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說了一會兒話,司徒修遠覺得很疲倦,眼皮直打架。


    “睡吧。”


    “別走。”


    “好,我陪你,等你睡著了才走。”


    司徒修遠抓住她的手,路漫漫坐在床邊許久,看見他緩慢地沉入夢鄉,唇角還掛著一個孩子氣的微笑。無助的他比任何時候看起來都年輕而脆弱,這是路漫漫從未見過的他的另一麵,也許是因為他忘記了很多事情的緣故,他甚至都不記得為何會撞車,也不記得曾和路漫漫有那麽激烈的爭執。


    醫生說他恢複的速度驚人地快,一方麵是因為原本身體底子好,另一方麵是他無比堅強的意誌力,好似體內真有一個永不熄滅的小宇宙一般。現在病房裏一些維持生命的儀器已經撤走。他不能動彈卻仍然魅力十足,眨眨眼睛,護士們已經被迷得暈乎乎。


    路漫漫凝視他,房間好似變成一個白色的繭,越來越小,小得隻能容納他們兩個人。這次車禍仿佛改變了他們之間的關係,也改變了他的性格,抑或,是凸顯出他原本的性格?更接近最初相識的時候那個他,瀟灑,風趣,自信。


    她曾經慶幸終於擺脫他,而這一次,她會不會再次陷落。


    司徒修遠睡著了,她下樓到停車場,司機在等,然而,李兆駿也在等。她猶豫片刻,走向李兆駿。


    司機說:“路小姐,我不好交代啊。”


    李兆駿說:“你就說人是我帶走的。”


    路漫漫一聲不吭,鑽進李兆駿的車。


    “去看看夢曉吧,她一直惦記你。”


    她點頭同意。


    到家,女傭開飯,家常的三菜一湯,色香味俱全,路漫漫歡呼一聲,埋頭猛吃。李兆駿很欣慰,有胃口就好,就怕她身體垮掉。


    路漫漫吃完一碗飯,覺得簡直是再世為人,活了過來。


    她問:“夢曉,你的身體怎麽樣?痛不痛?”


    夢曉搖頭,說:“我現在身體可棒啦,我馬上就可以上學了,爸爸今天還陪我去跑步了呢?”


    “你可以跑步啦?”


    “是啊,我們在花園裏跑了三圈呢!”


    李兆駿笑說:“她現在像脫韁野馬,拉都拉不住。”


    “我好像能聽見kai在陪著我,他的心髒在這裏跳動,鼓勵我跑快一點,久一點。”李夢曉把手按在胸膛。


    路漫漫淚盈於睫。


    晚飯後,路漫漫陪著李夢曉,給她講故事,陪她畫畫,看看快九點了,就陪她去洗澡,她看見小女孩胸口一道筆直的傷口,淡紅色,提醒著她真實發生的一切,不是夢。


    夢曉回房睡覺,路漫漫也該告辭。


    李兆駿拉住她:“你是我老婆,去哪兒呢?”


    “我……我的東西全在田甜那裏,還是回去住比較方便。”


    “搬過來吧,我們已經是夫妻。”


    他從後麵抱緊她,不肯鬆手,唇貼在她脖子上,呼吸灼熱。


    “好像,時機未到。”


    “什麽是時機?我們到等到何時?”


    “我心裏很亂,我不想傷害別人,也不想令誰失望。如果稀裏糊塗活下去,似乎也沒有問題。可是我從來不是一個可以忍受混沌的人,我的世界要分清楚黑白。現在我好像站在岔路口上,左邊是你,右邊是修遠。我必須想清楚,做出抉擇。我不能白天在他身邊,晚上卻……在你懷裏。我無法割裂自己。”


    李兆駿僵住,然後,緩緩鬆開。他恢複冷靜自持:“好,我們給彼此一些時間。漫漫,請仔細想一想,在你年輕的生命裏,誰帶給你更多平和喜悅。你想脫離那個痛苦暴烈的過去已經很久,不是嗎?你終會明白,選擇我這條路,你會幸福。”


    “我相信,一直堅信不疑,你是可以令女人心滿意足的男人。”


    路漫漫告辭,回到田甜家,並不意外,許願在那裏。


    他看見路漫漫,立刻站起來,興奮地搓手:“我有好消息。”


    “哦?”


    “我已經決定跳槽到致勝貿易了。今天上午跟李先生詳談過,他很看重我,給我很優厚的條件,年薪加三成,獎金和傭金另計。”


    “什麽崗位?”


    “名義上還是你從前的那個崗位,私人助理,他讓我先熟悉公司的情況,然後就讓我做采購經理,專門負責跑德國訂購設備。我會有很豐厚的出差補助。”


    路漫漫點頭:“真是不錯,恭喜你。”


    “我要謝謝你,漫漫,這是你的麵子。”


    “不,我今晚跟他一起吃飯的,他一個字都沒提。他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在商言商。不是因為你是我朋友才雇用你,你學機械出身,德語好,事半功倍,正是他需要的人才。”


    他們說了幾句話,路漫漫便回房,洗澡睡覺。她躺在床上,隱約聽見外麵的走動聲,覺得安心。她現在最怕就是獨處,一個人就會胡思亂想,她需要人氣,越熱鬧越好!


