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之際,路漫漫撐起來,抱緊司徒修遠,將唇貼在他耳邊:“不要這樣,你說你愛我,愛是寬容慈悲,是恒久忍耐,你為何要傷害我?你忘記了你曾經對我的折磨嗎?那正是我們無法相愛的原因,如今你要重複那樣的錯誤?”


    司徒修遠哭起來:“為什麽你不愛我?為什麽?為什麽?”


    他千百次地追問著,路漫漫像哄孩子一樣,把他的頭摟在懷裏,抱緊他,摩挲他的頭發,直到他急促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終於在疲倦中睡去。


    她一夜沒敢合眼。


    第二天早晨,女傭來收拾,看見臥室好似戰場一般淩亂,嚇了一跳,路漫漫揮手讓她先退出去。她輕輕將司徒修遠的頭安置在臂彎裏,看他孩子般的睡顏,安詳中帶著深深的依賴,心中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在昏昏沉沉中,她睡著了,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夢,聽見人來人往的聲音,當她醒來時,看見司徒修遠跪坐在床尾,癡癡地盯著她看。


    “幾點了?”她坐起來問。


    “我不知道,也無所謂,我可以這樣看著你,天荒地老。”


    司徒修遠穿著一件皺巴巴的亞麻襯衫和粗布家常褲子,在晨光中,發絲淩亂,胡渣叢生,該死的,他是如此性感而脆弱,路漫漫不敢直視。


    “趕緊回去沐浴換衣服吧,這樣子讓人瞧見,像什麽話?”


    司徒修遠深深看她一眼,下床,從地上的毛毯和一堆衣服中,拎起那把槍。他關上保險栓,將那把小巧的手槍像手機一樣隨意塞進褲兜裏,對路漫漫說:“如果你離開我,那我們倆就同歸於盡吧。要麽愛,要麽死,我纏你一輩子。”


    路漫漫如墜冰窟,一顆心好似鉛塊一般,司徒修遠越來越癲狂,這場孽緣,如何是個盡頭?


    早餐時,她遇到司徒雪霏,見餐廳沒有外人,她壓低聲音對司徒雪霏說:“你哥有槍,你知情嗎?”


    司徒雪霏看她一眼,埋頭繼續吃煎蛋培根,慢條斯理地說:“我知道,那把槍我也曾帶在身邊一陣子。”


    “你們都瘋了,私藏槍械是違法的!”


    司徒雪霏盯著路漫漫:“你打算舉報我們嗎?”


    “不,我擔心你哥的精神狀況,怕他做出傷害自己的舉動。”


    “他連撞車自殘這種事都幹得出來,我並不意外他會舉槍自殺。路漫漫,我哥的命在你手裏,你看著辦。”


    說罷,司徒雪霏擦擦嘴,站起來就走。


    路漫漫氣結,在她身後吼:“你們一家都是瘋子!”


    司徒雪霏站定,頭也懶得回,背對著她說:“你說得對,從我哥遇到你的那天起,他就不正常了。我哥本是翩翩佳公子,為你弄得遍體鱗傷,神誌不清,你捫心自問,可有半點內疚?”


    此刻,窗外正在飄雪,路漫漫的心思卻比天空的飛雪還要亂。


    下午時,司徒修遠到房間喚她:“來,我們出去逛逛。”


    “去哪兒?”


    “跟著我,別問。”


    他攥著她的手,推她上車,馬三一溜煙將車開到美亞百貨。裝飾得金碧輝煌的圓形內堂裏,水晶燈如瀑布一般從幾十米高的穹頂上垂掛下來,忙於購物的時髦男女們穿梭在個個樓層。


    路漫漫說:“司徒小姐不會歡迎我。”


    司徒修遠對馬三耳語幾句,他領命,走到旁邊打個電話。


    他帶著路漫漫直奔一家著名的鞋店,檢視最新款的高跟鞋。沒幾分鍾,司徒雪霏就現身,身邊跟著幾個隨從。新年前夕,正是百貨業生意最火爆的時候,司徒雪霏每日早出晚歸,聽見說哥哥來了,立刻前來陪伴。


    “哥,你需要什麽,吩咐人給你送去便是,巴巴地跑來做什麽?”


