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李世是檸檬和我的叔叔。


    在五個叔叔裏,他排行老二。


    檸檬也幾次三番強調,他很敬佩這位叔叔。倘若在李家村裏除了我奶奶李彩花之外還有其他什麽檸檬信任的人,那麽此人必為李世。


    李世是老一輩中很有高瞻遠見的。


    當初我母親生下我時,據說我渾身金光,嚇得孤魂野鬼都不敢靠近產房。


    村裏人都要樂上天,說我母親福氣好,生了一名百年難遇的陽金之體。


    就連路過的逍遙道士也說,我確實是陽金之體,而且非常純淨,沒有絲毫雜質。


    這樣的陽金體,天下絕無第二家。


    那時是我們李家曆代以來最開放而且最繁榮的時候。


    當時其他叔叔幾乎都要把我捧上天了,把我當鎮族之寶對待。


    隻有我二叔李世默默搖頭,說物極必反,我母親為了打造這樣純潔的陽金體,肯定耗光了自己體內積攢的所有“陽”。


    他讓我母親生第二胎。在那時看來這是很晦氣的,因為別人家生不生孩子,關他什麽事呢?他不應該過多關心別人的家事,特別是私事。


    後來,果不其然。


    我母親的第二胎就是檸檬,檸檬是個極陰體,恰好與我的陽金命相反。


    檸檬出生之後,村子裏連遭怪事,村子開始走向衰落。


    包括那所謂的對李家男性的詛咒,也是在檸檬出生後的第二年開始的。


    當時大家都商議掐死檸檬這孽種,那時我母親還在坐月子,我奶奶偏偏還沒地位。


    那時候畢竟迷信多,幾乎全村人都同意殺死檸檬。


    站出來提出異議的又隻有我二叔一人。


    他說物極必反,我母親生了一名陽金之體,就必定會誕下一名極陰之體,否則多餘的“陰”無法排出,很可能會將我母親憋成惡鬼,到時李家村就會蒙受更大的災難。


    後來我二叔想方設法,把檸檬給送了出去,與此同時我奶奶用藥蠱提高村內男丁的道行,贏得不少讚賞。


    李家村就是這麽的荒涼迷信,不止深處,這個村子表麵上就已經千瘡百孔了,隻是不知為什麽還能繼續延續下去。


    關於檸檬的事情很多,至今還在流傳。


    至於檸檬走之後,村子裏便似乎也就是那樣,平平淡淡,毫無作為。


    據說我母親還有一名孩子,在懷孕時曾遭我父親暴打折磨,所以嬰兒是死嬰,而且胎死腹中,母女死法都極其慘烈。


    這件事的可信度沒有那麽高,不過我母親的房間確實在後山,早就被埋了。


    為了給我們接風洗塵,我二叔李世特地做了一桌佳肴給我們。


    去到那裏時,我才發現人遠不止我想的那麽少。


    二叔的家是一間大院配五間小房,靠山,雖然這個位置偏僻,但卻過得很自在。


    在大院的大廳裏,早就擺好了三張桌子。


    大家聽說檸檬回來了,本來並不在意,但一聽到檸檬帶了幾名朋友,立馬不自在了。


    大廳裏的都是我的叔叔和伯伯們,人際關係極其複雜。


    他們幾乎都帶著自己的老婆和兒子,至於女兒則統一留在家中。


    正式的場合,女兒隻能作為幕後人,這一貫是李家的病態規定。


    “啊,檸檬來啦。來來來來,快讓叔看看。”二叔一看到檸檬,立馬喜笑顏開。


    檸檬迎上去抱住二叔,他似乎笑得很開心,“好幾年沒見,長這麽大了。”


    “他們是?”有人問檸檬。


    “他們都是我的朋友。出生入死的,這次我能活著回來還多虧了他們。”檸檬說。


    大叔立馬皺眉,“你怎麽能帶外人進來?再怎麽出生入死,你難道忘了村子的規定嗎?”


    其他幾名叔伯也問。


    我感覺他們根本不像是來幫我們接風洗塵的,反而像是因為嫉妒檸檬變廢為寶,看檸檬活得自在而專門來挑事的。


    果真是窮山惡水出刁民。


    檸檬撇嘴,毫不客氣地刁諷幾位叔伯:“略略略,來了又沒住你們家。


    你們難道還不知道嗎?就我們村這破樣,還有什麽秘密可藏的?再說了,他們要講出去,我還不讓呢,不能讓外人知道咱們曾經那麽盛大的李家村現在混的是什麽樣。


    住的是我二叔家,跟你們又沒關係。瞧把你們給激動得,跟要高.潮了似的。”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的!要不是你爸你媽死了,我早就……”大伯氣急,揮手欲打。


