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概有半小時,風還是那樣呼嘯,樹林裏可以用飛沙走石來形容。


    “咱們是不是迷路了?”李梨問我。


    “那還用問嗎?”


    “那怎麽辦?”她說。


    她上山砍柴這麽多年,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對於她來說,這條小道已經走了不知道多少次,不可能出現迷路這種狀況的。


    除非鬼打牆。但是李家村內一向無鬼,而且她們女孩子地位要比男孩子“低”,學習道術的更是少之又少。


    這丫頭準是還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我們鬼打牆了。”我說。


    “啊?”李梨臉上立馬露出驚悚的表情,“鬼打牆?不會吧,我們又沒招惹誰,怎麽會遇到鬼打牆呢!”她說。


    “不管怎麽說,鬼打牆就是鬼打牆了,這是不爭的事實。”我說。


    “那我們該咋辦啊!”她急了。


    “別急,我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你仔細看看周圍的路,找準了下山的路再說。


    就算是鬼打牆,路也是有邏輯可尋的,眼下隻能靠你了。”我說。


    李梨看上去很焦急,麵對這麽大的風,她的臉上甚至開始出汗了。


    看了一會兒,她神情恍惚。


    周圍的場景確實很重複,好像都是那麽幾片黑暗的樹林,毫無邏輯可尋。


    “看不出來嗎?”我問她。


    她點點頭。


    “那我們往前走走,你跟在我後麵。”我怕鬼襲擊她,便說。


    雖然我現在身上沒道符,就算遇到鬼也隻能任其宰割,不過這還有個比我更要傻白甜的人,我別無選擇。


    “這裏能看出來嗎?”我問她。


    她又搖頭。


    “走!”


    “這裏呢?”我再問。


    她依舊搖頭。


    “走!”


    “這裏呢?”


    她仍是搖頭。


    我們又走了半個小時,我們幾乎把整座山頂走完了一遭。詭異的是李梨竟然完全找不到我們所處的方位。


    這根本不可能。


    按理說就算是鬼打牆,也應該是以這段路為基礎的啊。鬼打牆幹擾的隻是人的思維,並不幹擾路。


    可現在......


    我忽然啊回過神來,似乎連我也不記得我們來時的路在哪了。


    “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我問李梨。


    “不記得。我知道我們在山頂,可我為什麽...這段山路我每星期都要走好幾次,都走幾年了,隻要摸著樹,閉眼我都能找到路。可現在為什麽...”她焦急地說。


    “你不要自責。沒事,咱們慢慢來。”我說。


    這些話對這個農村土女孩完全不起作用,實際上我現在也很焦急。


    真的遇到鬼打牆了。


    這樣的話就隻能等第二天檸檬上山來找我們。


    “如果你實在找不到的話那就沒辦法了。咱們在這裏歇一晚吧。”我說。


    那傻丫頭還提著筐,為了擦汗她隻好笨重地把筐從左手換到右手。


    “把筐扔了吧。”


    “怎麽扔呢!這裏麵是柴火!”她說。


    “柴火也沒用!咱們下不去山,一下雨柴火就全濕了。”因為風太大,我隻好向她喊。


    說曹操曹操到,沒想到天空真的稀裏嘩啦地開始下雨。


    雨勢很大,劈頭蓋臉。剛淋過雨,再被冷風一吹,我有些瑟瑟發抖。


    “扔了吧!”我一把奪過她手上的籮筐,把裏麵的木柴往下倒。


    木柴剛離開籮筐就立馬被風吹著飛向山腳。


    風力霎時間配合雨勢漲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我爹會罵死我的。”她帶著哭腔小聲地說。


    “罵個屁!現在鬼打牆還下大雨,萬一一個不小心摔下去了你知道多危險嗎!”我向她喊。


    “那我也得回家啊!”


    “無理取鬧...”我對她有些無語。


    “現在保住命重要。你們李家的女人再賤,那也賤不過畜生。再怎麽差,那好歹也是一條命。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我拉住要往山腳走的李梨。


    我知道她心裏的想法。


    她在自責。和郝然一樣,在為自己的失策自責,在因為自己失策後隊友不讓補救而惱怒,但又不敢形於色。


    我脫下外套,猛地給她套上。


    她剛想掙開,我死死地按住她的肩膀:“穿上吧。我不冷。”


    “你都渾身發抖了。”


    “你不懂,這是熱身運動。”我哆嗦著說。


    我心想我是陽金體質,再怎麽著也得比正常人多撐一會兒吧?


