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隻回了我四個字,再次沉默下來,四周靜的出奇。


    這一甲板的人好似都不會喘氣,除了偶爾有呼呼的風聲響起沒有別的響動,我看著船行駛的方向和我家哪裏是一個位置,心裏僅剩的一絲絲希望也終於落空!


    四周太安靜了,我是多麽希望有人能和我說說話,總不好比我一個人站在這裏什麽都不做要強的多。


    背後有老幺的兒媳婦,前麵又有紅衣女子,這兩鬼東西一前一後把我夾在當中,後麵還有一整排的人影在盯著我。


    心中憋悶,不爽!


    這種情況下我覺得要是那紅衣女子能繼續陪我說說話該有多好!


    我甚至都覺得那蒼白的臉就算是鬼臉也變得更加能夠讓人接受一點,因為和甲板上的‘人’對比,準確的說是和我認識的所有人比,她的樣貌實在是太出眾了,太美了。


    “娘子。”


    我又叫了一聲,這女人似乎是懶得搭理我,這一聲喊完我便陷入一個尷尬的境地。


    我僵著脖子,餘光掃向船舷處,而那木質的欄杆才到我的腰部,我心中猛地驚出一個年頭:跳船!


    自小,我就岸邊長大,論水性自然是極好的。


    想到這,此刻我的心中又不自覺的浮現一線生機。


    想到便做,可沒曾想剛一抬腳就發出了一聲巨響,我腳下的木質甲板就在我挪動時,被我生生踩出了一個凹陷,那木頭好似在水裏泡了許久極為脆弱。


    嘎吱!


    紅衣女子猛地回過頭,冷冷的看著我,我的心髒開始猛烈的跳動起來。


    我先前和那女人邊走邊說來到船頭根本沒留意船板的問題,此刻想到這條‘鬼船’已經不知道在河裏飄了多長時間,頓時魂歸天外。


    周圍靜的可怕,我下意識挪動一步,這聲音再次回蕩在了整個甲板上,我的心都快滴血。


    那女子目光不善的看著我,盯著我看了好半晌,盯到我的內心不斷在呐喊,死就死吧,拚了!的時候,她又回過了頭不再管我。


    度過最開始的恐懼,此刻我心中雖然害怕,可逃命的念頭一旦升起我就收不住了,剛抬起腳我就又有些犯嘀咕,這船板好像不怎麽經得起我踩。


    “肖華,辦法總比苦難多,活人還能讓尿憋死?還能讓一個鬼難住?不對,是一群鬼。”


    我自己安慰道,今天反正都這樣了,再壞也壞不到哪裏去了。


    “娘子,別生氣了,你把名字告訴我不好!”


    我開始大聲的吼起來,借著這吼聲掩蓋腳步聲,我便朝著右邊挪了幾步。


    那女人閉口不答,甚至連身子都懶得轉過來。


    “有門!”


    我心裏樂道,老幺的兒媳婦好像就杵在原地一樣沒有跟在我的背後,而前麵的女人還是那麽冷漠對我不理不睬。


    “娘子,是相公我不對,我給你賠禮還不行嗎!”


    我接著喊道,又趁機朝著右邊挪了幾步,這一次我離船舷的距離隻有三四米了。


    三四米的距離我平日裏隻要幾步就能走完,可今天不知為何,這三四米的距離像極了一條鴻溝。


    好在背後的異樣感消失了,否則我在挪動了這第一步後就怕是沒有勇氣挪動第二步。


    “娘子,你倒是回過頭來讓相公我好好看看你啊!”


    我接著喊道,腳下的步子也繼續著。


    可就當我以為自己快要成功時,那沉默許久的女人卻回過了頭。


    頭發遮住了她的半邊臉,卻擋不住她的交好麵容,要不是那臉上毫無血色,我可能會舍不得離開。


    那一隻露在外麵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我,好似在警告我。


    “相公隻是貪戀奴家的美色罷了,若非如此你又怎會連奴家的名字也記不住。”


    那淒婉哀怨的聲音再次想起,我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如果我還站在原地那還好說,可我現在的位置已經到了船舷。


    跳船對我來說不過僅僅三四步的事情。


    我這樣子像極了一個要逃跑的人,這一幕落在她眼裏該不會出事吧?


