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棠盡力收斂情緒,任由暴雨與泥濘埋葬這位可敬的兄長。


    他或許不是英雄,但他死得其所,這片山林、暴雨、泥濘是他的歸宿,任何額外的舉動都是對他的褻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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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悲請留給生者,莫要泛濫而玷汙英靈。


    李棠此刻神色有幾分惆悵,明明頭痛正逐漸平息,他的情緒卻在失控。


    或許麻木隻是偽裝,但作為背負輪回之人,他的脆弱永遠不為人知。


    大量的記憶來不及篩選,而此時第二顆輪回之星也有了雛形。


    難怪頭疼能夠減輕,原來這輪回之星確實在某種意義上能分擔自己的記憶壓力。


    李棠看著滿目瘡痍的山林,人與狼的屍體大多殘缺,碎骨肉沫漫山遍野。


    如今這個場麵該如何解釋呢?


    雖說帶錯路的人不是自己,但這兩千府兵怎麽著也是在自己手上全軍覆沒的。


    可李棠又轉念一想,或者自己壓根不需要解釋,大可以坦坦蕩蕩地回去。


    理由就按風奴說的,他拿府兵當肉盾隨後單獨逃走。


    隻要表現得足夠自然,臨淵王族的“家人們”隻會慶幸他李棠還活著。


    府兵怎麽死的,狼怪怎麽死的。


    這一切都無關痛癢,完全不值一提。


    人命或許有價值,但死人絕對沒有,生死一線間,千金斷崖。


    活下來的人掌握話語權,暴雨也會幫李棠掩埋一切的痕跡。


    難怪雲巍會如此熱愛的暴雨天……


    此時,第二顆輪回之星徹底成型,李棠鬆了口氣,精神壓力驟減,頭腦一片清明。


    與此同時,狼怪的屍體上飛出無數光點,匯集於輪回之宮。


    這是……傳承於血脈中的記憶。


    有人將自己的意誌刻入狼怪的血脈中,這是一種通靈之巫術,目的是建立血脈聯係,進行溝通操縱。


    果然是那狼語者,雖然臨淵王沒有明示狼患的幕後真凶,但李棠清楚一切的證據都指向那來自北方凍土的狼語者。


    這類血脈記憶極其殘缺且朦朧,甚至涉及到前世今生,如今的輪回之宮居然能將其完整抽離。


    可見第二顆輪回之星再次增強了輪回之宮的權能,使之能夠讀取傳承於血脈中的記憶。


    這倒是一種意外之喜。


    大量光點聚為一幅流動畫卷,它鋪展於輪回之宮內部,李棠精神一動,踏入那畫卷中的世界。


    凍土、荒原、旌旗、殘戈斷戟……


    眼前之景毫無疑問是三十餘年前的北境狼煙大戰。


    那是大封賭上國祚與北境凶殘強大的各部巫族進行的大會戰。


    會戰前期,大封正麵擊潰了巫族聯盟,收回了被巫族荼毒的燕北十六州。


    然而先皇武崇帝想擴大戰果,親自率兵深入北境企圖徹底剿滅一盤散沙的巫族,但結果卻是潰敗。


    好在燕北十六州的城壘已經築起,這次潰敗沒有讓大封失去前期的戰果。


    潰敗而歸第二年,武崇帝突然駕崩,武貞帝少年登基即位。


    這讓世人產生了許多聯想,但幾乎所有人都選擇了避而不談。


    如今李棠眼前之景,應該並非會戰進行時,而是會戰結束後。


    周遭之殘敗荒蕪,比起自己剛剛經曆的全軍覆沒還要蒼涼可怖。


    為何?因為血肉橫飛並非戰爭最殘酷的藝術。


    巫族會以秘術煉化敵人的屍首以滋補自身,而他們自己的屍首也會在死後離奇消失。


    沒有任何一方留下屍首的大戰,隻是破敗的旌旗與斷裂的戈戟,更讓人毛骨悚然。


    凍土大荒原上,一個女人正在疾行,她在潰逃。


    她裹著紅色的頭巾,飄揚的長發呈現狼鬃般的黑白漸變色。


    但她步伐不算快,拄著一根牧棍,身姿小心翼翼。


    遠處傳來馬蹄聲,女人的表情變得恐慌,但她腳步依舊快不起來,她不能快起來。


