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少年死於腳邊,李棠無動於衷,他已經習慣了無常的生死,更何況還是陌生人的。


    目睹其死亡,輪回之宮將二人的記憶吸納。


    李棠閉上雙眸,走馬觀花的記憶如畫卷般在他眼前鋪展。


    少年本就短暫的性命,顯得更為瞬息一蹴。


    李棠於畫卷中通讀閱覽,最後鎖定一段畫麵,這正是他想要的。


    畫麵中,少年拾荒路過一處荒蕪的山頭,這裏人跡罕至,他也很少來此。


    完全出自機緣巧合,他也不曾想自己為何要走這一條路,可能是一時興起,也可能是心血來潮。


    總而言之,沒有理由,但他就是踏上了這段路。


    踏上了也無妨,反正他也能找到回去的路,無非路程稍短稍遠,無傷大雅。


    看一眼陌生的風景,如此也好,然而命運恰好和他開了一個玩笑。


    他聽見有人說話,他沒有靠近,那兩人說話聲音沒有收斂,完全是大聲密談。


    少年起初沒有靠近的打算,他隻是拾荒的孤兒,宛如陰溝裏的老鼠。


    鎮上的人看見他都覺得晦氣,他平時也躲著人走。


    他隻是眺了一眼,遠遠地眺了一眼。


    那是在一棵巨大的枯樹下,其中一人壓根不需要辨認,那顯著的光頭與毒蛇紋身,正是蛇幫三把手蛇牙杜濤。


    杜濤本來也是一個愛出風頭之人,平時總是在許幫主麵前百般獻殷勤,大小事都是他來幹,純在感很高。


    至於另一個人,雖然少年完全不認識,但那人身材瘦削矮小並且一頭金發。


    就算不認識,這人的外貌特征也太過於顯著了,這是一個西域人,也就是毛鬼子。


    那毛鬼子嫌杜濤的笑聲太大,他估計也不明白杜濤為何如此有恃無恐。


    杜濤依了毛鬼子的意見,將聲音收斂,隨後掃視周圍一圈。


    少年差點暴露,還好他躲得及時。


    看清楚這一眼後少年意識到情況不對就匆忙離開了,但他知道這是一場不尋常的會晤,因為之前他也在許幫主的動員大會待過。


    許幫主說了,目前一大障礙是來自西域的匪寇,那此刻蛇牙大人與西域人私下會麵。


    這背後意味著什麽就不言而喻了,當然,少年會將這個秘密藏於心底。


    無關乎是非正邪,對於自己這種如螻蟻一般的小人物,卷入這種程度的風暴,無論結果如何都一定會葬送自己。


    少年對此有自知之明,但他依舊沒能躲過風暴,因為風暴會自己找上門來。


    少年其一的記憶僅此而已,但足以證明杜濤確實與西域人有所來玩,他們在密謀著什麽。


    盡管不清楚密謀的內容,但不妨大膽一點,這密謀的直接結果可能導致了許堊的身死。


    至於另外一個少年,雖然他麵臨生死時出賣了自己的兄弟。


    但是在他日常的記憶,他一直都是一個好哥哥的形象。


    吃的喝的都會讓給他一直視為弟弟的少年,被人欺負的時候他也會挺身而出,盡管結果通常是一起挨打。


    他們一直相依為命,總以為能把命交給對方。


    實際上,人一直都是自私的,若是對方死能換自己生,情願犧牲者還是少數。


    若是犧牲的原因還是一時衝動,臨死前“幡然悔悟”咒罵自己口口聲聲願為其犧牲之人為自私小人。


    那麽人性也太沒意思了。


    至少這個少年很坦蕩,可惜留給他的路並非一命換一命。


    李棠睜開眼,兩個人一生的記憶不過也隻是一瞬,浮生亦黃粱,一夢春秋,朝生暮死。


    躁動平息,杜濤撤掉手下之人,讓悼念的人繼續悼念,該哭的哭,該假惺惺的假惺惺,該滾的滾。


    吳寅雖未與杜濤撕破臉,但他心裏已經有了個大概。


    眼前杜濤還在假惺惺地為許大哥哀悼,但他嘴角的笑意已經快憋不住了。


    吳寅恨自己隻是區區書生,以他七品之武道品階難以服眾,最終蛇幫的大權極有可能會落入杜濤手中。


    如今杜濤肯定認為自己“名正言順”,所以一切事物都情願演戲,一直在許大哥麵前諂媚的哈巴狗,此刻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


    “吳二哥,嫂子目前位於何處?”


    上完香後,杜濤突然問道。


    “你問這個幹嘛?”


    許堊擁有三房妻妾,誕有子女一對,但都隻是懵懂的小娃娃,他們無力角逐蛇幫的權力,若是暴露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吳寅隻好將他們先藏起來,憑借自己的聲望為其爭取一部分遺產,起碼要使他們一輩子衣食無憂。


    “嘿,二哥。大哥既然沒了,那他的妻子自然要我們來養,三位嫂子一位比一位貌美,一位比一位風韻。


    二哥一直藏著,別人要是說什麽閑話,那就不好了。”


    杜濤笑道,語氣卻咄咄逼人。


    “你——”


    吳寅沒想到一向放蕩無度的杜濤居然會先血口噴人,這讓飽讀過幾年聖賢書的他感到一股逆血攻心。


    “交出來吧,二哥。二嫂歸你,三嫂歸我,大嫂讓她安安心心養孩子,咱們可以交換著玩。”


    杜濤說話愈加放肆,這可是在大哥的靈前,如此邪語……


    “住口!”


    吳寅再也忍不住了。


    “二哥你怎麽急了,莫不是被我說中了?那三位嫂子都送你就是了,別急啊。”


    杜濤的聲音陡然尖銳了幾分,靈堂的眾人頓時看了過來。


    “我叫你住口。”


    吳寅揮手便要掌摑。


    然而那隻手被杜濤輕鬆接住,隨後微微發力,將其手腕曲折。


    吳寅臉色漲紅,他感受到手腕處傳來的陣陣痛楚,但他咬牙不發。


    “喂,二哥,你這樣就玩不起了,三弟我啊,可不想隨隨便便吃你的耳光。”


    杜濤桀桀笑道。


    “二哥,你有沒有想過,你當年的每一記耳光,對我而言都是何等的陰影嗎?


    大哥實在太信任你了,結果你卻惦記大哥的妻妾,嘖嘖,聖賢書是這麽讀的嗎?”


    杜濤享受著此事吳寅憋屈但又無可奈何的絕望表情,實在是太美味了。


    以前他如嘍囉般受的屈辱,現在他要一點一點討回來。


    大哥,呸!


    二哥,你也配?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靠近。


    隨後,毫無征兆,一隻漆黑的五指貫穿了杜濤胸膛,將他的心髒捏得粉碎。


    詭術——《波旬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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