待了,怎麽樣,清淨隱蔽的住處都找好了吧?半個月前你勾搭上的那個寡婦,貨色怎麽樣啊?這次去,要不要……”


    黑瘦男人打算了他的話,急切的說道:


    “跟二斌哥答複一聲,我這裏出了點意外,不能再呆了……”


    “什麽?那怎麽辦?”


    電話那頭的人明顯一愣。


    隨即一個厚重的嗓音響起:


    “京子,怎麽回事?不是說好萬無一失的?我們馬上就要到了……”


    “誰在那兒!”


    一個睡眼迷蒙的壯小夥子看到角落裏的黑影,一怔之下,驚慌的問道。


    黑瘦男人身子一閃,動作快速的轉到一顆大樹後麵。


    “咦……人呢?我眼花了?”


    那壯小夥子看看角落,又揉揉眼睛,趿著拖鞋縮回了頭。


    “事態怎麽樣了?”


    黑瘦男人躲在樹後回答道:


    “尚未失控……”


    電話那頭說道:


    “京子,我們馬上就要到了,趁著事態尚未失控,趕緊解決問題,那一片隻有你熟悉,所以你得迅速找到一個安全隱蔽的地方,將軍交代的事情我們不能辦砸了……”


    黑瘦男人抬頭看看黑夜裏的半山腰。


    略顯陡峭的山腳土路,雖然顛簸不平,但是路麵還算寬闊,再往上,就是地勢平坦的山路,半山腰是零零星星幾戶人家的燈光,每一戶相隔都非常遠。


    一個身影跌跌撞撞的往山上爬,正是剛剛逃脫的陳國棟老婆。


    黑瘦男人嘴角現出一絲獰笑道:


    “我想我找到一處好地方了,你們來的時候直接去往山上。”


    掛了電話,黑瘦男人猛然回頭。


    吱呀一聲門響。


    先前趿著拖鞋的男人又慌了出來,嘴裏嘟嘟囔囔的說著:


    “老弟,我跟你說了沒人,你看看,那裏,哪有個鬼影子?”


    話音剛落,身前的樹上突然發出嘩啦一聲脆響。


    黑瘦男人嚇了一跳,身子猛然一抖,憋住沒吭聲。


    原來那個趿著拖鞋的男人的弟弟,不聲不響撿了一個破夜壺,照著樹上砸了過來。


    “出來吧,我看家你了!”


    弟弟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抖了抖衝著黑瘦男人的方向喊道。


    黑瘦男人心裏一緊。


    暴露了?


    他倒是不怕眼前這兩個人,而是連番動靜之下,不遠處的人家陸續亮起了燈光。


    隨即有人開門走出來,睜著惺忪的睡眼,哈欠連天的問東問西。


    黑瘦男人緊了緊手裏的槍,又放鬆了手腕,把食指搭上扳機護圈,悄悄抬起槍口。


    “艸!還不出來?再不出來我過去了!”


    弟弟把手裏的樹枝往旁邊的磚頭垛上敲了敲,繼續喊道。


    “我說了,沒人吧?”


    哥哥說道。


    弟弟哼了一聲,並沒有過來,扔下了手中的樹枝,轉身往回走,嘴裏嘟嘟囔囔道:


    “我就是詐詐而已,現在的賊,可多著呢,尤其這種天氣的夜裏。”


    “還在為上次的事情憋火啊?”


    “可不是!能悄無聲息把我褲子從身邊勾走,兜裏剛發的一千塊錢全沒了,靠!我辛辛苦苦搬了半個月磚,工錢還沒暖熱呢……要叫我逮著非弄死那毛賊不可……”


    一邊罵罵咧咧,一邊關門回屋睡覺去了。


    黑瘦男人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轉臉過去,那個跌跌撞撞逃跑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山上了。


    沒關係,再跑也跑不遠。


    況且山上住的人少,房屋分布距離非常遠,總能趕上她,殺了她——


    不,不能殺她。


    最正確的選擇是,跟蹤到她家裏,然後……


    黑瘦男人嘴裏現出一抹獰笑,隨即身子一閃,快速的消失在黑暗裏。


    山腰處陳國棟家裏的燈仍然亮著。


    “美女姐姐,你今年多大了啊?就已經是大學生了,嘖嘖,我看你比我還小。”


    大飛嬉皮笑臉的,甩了甩油膩膩的劉海,摳著指甲縫裏的黑泥說道。


    齊天宇淺淺的笑笑,輕聲回答道:


    “我的確很小哦,應該說,出生沒多久吧。”


    說這話的時候,她抬頭想了想,然後又正視著兩個人,好看的臉蛋揚起又落下,頭發也俏皮的甩了一下,一雙寶石般晶亮的眼睛眨了眨,就像天空中劃過了兩道流星。


    就這一個簡單的舉動,對麵的兩個年輕熊孩子幾乎看呆了。


    還沒等兩個熊孩子說話,齊天宇就輕輕說道:


    “你們倆玩吧,我有點困了,想去睡覺。”


    大飛心裏焦急不已,趕緊說道:


    “哎呀姐姐!再陪弟弟玩一次十五二十吧,輸了的人脫衣服怎麽樣?”


    話一出口,兩個少年都呆住了。


    齊天宇嘴角的微笑並未消失,而是輕輕搖了搖頭說道:


    “你這小孩子,真不老實哦,再玩一局可以,你要是再說什麽脫衣服的話,我就殺了你。”


    陳大偉張著嘴巴,兩道鼻血流了下來。


    大飛的鼻血已經淌到了下巴,嘴裏喃喃說道:


    “卡哇伊戴斯乃~~~這,真是讓人無法抗拒的萌啊……就算死了也是無悔的人生……”


    “是……是啊!要是能……殺了我我也願意……不,虐殺我吧……我願為你獻上我的菊花……”


    兩個熊孩子癡呆一般在嘴裏碎碎念,除了自己,誰也聽不出來他們念叨的是什麽。


    還是陳大偉反應快,伸手一抹,同時鼻子裏吸溜一下,把尚未淌出來的鼻血吸進了鼻腔,咽喉裏頓時一陣腥甜。


    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則,他咕嘟一聲咽下了自己的鼻血,迫不及待的嚷嚷道:


    “這次我先來!我先跟姐姐十五二十!”


    外麵突然傳來一聲異響,在這山風吹拂的夜色裏微不可聞。


    齊天宇嘴角那一抹微笑卻消失了。


    “姐姐!快點啊!”


    一臉興奮的陳大偉伸出了髒乎乎的手。


    齊天宇抬眼看了一眼外麵,不動聲色的笑了笑,伸出了手。


    在屋子裏看不到的夜色裏,山腰一個拐角處,距離這間房子大概不到百米。


    地上躺倒著昏過去的陳國棟老婆。


    她是連滾帶爬的衝上來的,絲毫沒有感覺到已經被人尾隨了一路。


    到家裏還有百十米的距離,她就準備張嘴喊叫了。


    可能是想喊兒子和大飛一起去救自己的男人吧。


    不過悄悄尾隨在她後麵的黑瘦男人不在乎。


    他知道前麵應該就是目的地了。


    看到女人張開嘴就要喊叫,黑瘦男人一直握在手裏的一顆石頭瞬間擲出,帶著風聲砸在了女人的後腦。


    把昏死的女人拖到旁邊灌木叢裏,黑瘦男人收起槍,腳步如同貓一樣輕盈,向著亮燈的小院快速衝去。


    (四千三百字奉上,麽麽噠,今日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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