    怎麽你好死不死的偏偏這個時候要回我話,你要是像先前那樣該多好,你閉口不答,我專心跑路。


    可現在倒好,你一個問題問出來,我可苦大了。


    “想不到相公你竟是如此薄情寡義的負心漢,我真是看錯你了!”那女人再次指責道。


    天地良心啊!我真不是故意要和你上床的,是你每日每夜來纏著我的啊!


    這女人無論是能喘氣還是不能喘氣的怎麽都這麽不講理呢?


    “我肖華的心天地可鑒,日月為證,我從來都不曾想過要負你!”


    這套說辭出口,我都被自己給感動到了,想想暑假的時候看的那些言情古裝片我一陣竊喜,這種情況下你可難不倒我!


    “哼,油嘴滑舌!”


    那女人談談的回了一句就轉過了頭,我卻覺得她對這句話很受用,似乎每個女人都喜歡聽情話一樣。


    “娘子?”


    我試探性的問道,不知對方是個什麽反應。


    “娘子!”


    “娘子?!”


    我連喊了幾聲確定她不再理我後,又一次鼓起了勇氣,看了看離自己隻有幾步之遙的船舷發起了恨。


    “娘子,你不理我,我可就走了!”


    我狡黠的笑道,好似得逞了的逃犯一般,右手撐在欄杆上,縱身一躍半個身子就翻了出去。


    “拜拜了您嘞!”


    可沒曾想我這不翻還好,一翻又出事了,腳下就好像踩到了什麽似的人在半空中就這麽被彈了回來。


    心中暗叫不妙,這船外圍的黑霧怎麽硬的和墊子似的,我竟然沒能翻出去!


    噗通一聲摔回了船上,心裏帶著忐忑的向著船中間甲板上的人群看去,那一個個的人此刻目光對我極為不善,好似要衝過來將我撕了。


    而老幺那兒媳婦仍舊在衝著我笑,好似我方才的一幕極為好笑一般。


    那女子也不知何時回過了頭,看向了我這邊,輕輕的歎了口氣又搖起了頭。


    我勉強的站起來不敢像下方看去,目光直勾勾的盯著這黑霧有些難受,心中懊悔,怎麽就翻不出去呢!


    啪!


    我分明的感覺到一隻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冰冷刺骨。


    “完了完了,下麵的人找上來了!”我心中暗叫不好,我現在身陷鬼船,這個拍我肩膀的家夥定然也不是個好玩意了!


    這一掌按在我的肩上,像一擊重錘直戳內心。


    “我最近怎麽這麽倒黴?是個東西都喜歡在我背後搞事情?”


    我無奈,事已至此,我能奈何?


    大不了就死了唄,說不定下去了還能見到我的娘。


    娘是我心中不太願意提及的人,娘死後的這段時間內,我和老爹都閉口不談。


    “華子,是我。”


    一個倉健有力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我猛的一驚,這聲音怎麽這麽像我老爹?


    “別回頭!”


    我剛要回頭,老爹的聲音又止住了我的動作,縱使心中如螞蟻一般想迫切看到自己老爹,可我不敢。


    “爹?你不是被村長扣住了嗎!”


    雖然聲音是我爹的聲音,可不回頭我絲毫不能確定背後的到底是不是我爹,如果不是肖老八,我定然回頭和那東西拚了。


    “是我,你怎麽上船來了!”


    我爹的聲音再次響起,那語氣裏滿是責備和無奈。


    什麽上船,不是我要上來的啊!明明是那女人拉我上來的!背後到現在還有點火辣辣的感覺呢!


    “肖老八,你怎麽上來的!不是被村長他們帶走了嗎!”


    我焦急的問道,照理說我爹應該在村裏的看守所,怎麽會出現在這鬼船上,莫非我背後的真不是我爹?