    幾天之後,司徒修遠的情況越來越好,他已經可以每天坐起來一會兒。鬧著身上髒,難受,想洗澡洗頭。護士想辦法幫他盡量擦洗幹淨,他像個大孩子一樣氣鼓鼓的,不停抬胳膊聞身上的味道,自嘲胡子拉碴,皮膚油膩,像個乞丐。


    路漫漫笑說:“人啊,就是一副臭皮囊,每天都得花時間伺候這具皮囊,沐浴更衣,刷牙洗臉,剃須梳頭。三天不洗澡就臭氣熏天,一個月不好好打理,就像個流浪漢。


    司徒修遠瞧著她,問:“你嫌棄我了嗎?”


    路漫漫說:“我們曾經有過這樣狼狽的時刻,忘了嗎?在冰冷刺骨的瀑布下洗澡,荒郊野外,隻有橡皮擦那麽大一塊肥皂和一小瓶沐浴露,擔心用完就沒有了,隻敢一點一點用。”


    她提醒司徒修遠,看他是否記得那一次事故。


    他皺著眉頭思考,突然想起來:“啊哈,我當然記得,我開飛機帶你去戛納玩,是不是?飛機迫降在山穀裏。我們過了幾天世外桃源般的日子,在陽光下擁抱,做愛,我仿佛用掉許多避孕套……”


    此時有人敲門,路漫漫麵紅耳赤,忙撲上去捂住他滔滔不絕的嘴。


    卓雅和司徒雪霏來了,管家拎著保溫桶,是自家廚子燉的清雞湯,用吸管讓司徒修遠喝。路漫漫坐到角落,靜默旁觀。她並不討厭這個場景,這就是家人,她們臉上的焦急和關切都是真實的。


    司徒修遠問:“爸爸……真的不在了嗎?我的記憶太模糊,我仿佛還記得他第一天帶我去公司參加董事會,把我介紹給大家的場景。”


    司徒雪霏說:“爸爸已經失蹤很久,你一個人獨撐大局打理公司,已有七年。”


    司徒修遠皺眉:“爸爸為何失蹤?說起幾次,你們都好似有難言之隱。”


    司徒雪霏瞥一眼路漫漫,說:“你不記得露娜了?”


    司徒修遠茫然地搖頭,卓雅心如刀絞,如此說:“你爸爸是因為遊艇事故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們認為他應該已經……”


    屋裏一片死寂,司徒修遠籲出一口氣:“媽媽,妹妹,爸爸不在這些年,我有沒有好好照顧你們?”


    司徒雪霏眼中含淚,猛點頭:“你是最好的哥哥。


    司徒修遠好似鬆一口氣,他又問了幾個問題,關於生意啊,家裏還有些什麽人啊。


    路漫漫悄悄溜邊走,司徒修遠眼尖,大叫:“漫漫去哪兒?”


    她苦笑:“我出去上廁所不行嗎?”


    “用我的浴室。”


    路漫漫攤開手:“我出去喝杯咖啡總行吧。”


    “快點回來陪我!”


    她歎息,出門到附近星巴克坐了半個多小時,慢條斯理走回去,卓雅母女已經離開。他的床放平,他躺在那裏,好似睡著,身上的繃帶在陸續拆除,他的大小傷口正在愈合,臉上也消腫了不少,看起來容貌恢複了四五成,雖然傷痕累累,仍是帥哥一枚。


    她不由自主地將手覆在他手腕上,誰知他根本沒睡著,反手抓住她的手,不肯放。


    “捏疼了!”她嬌嗔。


    “你去了一百年那麽久,吃什麽蛋糕了?嘴裏有甜味兒,讓我嚐嚐!”


    “去你的,動彈不得,還這麽淫蕩!”


    “我以前很淫蕩嗎?據說我很嚴肅,是個人人尊敬的總裁。”


    路漫漫大翻白眼:“你是衣冠禽獸!”


    “隻對你禽獸,對不對?”


    路漫漫哭笑不得,真疑心他不是真的失憶,骨子裏的風流倜儻,絲毫沒有打折。


    司徒修遠抬手撫摸她的臉,羊脂白玉一般晶瑩滑膩的皮膚,卷發隨意披散,穿著白襯衫卡其褲,除了一支手表之外什麽都沒戴。


    “我送你的珍珠耳環呢?我仿佛記得你常常戴。”


    路漫漫說:“弄髒了,送去珠寶店清洗。”


    “我記得還給你訂過一套梵克雅寶,為何也不戴?你這樣子太素淡。”


    路漫漫沒好氣:“我又不像你們司徒家的女人,整日穿金戴銀。沒事戴一百克拉鑽石在身上招搖過市,招人搶劫啊?”


    司徒修遠微笑:“我隨口說說的,記憶中你就是這個脾氣,買再貴的東西給你,也不看一眼,隨時扔在抽屜裏。隻有一副珍珠,倒是從不離身。”


    路漫漫默然,那是因為,那代表了最美好的一段記憶,那時,她是他眼裏的珍寶,是戴著珍珠耳環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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