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關內,雪片如紙,紛紛揚揚已下了半夜,王守仁心中憂慮。


    天子密詔,要他時刻準備南下去對付寧王,這在他看來是十分昏聵的一招。


    寧王既已有反意,本就應該逼著他打消這種想法,怎麽還可以放縱他造反,而後再撲滅呢?


    “百姓,為國家根本,民心,是天子龍氣,寧王一旦舉兵造反,至少一地生靈塗炭;而此人性情狹隘,倘若造反不成隻怕會玉石俱焚,如此一來,民心暫且歸天子……”王守仁把女牆拍遍,心中哀歎,“可這個關頭,西軍鋒芒最盛,千年大改迫在眉睫,這麽損害國家的根本利益,天子何其不智,何其短視!”


    可他還是不太明白,此事一看就知,朝廷諸公怎麽不勸說?


    “難道說,這些人居然有改天換日的心思?”王守仁低頭瞧了一眼腰間的白色小布花,深深地歎了口氣。


    他篤定,衛央必然不肯讓皇帝這麽任性。


    “他是站在民眾這邊的。”王守仁心想。


    就這麽一想,王守仁忽然全明白了。


    “我深受西軍的影響,想事情自然和他們一樣,要想著民眾怎麽辦。諸公想的是天下,他們心中的天下是什麽天下?是權謀,是詭詐,是王冠相印,道不同,法子自然不會相同,”王守仁腳步加快,“不,我不能這麽看著,寧王要反的事情既然是不可避免的,那就……”


    正這時有人上城樓稟報:“大人,秦國公有書信到了。”


    哦?


    王守仁猛然想起來了,早在一個多月之前,他托付商隊捎去一封書信,算算日子,年底或者明年年初能有回信就已經算很快的了,沒想到今日就到了。


    “大人,是六個武功奇高,形容古怪的怪人,自稱‘大漂亮’,”副將忍俊不禁,“此外,還有個女子,自稱魔教聖姑。”


    王守仁眼角一陣跳動,衛央這是派了什麽玩意兒來給他送信啊?


    “那是桃穀六仙,武功高明,還有一路合練的功法,天下少有敵手。”王守仁笑道,“至於這位任大小姐,無妨,請他們到這裏來吧。”


    這……


    “魔教向問天與西軍關係很好,這位任大小姐品格也在魔教中人之上,他們是不會出賣漢家天下的利益的,”王守仁吩咐,“記得備一桌好菜,那六位仁兄性情古怪,卻需要引導,正好,我們這裏要高手去打探各部的動向,沒有人比他們更合適了。”


    不片刻,任大小姐一身白衣,擁著大氅輕巧地走上城樓,後頭跟著桃穀六仙,一人手裏拎著一串冰糖葫蘆,居然在比大小。


    王守仁拱手:“六位桃兄,任大小姐,塞外苦寒,勞煩你們了。”


    桃穀六仙一起正容拱手道:“啊,聖人兄,言重了,還好,還好——”


    王守仁臉上浮現一點笑容,這六人怪是怪但也有趣的很。


    “陽明公放心便是,楊蓮亭有在塞外勾連胡人的意圖,此為世人所不容也。”任盈盈明確自己的來意,“此來,一者是送信,二來,我手底下的人手不過一群烏合之眾,與國與家無益,若是能為大軍打探情報,乃至編練成一軍而為陽明公驅使所用,那自然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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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守仁笑道:“那可好得很,我如今最缺的就是武林中的高手助陣殺敵。”


    順手接過桃根仙遞過來的貼身藏好的書信,王守仁一邊問:“秦國公可好?幾位大娘子可好?”


    “都好,都好,啊,聖人兄,你先瞧著,我們去瞧瞧你這城樓還有哪些地方容易被打穿。”桃根仙立馬告辭。


    路上,他可沒少被任盈盈教導怎麽稱呼這些朝廷裏的大官兒,正頭疼著呢,又見一群人跑了上來,他半點也不耐煩和這些人打交道。


    可王守仁卻眼目中訝色連閃,這幾位怎麽知道他不放心有些紮根當地的將校?


    這些人,打造的山海關的確如鐵桶一般,可也並不是完全沒有漏洞可找,王守仁這些日子已經找出了十多個,甚至找出了能容一兩個人經常進出山海關的狗洞。


    此外,王守仁對朝廷要打造“鐵桶般的”山海關本身很不以為然,他讚同衛央的看法。


    什麽叫天下數一數二的雄關?


    那不是城池堅固兵將勇猛就能打造的!


    民心在我,則千萬裏都是堅固的城池,唯有民心奮勇,我軍大踏步向前走,我們的處境才能是最安全的。


    不過,如今山海關兵力不足,渤海大都護府還沒有建成呢,這山海關作為他心目中的最後一道防線,必須得加固。


    “有勞,片刻還請到都護府一聚,”王守仁瞥了一眼形形色色的將校們拱手道,“但若有發現,在下定當寫書信回去,為六位桃兄表功。”


    桃穀六仙大喜,這遊戲很好他們很喜歡。


    “諸位請了,各司其職,不得怠慢。”王守仁又驅趕走那些將校,這裏頭,有多少人是“養寇自重”,甚至與關外賊寇結成利益同盟的,他目前還無法徹底肯定,但凡事價格小心就是了。


    何況任大小姐在這裏一站,隻怕接下來少不得有人告“勾結魔教,意圖謀反”的罪名上去。


    那就看他們的手段到底有沒有傳說中的那麽強橫了。


    “隻怕要連累我父親,嘿。”王守仁對此實在沒什麽好辦法。


    任盈盈一笑,她來這裏本就有這個意思。


    山海關不破,王守仁坐鎮關外,對誰都是有好處的——唯獨吃裏扒外的軍賊不是。


    “陽明公請便,我也瞧一瞧這與嘉峪關相媲美的天下雄關如何風流。”任盈盈轉身離開。


    王守仁當即打開信封,裏頭隻有一張白紙。


    嗯?


    哦,上頭還有一句話。


    “陽明公學究天人,豈可不知後漢涼州三明?”白紙最中間寫了一句話。


    王守仁一怔,心胸豁然開朗。


    不錯,正如西軍“曆史教科書”所說的,今時今日所發生的,正是彼時彼日發生過的,他王守仁如今麵對的情景卻不正是當年東漢末年的涼州三明所遇到的?


    王守仁當時寫給衛央的書信裏,除了詢問西軍接下來的打算,天下將來的走勢,自然少不了要說自己的苦悶。


    自從他當上了這渤海大都護府的官兒,又手握天下第二支,至少第三支精兵,他父子二人在朝中的局勢就艱難了,似乎每個人都在對他們示好,可實際上每個人都在排斥他們,劉大夏也逐漸開始警惕他們父子。


    王守仁雖是聖人,可為了大局,也隻有想辦法逐漸靠近這些朝廷大員,然而他們父子二人越是靠近,人家越是排斥,乃至於敢隔著王守仁對山海關將校下令。


    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守仁當即詢問衛央怎麽辦,這才有了衛央回複他的這封隻有兩句話的書信。


    此時此日,真如彼時彼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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