    頓時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先回頭看一眼總沒錯的,大不了就是個死。


    不回頭還好,一回頭我又嚇了一跳,隻見一個身穿黑衣黑帽的家夥站在船頭。


    低著頭,看不清臉,但從體型,還有手,以及多年的熟悉我確定那人是就是我爹。


    “爹,你穿壽衣幹什麽!”


    我驚呼,這人是我爹沒錯,可怎麽好好的就換上了壽衣?


    大活人穿死人衣服也不嫌晦氣?


    “你這小兔崽子,那天晚上我讓你別渡人,別渡人,你偏不聽,還不是你逼得!”


    說到這我爹終於抬起頭,陰沉的臉上露出怒容,可到了這個關頭,我也沒理由去反駁他,隻能乖乖的低下了頭認慫。


    見我站在原地發呆,我爹忽然從身上又掏出一件衣服出來,髒兮兮的,很破爛。


    還沒想明白這是要做什麽,我爹就將那件破爛的衣服劈頭蓋臉的朝著我這邊兜過來。


    沒來得及掙紮一下,那件衣服就套在了我的身上,沒有風,一股濃烈的酸臭味沿著衣服襲進鼻腔,撲,我猛地打了個噴嚏。


    這味道我越聞越不對勁,這臭味分明就是,屍體腐爛的臭氣!


    伴隨著濃濃的土味,我幾乎快要熏得吐出來,而這衣服我也越看越眼熟,這不正是阿力入葬時穿的衣服嘛!


    “肖老八,你給我穿死人衣服幹什麽!”我怒道,他自己穿就算了,還非得給我要套一件,這味道一熏我這就快要嘔了出來。


    “憋著!”


    我老爹一聲低吼,用力的在我喉頭一掐,那些稀爛的玩意又被我咽了回去。


    我心中怒意更甚,這老家夥今天發什麽神經,竟然這麽虐待我,要不是在這鬼船上我早就和他翻臉了。


    虧我替他擔心了那麽多天,沒曾想一見麵就這麽折磨我!


    “死人衣服是為了遮鬼眼,你吐出來的東西有生人氣他們聞不得!”


    見我臉色不悅,我爹忽然開口道,這是他破天荒的給我講解這些東西,而我也在這一刻對世界觀有了新的認識。


    “這群東西真的不是人?”我不死心的問道。


    老爹白了我一眼沒再說話,最後竟是轉身離我而去獨自一人進到了船艙裏。


    “肖老八你幹什麽!快回來!”


    我焦急的喊道,此刻我好不容易和我爹團聚,說什麽我都不能讓他走。


    “你小子給我待著!”


    老爹發來了命令,我的身體也在這一刻停頓了下來,在這個時候恐怕隻有老爹話是最正確的了,既然他不讓我動,那我就隻好這樣了。


    我身上披著死人衣服站在船上,一想到老爹所說的,甲板上站著的這些都不是人的說法就覺得背後發毛。


    但我分明的能感覺到這死人衣服穿戴上以後,那群鬼就真的好像看不見我似的。


    此時此刻隻有老幺的兒媳婦直勾勾的盯著我笑。


    撇過頭去,那紅袍女人已經轉過了頭看向我這邊,雖然她笑起來很好看,可是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就實在不敢恭維了。


    明明在夢裏還是個標準的大美人,怎麽一見了真人就有些下滑了呢。


    我和她對望著,那眼神中的感情我說不出來,可我清晰的感覺到我披上死人衣服後她就拿我當同類了。


    我不知道這是怎麽了,但我此刻待在船上卻也感受不到那種危險的感覺,就好像上了一條稀鬆平常的船一樣,或許是因為我爹在船上的緣故吧。


    河岸邊忽然傳來了打鬥的聲音,我立刻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透過濃濃的黑霧望出去,我竟看到了阿力與李先生麵對麵的站著。


    “阿力?他怎麽會在這裏,他...他不是死了嗎!”


    “難道死掉的不是阿力?那又是誰?”


    “如果不是阿力,那老爹給我的這件衣服又是誰的,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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