    快馬殺到,馬上之人李棠很是熟悉。


    那正是年輕時的臨淵王,他身上穿的乃是血跡斑駁的九蛟征天鎧。


    年輕時李淮牧頗為雄姿英發,完全是一代天驕的氣質。


    他攔住女人的去路,長槍橫在她身前。


    女人舉起牧棍,她不會坐以待斃。


    “束手就擒,狼語者。女人小孩不殺,況且你二者皆有。”


    李淮牧用流暢的巫語溝通道。


    “別假惺惺的,南方人,你不殺我們,我們就會不計一切地殺了你。”


    而女人則用結結巴巴甚是蹩腳的大封語回道。


    “我這一槍,可是一屍兩命,你想清楚了?”


    李淮牧警告道。


    女人頓時緘默許久,她緩緩開口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你投降,淪為我的階下囚,我護你與腹中胎兒的安全。”


    李淮牧回道。


    “那我寧願帶著這個孩子去死!”


    女人完全不打算妥協。


    李淮牧沒有多言,他將槍一橫,意思很明顯——你想帶著孩子一起赴死,那就自己撞上來。


    女人沒有絲毫猶豫,她衝向李淮牧的槍鋒。


    李淮牧咬著牙,但槍依舊橫著,不曾動搖。


    最後一刻,女人推開了槍鋒,她失魂落魄地趴在李淮牧的鞍前。


    “我會履行承諾的。”


    李淮牧扶女人上馬。


    “我現在就可以偷襲你,從背後殺死你,巫族全身上下包括牙齒都是武器。”


    女人坐在李淮牧的身後,惡狠狠道。


    “但在那之前,我也會殺了你,一命換兩命,誰賺?”


    李淮牧不以為意道。


    女人再次沉默,許久之後,她問道:“你到底是為了什麽?”


    “如此有趣的血脈,怎可讓她輕易斷絕。”


    李淮牧回道,眼眸深處心思萬千。


    這時,畫卷世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凍土荒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龍淵郡和煦的陽光。


    女人被豢養於李淮牧身邊,十月懷胎,今日她誕下一女。


    “讓我看看。”


    李淮牧伸出的手被女人拍落,女人十分戒備地看著李淮牧,但又毫不介意地在他麵前為女兒哺乳。


    “你們巫族的道德觀真奇怪。”


    李淮牧苦笑道。


    “那又如何?你若肯喊我聲娘,我大可以也賞你一口吃的。”


    女人的說辭極為彪悍。


    李淮牧自然臉皮沒厚到那種程度,他看著小女娃的臉,說道:“長得真像你,以後想必也會是一位奇美的姑娘,如果再能好好教化就錦上添花了。”


    女人瞬間戒備起來,她說道:“你什麽意思,她是我的女兒,我們注定要回到故鄉。”


    李淮牧搖了搖頭,回道:“你的故鄉已經沒了,為了你的女兒著想,老老實實待在龍淵,這邊氣候宜人,比你那凍土好不知多少。”


    “南方人,你不懂。”


    但女人不打算說服這個南方人。


    “北方才是我的故鄉,我在,我的故鄉就在。”


    “你在,那你在龍淵,又有何不可?”


    “你不懂,南方人。”


    “我有什麽不懂,你這個北方的蠻夷,不足為謀!”


    李棠眼看著兩人大吵一架,驚得小女娃嗷嗷大哭。


    有趣的是,他們都在用對方的語言駁斥對方,可記憶到這裏就戛然而止了。


    李棠的精神脫離輪回之宮,他很好奇之後發生了什麽。


    臨淵王與狼語者的關係之曖昧,已是肉眼可見的程度,之後是出了什麽變故嗎?


    就在這時,李棠覺察到某個方位有道模糊的聲音正在呼喚他。


    這是源自血脈的悸動,他不知不覺間居然成功截取了傳承於血脈記憶的通靈巫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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