    “要是你出什麽事,我爹準會把我打死賠罪。”她嘀咕。


    “要是你出什麽事,那我奶奶就直接剝了我的皮了。”我騙她說。


    她沉默不語。


    在風雨中她戴著蓑帽,站在我身邊。


    我忽然想起前幾天我奶奶教我的七星咒的一段。


    真眼。


    真眼和天眼一樣,能夠窺視萬物於無形。


    隻不過天眼能看到的隻有根據陰陽形成的生物。


    而真眼能夠看破一切比自己修為弱小的生物。如果修為高到一定程度,譬如七星道士,那麽就算是渡陰鬼也逃不過他的監視。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不親自去抓渡陰鬼而非要把這個任務交給我。


    現在並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按奶奶說的那種方法禪坐,說不定就真能看破這鬼打牆了呢。


    於是我在風雨中坐地,嚐試著調動全身氣息。


    忽然,我覺得自己身上有了反應,好像堵在胸口的什麽東西被解開了似的。


    於是我立馬結束禪定狀態,睜開眼一看,隻見周圍還是小樹林。


    隻不過這小樹林已經有了道路,和我之前遇到的道路一樣。但樹木的樣式卻變了。


    這種樹木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視線中的周圍泛著淡淡的光。原來這鬼打牆更為高級,顯示的是假路。


    “你看到什麽了嗎?”她問我。


    “看到了。”我激動地說。


    我慢慢地起身,真眼狀態還在繼續,這讓我很開心。


    “你沒事吧?你鼻子流血了。”她說。


    我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熱乎乎的,還混著落下來的雨水。


    原來我因為注意力太過集中,強行學習了不屬於我這個修為能夠學習的七星咒,所以我流鼻血了。


    看來我不能久拖。


    “沒事,咱們快點就沒事了,我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來,跟我走。”我說。


    路變了,樹木也變了。


    但是真正出去的路沒變。而出去的路隻有李梨才知道。


    現在李梨卻又不能享受我的真眼效果!


    於是我隻好憑借自己的直覺尋找來時的路。


    我嚐試著帶李梨走了一圈。


    事實告訴我直覺這種東西根本不可信。我和李梨走了十多分鍾,仍舊沒找到出去的路,而且李梨還有種我們越繞越遠離出口的感覺。


    “這條路真的是真的嗎?”她問。


    “你在說什麽東西啊。噓——我記得了,就是這樣走的。出口好像就在前麵,沒錯,我有記憶。”


    這一次我遇到的路莫名其妙的熟悉,我有十足的把握,往前麵走就算找不到出口肯定也能找到和出口有關聯的標誌。


    走了大概五分鍾,我們踏上了那條熟悉的小路。


    真眼世界裏的我正在走樹林大道。


    而李梨眼中的我卻在向樹木間隙裏鑽,無奈之下她隻好握著我的手帶我繞過樹木。


    終於,我們走到了。


    但是眼前的場景卻並不如我所預料的那樣。


    我前麵有一棵老歪脖子樹!


    天哪!老歪脖子樹!


    我先前在湘西背著祁琪進了小樹林,而後也遇到了鬼打牆。


    我遇到的正是這老歪脖子樹。


    找到老歪脖子樹不代表我就能找到出口,那天晚上我在老歪脖子樹附近繞了起碼有兩個小時,最後還是靠金符才勉強保住性命的。


    竟然又是老歪脖子樹,而且一模一樣。這怎麽可能!


    “你怎麽了嗎?”李野舞見我神情不對,急忙問。


    “沒事。我隻是有些累了。”我說。


    不可能。


    這裏不可能有老歪脖子樹,絕對不可能。我們在李家村的後山,根本不在湘西,根本不可能遇到所謂的老歪脖子樹。


    一定是幻覺,根本沒有這樣的鬼打牆。


    我在心裏反複安慰自己,可眼前的老歪脖子樹仍舊在那,而且很清晰。


    或許是真眼害得我出現以前的幻覺了呢?畢竟我這種修為,強行開啟真眼聽起來很不真實。而且真眼隻能看破比自己實力弱的事物,我怎麽會有超越製造鬼打牆的鬼的實力?


    於是我閉目,打算養神。


    可該死的是就算我閉上眼了,我眼前的場景仍是那棵老歪脖子樹。


    甚至還有飄揚著的白衣吊死鬼。情況和那時我在小樹林裏遇到的幾乎一模一樣。


    這真眼竟然還關不上了。明明發動真眼的條件是靜心凝神,可我現在心裏在胡思亂想,甚至開始想成人電影裏的場景。


    即使如此,這真眼仍舊無法關閉。


    “媽的,這一定是反噬。”我自言自語。


    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想緩解疼痛。就在此時,李梨關切地說:


    “你的鼻子還在流血,這樣真的沒事嗎?你的眼睛也溢血了...”


    “沒事。”我猛地用手把從眼裏流的血全部抹幹淨。


    我開始在腦海裏思考要怎麽做。


    思來想去,我做的第一件事還是睜開眼睛。


    還是那棵老歪脖子樹,一切都沒變。李梨還是那個李梨


    不...


    就在睜開眼睛的那一刹那,李梨的樣貌忽然變得和那天的祁琪一模一樣。


    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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