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藝強忍著大腿上的傷口,撐著船槳向避難所劃去。


    碼頭上,昆傑正在與那幫惡鬼交手,他吸引了惡鬼們全部的注意力。


    一定不會出事的,他很厲害的。


    秦安藝隻能這樣安慰自己,她當然知道孤身麵對那些怪物會落得怎樣的下場。


    棠公子……王爺……你們快來啊。


    她隻能祈禱著,將自己的性命懦弱地交付他人來拯救。


    這時,她看見前方有一團撲騰的水花,這個姿勢顯然是有人溺水了。


    她劃著船靠近,溺水之人居然是之前那個的男孩。


    “過來。”


    秦安藝用簡單的土著單詞說道。


    男孩為了躲避惡鬼的追殺,跳進了沼澤裏,但他的水性似乎並不好。


    男孩拚命地往船這邊撲騰,但他很快就沒力了,整個人沉入沼澤之中。


    就在這時,秦安藝上半身猛得紮入水中,最後一刻勉強夠到了男孩,將他撈上了船。


    男孩大口吐著澤水,痛快地呼吸著空氣。


    秦安藝則繼續劃船,向避難所劃去。


    “你沒事,太好了。”


    她回過頭,用單詞拚成這句話。


    然而秦安藝沒有注意到,男孩看到她的臉,那一刹那間,臉色陡然變了。


    男孩遲遲沒有回話,秦安藝隻是以為男孩隻是嚇壞了,並沒有怎麽在意。


    大約一刻鍾後,船終於抵達避難所。


    秦安藝幾乎精疲力盡,大腿處的傷口在不斷惡化,然而這一次沒有人為她尋來奇藥療傷了。


    休息片刻後,她拉著男孩穿過蘆葦叢,找到了作為避難所的堡壘。


    她敲著堡壘的鐵皮木門,但無人回應。


    “開門!”


    秦安藝隻會這個單詞,麵對危難時人為了生存會表現出足夠的自私。


    她當然知道這些,但她隻是想說身邊有個孩子,至少讓孩子進去吧。


    這時小男孩上前,瘋狂敲著門,喋喋不休著,語氣甚是激烈,木門這才緩緩打開。


    秦安藝鬆了口氣,但她沒想到,門開後迎接她的是一把尖刀。


    “封國人?真是封國人!大家快過來,抓住她。”


    秦安藝短暫懵了片刻,察覺開門之人投來不善的目光,瞬間反應了過來。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手指上已無黑色的妝液。


    剛剛救男孩的時候……


    回首看去,男孩又一次不見了蹤影。


    那人舉著尖刀示意秦安藝不要輕舉妄動,手裏還握著一捆麻繩。


    秦安藝怎麽可能乖乖就範,撲身過去奪刀,但大腿的陣痛影響了她的動作,加之本就精疲力盡。


    雖說成功奪過了刀,但她也因此跌倒,那人驚恐地大喊,頓時又有一群人圍了上來。


    秦安藝強撐著意識,揮舞著尖刀逼退圍上來的平民。


    她一步步往後退,既然身份已經暴露,此地不宜久留,這是斥候的常識。


    平民們也發現了秦安藝大腿上的傷口,認定她為強弩之末。


    秦安藝此時已經退到鐵皮木門前,她扶著門框,正想轉身離去之時。


    那道門檻卻絆倒了她,隻因她抬不起那條受傷的大腿。


    無邊無際的困乏感如決堤的洪水,她眼前的光景正在熄滅,隻有一片不見五指的漆黑。


    怎麽總是這麽不小心,明明隻要再多咬咬牙……


    平民們圍了上來,試探著用腳踢了踢秦安藝的身體,確認她失去了行動能力後,七手八腳地將她捆了起來。


    堡壘內,平民們激烈地討論著,秦安藝被牢牢綁在椅子上,大腿不斷惡化的傷口使她難以保持神智清醒。


    況且她就算清醒也聽不懂土著們具體是在討論什麽。


    “肅靜!”


    木製拐杖敲擊著地板,一位老嫗在眾人的簇擁下走了出來。


    她盯著綁在椅子上的秦安藝,搖了搖頭,說道:“這個女人活不成了,她血流太多了,隻要徹底閉上眼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這是一個客觀事實,秦安藝大腿上的傷口拖得太久了。


    “篤阿婆,我覺得該給她包紮一下,沒準她能多撐一會兒。”


    一人提議道。


    “你瘋了吧?救一個封國人,你難道不知道是誰在進攻我們嗎?”


    立馬有人反駁道。


    “可我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那人的語氣弱了下去。


    “我……我親眼看見她拋下我們躲了起來,任由我們被那群怪人屠殺。”


    “對啊,是她先見死不救的,封國人根本不在意我們的死活,我們為什麽要救她呢?”


    又有幾人補充道。


    “夠了——”


    篤阿婆喝道。


    “人各有命,讓她自生自滅就好,別去碰她。”


    她給出了一個折中的做法。


    過了一會兒,碼頭上傳來的慘叫聲逐漸平息。


    這份寂靜更讓避難所內的平民們窒息,他們害怕怪人們下一步就是找到這裏。


    避難所內的平民或多或少已經見識過怪人們的手段,落入他們手中絕對是生不如死。


    “先祖保佑啊……那些怪人究竟是什麽啊?”


    新劼部落的平民們已經認不出曾經為他們擊退紮蠻部落的“英雄”們了。


    盡管被蠱蟲改造後的身形與樣貌會發生巨大改變,但根據衣著習慣以及一些難以改變的外貌特征,依舊能認出他們是誰。


    避難所內的幸存平民中也有人意識到了這點,但他們都不敢說出口。


    新劼部落就這麽點入口,每家每戶多少都有點沾親帶故。


    倘若他們把這件事挑明,後果將不堪設想,一切理性秩序都會亂套。


    “篤阿婆,這個女人不動了。”


    有人驚恐道。


    篤阿婆瞥了一眼,隨後將手搭在秦安藝的脖頸處。


    “別大驚小怪的,她還有脈搏。”


    篤阿婆嗬斥道。


    這時有人蠢蠢欲動,建議道:“篤阿婆,反正這個封國人要死了,不如我們把她扒光了丟出去,分散那群怪人的注意力。”


    這個提議得到了不少人響應,紛紛附和道:“是啊,篤阿婆,她反正都要死了,不如把她送給怪人。”


    篤阿婆冷眼瞥了這些人一眼,說道:“你們要想清楚,隻要再動她一根汗毛,那她的死就和我們脫不了幹係,到時候封國那邊如果問罪下來……”


    一席話讓蠢蠢欲動的幾人再次陷入猶豫,而剛剛提議的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對封國有著異常仇恨的第一次伐蠱之戰的遺孤。


    他們貪生怕死,但又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對封國落井下石的機會。


    篤阿婆自然也看得出來,但她隻是因為年數大,由於所謂的“德高望重”所以推出來當個臨時領袖。


    倘若眾人鐵了心想做一件事,她也無力阻止。


    “篤阿婆,咱們投石吧。”


    那幾人商量一番後,決定道。


    所謂“投石”就是以石頭作為個人的信物,按照石頭數量決定一件事的做法,少數服從多數。


    這聽起來是很“公平”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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