    “我又沒殘廢,不許我出來走動一下嗎?何況今天我是陪漫漫。”司徒修遠笑意盈盈。


    司徒雪霏掃路漫漫一眼,她穿一件舊淺駝色羊毛大衣,袖口已經微微有些磨損,敞開前襟,露出裏麵白色粗針毛衣和樸素的黑色水洗丹寧布褲子,半舊麂皮踝靴,簡單至極,還像個學生模樣。


    “是該好好打扮一下,白浪費那樣的好相貌。今年流行皮衣,鬱金香款,束腰,很有女人味,我叫人帶你去試。”她如此說。


    “不必了,謝謝好意,我不過是陪你哥哥出來散散心。”路漫漫不卑不亢。


    司徒修遠拉著路漫漫的手,讓她在皮椅上坐下,他不要導購動手,親自從鞋架上取下一雙高跟鞋,墨綠色鞋帶從足趾繞到腳踝,串起大朵紫色和橙色的百合花,皆以最柔軟的小羊皮製成,花瓣顏色栩栩如生,美得宛如藝術品。


    他看一眼鞋碼,正好36碼。他走到路漫漫跟前,不由分說,半蹲,抬起她的腳,卸下她的靴子,路漫漫忙去阻擋,司徒修遠握住她的腳踝:“別動,讓我來。”


    他將她腳上白色棉襪脫去,褲腿卷起,露出粉嫩的玉足,纖纖如筍。他像對待易碎的天價瓷器一般,將她的腳捧在手裏,大掌幹燥而溫暖。絕美的高跟鞋套上她的腳,契合得天衣無縫,好似量身定做的一般。


    他看得出神,過了一會兒,才拉她起身。


    “走兩步給我看看。”


    路漫漫在萬眾矚目之下,來回走了幾步,她並不刻意扭腰款擺,但學舞的底子根深蒂固,腰肢柔軟有力,雙腿筆直修長,隨意而行,已是風情萬種,魅力四射。


    “很好,就這雙吧,新年夜我們徹夜跳舞。”


    他命人將鞋包好,沒待路漫漫反對,又拖著她往下一家服飾店去。


    路漫漫臉色不霽,說:“我不需要新衣服。”


    司徒修遠一意孤行,叫過店長,隨意撥弄翻看掛在架子上的衣服,選擇他覺得適合路漫漫的,用手指一指:“這件、這件、這件、那一件也不錯……全部都要。”


    路漫漫氣結,說:“你鬧夠沒有?”


    司徒修遠瞥她一眼,說:“你沒發現最近你很憔悴嗎?再美的女人,若不打扮,也像蒙塵的珍珠。”


    路漫漫心裏一慌,忙對著鏡子細瞧,果然,她的樣子太不修邊幅,衣著像是沒吃早飯就趕著去上課的學生那麽隨便,頭發怕靜電,隨意編個毛茸茸的辮子垂在腦後,臉上除了抹一點保濕乳液,沒有任何化妝,身上也無一件首飾。加之沒有睡好,眼底一圈青色,她現在看起來實在是糟糕,哪裏像個女神,簡直像個女神經病。


    路漫漫驚呼一聲,捂住臉,無地自容。司徒修遠嘴角露出一絲正中下懷的微笑,攔著她的肩膀,在她耳邊說:“沒關係,不管你怎麽邋遢,我也一樣愛你。”


    逛了半天,她直喊累,司徒修遠才意猶未盡地帶她回家。傭人將車裏壯觀的大包小包都拎到路漫漫的房間,問:“路小姐,是否替您打理好,掛在衣櫃裏。”


    “不用麻煩,我抽空清理,都扔在這裏吧。”


    她隻覺疲倦不堪,窩在沙發裏,揉著酸痛的小腿,司徒修遠的精力真是充沛,哪像個不久前才在車禍裏傷痕累累,死裏逃生的人?


    有人來了,她不抬頭也知道是誰,傭人一定會敲門,隨便就闖進來的隻有司徒修遠。


    “你本是個紳士,如今到女士房間裏來都不敲門,實在粗魯。”


    “我不想給你拒絕的機會。”


    他笑著,坐到她身邊,一把抱住她的腰。


    “別這樣。”她驚慌,推他的胸膛。他太迷人,太危險,不能靠近。


    她的力氣隻夠讓他的身體稍稍拉開幾寸,不費吹灰之力,他再度將她拉進懷中。


    “漫漫,承認吧,你對我同樣著迷。”


    開著暖氣的屋子熱烘烘的,她能感覺到臉上滾燙。司徒修遠從沙發旁小桌子上的花瓶裏摘下一朵怒放的玫瑰,簪在她鬢角裏。


    “人比花嬌。”他讚美,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已經將她壓倒在沙發上,捧起她的小臉,吻她。路漫漫以最後一絲理智掙脫他的懷抱,跳下沙發,抱胸站得遠遠的。


    司徒修遠歎息一聲,坐起來,整理襯衫,他的麵容又恢複冷靜自持,好似剛才的迷戀隻是一時失態。


    他起身離開,站在門口,低聲問:“兆駿會像我這樣吻你嗎?你可曾為他神魂顛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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