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修遠拉開機艙門,拿出兩人的行李,很簡單,一個小箱子,一個手提袋和女士皮包。


    路漫漫抓住皮包,裏麵有手機和一瓶水。司徒修遠卻放棄他的箱子,而是從機艙深處掏出一個防水圓筒包。他抓起皮夾克,背上大包,拉上路漫漫就開始跑。


    路漫漫也顧不上她的衣服鞋子了,此時逃生要緊,她努力跟上司徒修遠的步伐,幸好她穿著牛仔褲和一雙平底牛津鞋,若是短裙高跟鞋就悲劇。


    灌木和小石塊讓她的腳疼得要命,但她咬牙忍著,直到司徒修遠覺得跑出安全距離才停下,她扔下包,按住膝蓋,不住喘氣。肺好似穿孔一般疼,她劇烈咳嗽。司徒修遠抬起她的臉:“你受傷了,是折斷牙齒了嗎?”


    她一摸,嘴角滲血。


    “不,是我咬破嘴唇。”


    司徒修遠心疼地掏出手絹替她擦拭。


    “傻姑娘,害怕你可以尖叫,為何咬唇?”


    “我怕讓你分心。”


    司徒修遠捧住她的臉,在黃昏藍紫色的霞光裏,她一雙星眸淚光氤氳,仿佛將他吸進去。他歎息一聲,低下頭,吻上她的唇。剛從生死關頭逃出,他們倆都在顫抖,他的吻卻如晚風一般輕柔而溫暖,含著她的唇瓣輕舔。她揪住他的t恤,兩個人貼緊,沉醉於他的懷抱。


    司徒修遠嚐到她嘴裏血的味道,刺激又心疼。


    “漫漫,跟我在一起,做你自己就好,不必偽裝堅強。”


    “我們現在是活著,還是已經去到另一個世界?為什麽一切看起來都這麽不真實?”


    遠處迫降的飛機在冒煙,像一隻大鳥累倒在草叢中,而他們兩個瑟瑟發抖,互相依偎。


    “我們還活著,你在我懷裏,我在你心裏……”司徒修遠沒說完,以吻代替他的回答,輕吻她的眼睫和鼻尖,手指愛憐不已地輕揉她的臉頰。


    在這不可思議的情形下,路漫漫的心防崩塌,緊緊抱住他結實的腰。他們貼在一起,好似風中的兩片樹葉,互相依偎。


    路漫漫猛地推開他,喘著氣說:“我們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如何逃生?”


    啊,夜色將至,飛機迫降,他們在一個人煙罕至的地方,卻沉迷於擁抱親吻,實在……難堪。司徒修遠鎮定心神,咳嗽一聲,說:“我要返回去看看飛機的狀況,再試著發無線電求助,你待在這裏別動。”


    五月初的山穀裏有些冷,司徒修遠穿上皮夾克,走回飛機那裏。路漫漫雙膝發抖,幹脆坐在草地上,身體冷熱交加,恐懼和羞澀交替,沒有司徒修遠溫暖身軀的支撐,她好似被抽空力氣。


    司徒修遠盡他所能檢查飛機的故障,卻不知是何原因,隻得再次使用無線電呼救,但無人回應,也許,他們真的陷入一個沒有信號的死角。太陽終於墜落在山背後,高山巨大的陰影覆蓋了整個山穀,氣溫迅速下降,司徒修遠拿出飛機裏配備的毛毯和兩人的行李,走回去找路漫漫。


    “這裏晝夜溫差很大,你有沒有禦寒的衣服,趕緊穿上。”


    路漫漫點點頭,打開行李,找出一件風衣穿上。司徒修遠翻出襪子,抓住她的腳,脫下她的鞋,再給她套上一雙。再找出圍巾,係在她脖子上。路漫漫被他貼心的舉止感動得鼻酸。


    他拉上皮夾克的拉鏈,把衣領豎起來。風呼呼吹著,天色已經黑得讓人恐懼,四周靜悄悄的,可越安靜,越讓人害怕。


    “怎麽樣?飛機還能飛嗎?”


    “以我的能力,無法修理,現在隻能寄希望於有人來搜救。”


    “無線電有沒有回音?”


    “沒有。但是我們沒有按飛行計劃降落,機場調度應該會派飛機來搜尋。現在天已經黑了,視線受阻礙,也許我們要熬到明天。你害怕嗎?”


    路漫漫搖搖頭,問:“飛機會不會爆炸?我們要不要再走遠一點?”