    檸檬本來還有些俏皮的意思在裏麵,大伯此話一出,檸檬倒是不高興了。


    狼行術,說時遲那時快,眨眼間檸檬已經到了大伯身邊。


    她伸腳欲踢大伯的椅子。


    忽然,大伯瞬間站起,檸檬就這樣踢炸了木椅。


    她用腳踢大伯的腿,借勢想要飛到房頂。


    可惜下一瞬間大伯忽然就站起,毫無征兆地單手握住了檸檬的腳踝。


    檸檬想踢他,這種小把戲在大伯這種老滑頭眼裏當然沒用。


    大伯一推手,檸檬就被甩飛了。


    當然,以大伯差不多幽隱的實力,隻要稍微一調動道法,檸檬的這條腳就廢了。


    檸檬明知大伯沒有用力,被甩飛後用手抓住餐桌的一角,可誰知她沒能抓住,霎時間往二叔那裏飛去。


    她有些氣急敗壞,在空中驟然翻身,把滿桌的菜全部推飛。


    二叔見勢不妙,急忙接住檸檬。


    再一看餐桌另一邊,幾名叔伯速度也是極快,霎時間空中道符飛舞,有的甚至根本不用道符,僅僅一揮手,本來要撞到牆上的餐盤就又調頭飛了回去。


    幾乎所有餐盤都被攔下了,而且還很平穩地回到了餐桌上。


    最後一道餐盤裏是一鍋湯,大伯雙手拖在背後,並未行動。


    餐盤要撞到他的一瞬間,他忽然動了,隻見他一揮手,手中握著的風符驟然消失。


    而後餐盤極速調頭,又被大伯重新推到了餐桌上。


    不僅如此,這餐盤晃晃悠悠地在餐桌中心繞了幾圈,撞開了附近的盤子。


    到最後餐盤停下來時,餐桌上的二十道菜竟然又重新變回了之前的規則的圓形。


    “不要以為去外麵遊蕩了幾年,學了點法術就可以為所欲為了。道無邊,法無界。


    隻要我們還活著,李家永遠都是那個李家,以你的實力永遠也不能在這裏興風作浪。”大伯終於說。


    此話一出,全場寂然。


    檸檬還想再動手,二叔卻悄無聲息地握住她的胳膊。


    二叔搖了搖頭,“檸檬。不要惹事。”


    “我不服氣。”檸檬說。


    “這村子裏的老一輩,沒有一個是你惹得起的。”二叔說。


    氣氛靜了,完全靜了。


    我、黑炎、李野舞三人站在大院裏,顯得與他們格格不入,很是尷尬。


    “呃,各位叔叔伯伯如果還有家事的話,我們就不方便呆在這裏了。”李野舞似乎明白了什麽,主動提出要離開。


    “走吧。”黑炎說。


    “且慢!”二叔突然發話。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家族恩怨讓各位見笑了。


    各位遠行已久,想必一定很累了。不用拘謹,來坐下吃飯吧。”二叔說。


    二叔開口挽留,我們也隻好坐下吃飯。


    在吃飯途中,各位叔叔和大伯經常會盤問我一些話。


    有趣的是他們隻記得以前有一個陽金命,並不記得那個陽金命就是我。


    他們都以為那個陽金命早就死了呢。


    我也不知道我離家到湘西的那十多年裏我究竟經曆了什麽,我有失憶症,隻記得我一直在和我師父潛心學習湘西趕屍術。


    吃飯到一半,檸檬忽然談起了捉鬼的事。


    幾位大叔大伯不動聲色,假裝在聆聽,繼續吃飯。


    可我卻明顯能感覺到,周遭的空氣無形之中有一股壓力。


    這股壓力是直對著我而來的,好像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衝撞我,漫遍我的全身,擠得我很不舒服。


    我和檸檬是綁定在一起的。


    就和這個怪村為了躲避神秘詛咒而讓女人在夜間輔助男人修行一樣,為了壓製檸檬身上濃鬱的陰氣,我也必須要用我的至陽氣息輔助檸檬壓製陰氣。


    極陰無陽,容易招猛鬼。


    極陽無陰,容易招各式各樣的鬼。


    所以平時我和檸檬總是走得很近,因為我們倆一旦分開就容易招鬼,這是已經有過類似經曆的。


    而那些衝撞我的道氣明顯是叔伯們發出的,他們的目的也很簡單——為了試探檸檬。


    而我的陽氣隻好代替檸檬承受著這份打擊。


    幾位大伯測試了足有半分鍾,神色才稍微放緩,私底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在傳遞信息。


    還好檸檬有我的陽氣幫助,並未被查出什麽。


    而大叔大伯們顯然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他們真的以為檸檬這幾年已經修煉得陰氣不外散了。


    總之,今晚的接風洗塵的飯吃得我們很不自在,很不滿意。


    我們甚至開始討厭李家村的那些人,表麵上是一套,私底下又是一套。


    虛偽,古板,不開化,這就是李家村的現狀。


    現在想來,檸檬之前和我說的一點也沒錯。


    我們早早吃完了飯便去住下了,到了夜裏十一點,我和檸檬又悄悄地離開了二叔家。


    我們答應奶奶要在半夜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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