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大誌的臉色變得極其蒼白,說句實心話,他還真沒怎麽在意這件事情,他的工作很繁忙,區政府那邊需要他操心的事情很多很多,而區長信箱他是讓專人負責的,對於大多數的來信來訪都是打回街道或鄉鎮處理,限期結案,隻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才會反饋到他這邊,由他來確定是不是要向王秉順匯報,關於拆遷的事情,幾乎天天都在發生這樣那樣的矛盾,對於他來說,這根本就是件雞毛算皮的事情,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就是這件小事,讓他現在很難作答。


    “我……”羅大誌有點吞吞吐吐的,當著市委書記的麵,他既不敢撒謊,又不敢實話實說,謊言永遠都是謊言,很容易被戳穿,但是實話實說,他的罪過就更大了,所以隻說出一個“我”字,便無法繼續下去。


    王秉順冷冷道:“我問你,是你不知道情況還是知情不報?”


    羅大誌心裏忽然亮了,道:“王區長,我確實不知道此事。”


    王秉順這時道:“既然幾位領導都不知道情況,那麽我現在交給你們一個任務,第一,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第二,萬區長,周局長,你們去查一查信訪局有一位姓黃的同誌,接待了小秦三次,他是怎麽處理此事的。”


    三人如獲大赦,匆匆告退,下去的時候正好遇上匆匆趕來的朝陽街道書記和主任,看他倆滿麵紅光,渾身酒氣,心知要糟,可是這個時候,他們自顧尚且不暇,哪有工夫去提醒他們,裝作不見,匆匆離去。


    在這兩位書記主任踏入會議室的一瞬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聞到了他們身上的酒味,陸漸紅的目光中射出一股寒意,而就在這一瞬間,詹天齊的心裏已經有了主意,就憑他們中午飲酒這一點,已經注定他們將成為此次事件的炮灰了。


    這兩位一進來,便看到書記區長都在了,還有幾位不熟悉的陌生麵孔,他們並不清楚是什麽狀況,不過他們平時跟詹天齊走得很近,都是稱兄道弟的,況且現在又不是上班時間,所以一進來,便不拘謹,書記步之寺不知死活地笑著道:“天齊書記,這麽急著叫我們過來有什麽指示?”


    詹天齊麵色一寒:“步書記,中央的八項規定和市、區頒布的禁酒令你有沒有聽說過?有沒有學習過?”


    步之寺呆了一下,左右看了看,沒見到有區紀委的人在,不過幾位陌生人都有些虎視眈眈的,心裏一緊,強笑道:“詹書記,您別嚇唬我。”


    “我嚇唬你?”詹天齊冷冷道,“我閑著沒事做來嚇唬你?”


    這時市紀委監察一室主任徐強將工作證亮了出來,道:“我是市紀委監察一室徐強……”


    一聽這話,步之寺全身癱軟,茫然地看著詹天齊:“詹書記,你為什麽要害我?”


    步之寺確實認為是詹天齊在害他,紀委的人又沒有查到他的現場,而詹天齊一個電話把自己叫過來,這不是故意讓自己向槍口上撞嗎?


    “你是不是喝酒喝糊塗了?我為什麽要害你?三令五申工作日中午不準飲酒,你硬要向槍口上撞,這冤得了誰?”


    街道主任霍壽醉此時已是麵色大變,把目光投向了詹天齊道:“詹書記,今天我女兒出嫁,我可是向您請了假的啊。”


    詹天齊怔了一下,他倒是把這事給忘了,這時,王秉順的手機響了起來,是一條短信,在看了內容之後,淡淡道:“霍主任,今天確實是你女兒出嫁,可是你辦了一百二十桌酒席,收了四十多萬禮金,這事又該怎麽算?”


    “完了,完了。”霍壽醉一下子癱軟在地,剛坐到地上,騰地又跳了起來,撲倒在詹天齊的麵前,抱住詹天齊的大腿道,“詹書記,你救救我們啊。”


    詹天齊厭惡地移開腿道:“自作孽不可活,霍主任,我是批了你的假,可是我沒有批準你辦這麽多的酒席吧?”


    這時步之寺忽然站了起來,道:“霍主任,他是不會救我們的。徐主任,我要檢舉他!”


    詹天齊臉色不由一變,道:“步之寺,你……”


    步之寺看了詹天齊一眼,道:“詹書記,你做初一,就別怪我做十五。徐主任,這姓秦的丫頭我認識,我要檢舉詹天齊濫用職權,把土地低價出售給他的表弟鄒標進行開發,從中牟取私利。”


    詹天齊的臉色變了,非但他的臉色變了,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現在的情況完全應了一句老話,狗咬狗,一嘴毛。


    徐強向陸漸紅請示了一下,站起來道:“從現在開始,所有的人不準離開,步之寺,你跟我到另一個房間交待問題。”


    詹天齊的人已經倒在了椅子上,他一直認為他是一個很成功的人,不僅撈到了錢,對下屬也不錯,可萬萬沒有想到,會栽在這件事情上。怪也隻怪他為了在陸漸紅麵前表現,而忽略了步、霍二人的想法,其實按照他的本意,當場將他們免職之後,變一個花樣再啟用他們,到區裏哪個部門任個黨組書記之類的,完全不在話下,可是事情發生得太突然,讓這二人根本接受不了,既然詹天齊不讓他們好過,他們也不會讓他舒坦,其實,他們完全錯怪了詹天齊。


    王秉順麵色平靜,心裏卻是非常爽快,或許以這樣的情形把事情捅出來,才是最自然的吧?


    當晚,市紀委的工作組便進駐了清河,對步之寺所反映的問題進行了調查,清河政壇的一場風暴也拉開了帷幕,事情牽涉到不少領導幹部,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事情演變成這個樣子,是包括陸漸紅在內的所有人都預想不到的,鄒標當晚就被控製住了,雖然他在聽說市委書記到了清河之後就覺得苗頭不對想跑,但是魏江已經到了清河區公安局,以他市公安局局長的身份,責成公安幹警抓捕鄒標,恐怕跟鄒標感情再好也要掂量一下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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