    “我檢查過,沒有漏油,應該是引擎出問題。漫漫,要有心理準備,我們也許要在這裏耽擱一段時間,也許隻有一晚,也許要好幾天。”


    路漫漫抱住胳膊,聲音顫抖:“我做夢都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


    “我也沒想到,這是我第一次駕駛飛機出事,可能是命中注定吧,要把我們倆困在這裏。”


    路漫漫掏出手機,這是個深而長的峽穀,一點信號都沒有,她忍不住低聲咒罵。司徒修遠聳聳肩:“我們都關掉手機吧,省電留到最需要的時候。根據我們的飛行路線和時間,現在我們處於瑞士和法國交界處的山區,罕有人煙。我們要麽原地等候搜救,要麽翻山越嶺,尋找有人家的地方。”


    “會有人住在這裏嗎?”


    “我不確定,漫漫,真的,我不能給你虛假的承諾,在山區和平原不一樣,翻越一座山峰也許需要一天一夜,我們的體力無法支持。而翻過一座山,也許什麽都沒有,隻是另一座山而已。”


    “那麽……”


    司徒修遠說:“最安全的辦法是,原地等候救援,我們要利用一切可以裝備禦寒,休息,保持體力。”


    路漫漫抬頭四望,峽穀兩邊高聳入雲的山崖好似巨人一般,給她恐怖的壓迫感。司徒修遠卻指一指頭頂:“看,沒有任何燈光汙染,多麽純淨的星空。”


    路漫漫仰頭,那墨藍的夜空好似絲絨,璀璨繁星有如點綴其上的鑽石,美得令她忘記呼吸。


    司徒修遠蹲下去,打開兩個人的行李,還有他在緊急情況下第一個搶出來的大包。


    “這個大包裏有什麽?”


    “其實我從來沒開過,但每次飛行之前都會放上去,據說是救命包。我們把行李裏麵今晚會用到的東西先整理出來隨身攜帶,其餘東西放回機艙,不能隨意放在外麵,萬一下雨會被淋濕。”


    司徒修遠手腳利落,已經把兩人包裏的洗漱用品,毛毯和飲用水都拿上。


    “我們往高處走。”


    “為什麽?”


    “你看見這裏有小溪了吧,如果上遊下雨,它會暴漲,我們不能在這附近睡覺。”


    畢竟是男人,生存知識比嬌弱女子豐富得多,路漫漫從未發現司徒修遠有這樣謹慎冷靜的一麵。


    他扛起所有沉重的行李,隻讓路漫漫抱著毛毯。草地從天空看柔軟如毛毯,事實上遍布崎嶇不平的石頭,硌得疼。但她沒有抱怨,隻是低頭小心翼翼地選擇平整的地方踩,司徒修遠一直緊緊拉著她的手,他們沒有交談,卻通過十指交扣傳遞出對彼此的信任。


    司徒修遠覺得窩心,路漫漫沒有哭泣,沒有喊累,更沒有歇斯底裏怨天尤人,她隻是努力適應眼前的狀況,克服困難,就好像她在飛機迫降時把嘴唇咬破也沒有尖叫。


    他們終於找到一塊背風而平坦的草地,靠近山崖,地勢較高。


    路漫漫看著石塊,悄聲問:“會不會有蛇?”


    司徒修遠聳聳肩:“我不能騙你,我不知道,也許不止有蛇,還會有狼和各種奇怪惡心的蟲子,說不定有熊。”


    路漫漫打了個寒戰。司徒修遠把兩塊毛毯鋪在地上,打開“救命包”,首先是一個帳篷,太好了!然後是手電筒、火柴、蠟燭、純淨水、防水毯子、急救藥箱裏麵有創可貼和抗生素。路漫漫也幫著清點,發現有壓縮餅幹和罐頭湯。


    司徒修遠和路漫漫一起合作,先清理地上的石塊,然後把帳篷支起來,說:“這是個單人帳篷,我們得擠一擠。沒想到你也會支帳篷。”


    “我留學的時候,跟我繼父的兒子一起去露營過,帶著kai。”


    “那個金發的男孩子?”


    “嗯,他叫盧卡斯。”


    司徒修遠有些吃醋,問:“你跟他感情深厚?”


    路漫漫瞟他一眼,聲音平靜:“我跟他好像親兄妹,可以同吃同睡。”


    “同睡?”


    “是,旅行時為了省錢,我們都訂一間雙人房。”


    司徒修遠低聲咒罵,路漫漫憋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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