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央轉過身,跪在身後的兩個吐魯番汗扈從依舊磕頭不止。


    “這麽說,三年前屠村的,正是馬黑麻的王汗左翼扈從隊了?”衛央道,“此事既不是你們參與的,為何三年來竟記得這麽清楚?”


    那兩人哀求:“小人隻記得,那些日子來他們整日會吹噓,說什麽……”


    “你們確定麽?”衛央又問道。


    那兩人不敢撒謊,賭咒發誓定然是左翼扈從隊了。


    其中一人道:“大人,大人可問城中居民,無人不知此事,小人家有老小,大人饒命啊。”


    衛央點點頭,那兩人一喜,便覺脖子上一涼。


    “你們有老小,我們沒有麽?”衛央繞到後麵去,一劍斬下兩人的頭顱,將頭發解開挽在一起,以頭發為筆,濃濃沾地上鮮血,在兩人身側寫下兩個數字。


    九十九。


    一百。


    六月一日開始複仇,如今隻宰了一百個敵人。


    效率太慢了。


    衛央出門將敵酋提在手中,放下長劍拿出火折子,又取一瓶清油,一起倒在窗子上,一時大火起,四下裏喊聲震天。


    衛央迅速繞過人群,來到一處高台之上,旁邊有旗杆,他縱身一躍,將敵酋高掛在旗杆之上,而後大步往旗杆後一座房屋走去。


    這裏是軍營。


    那房子,乃是此處軍營主將的大帳,如今裏頭隻有兩三個女子,她們跪坐在地毯上,有的正斟酒,有的在休息,看身邊的樂器,當是歌姬。


    衛央走進門,那幾個女子駭然要叫,衛央道:“我聽說,你們是丈夫犯了小事,馬黑麻將你們打入軍營充當營妓,是不是?想死就說話。”


    那幾個連忙搖頭,捂著嘴巴匍匐在地。


    不片刻,去而複返的營將與兩個隨從歸來,進門時還在怒罵,也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


    隻是看到營將的座位上坐著一個人,旁若無人地抓起羊肉大快朵頤,彷佛這裏是他的。


    那主將急忙拔刀厲聲道:“你是哪裏來的人?”


    衛央瞧了他們兩眼,在旁邊找出一點肉幹,拿出隨身的袋子裝了一些,又端起茶壺,喝一口,噗一口吐在地上,道:“吃得真粗糙。”


    而後提劍道:“我叫衛央。”


    那營將慌忙要轉身,便覺脖子上一空,他瞧見自己無頭的身體還往前走了好幾步。


    兩個隨從早已轉身奔出門去,一個高叫道:“敵襲,有刺客!”


    另一個彎著腰試圖貼著牆根溜出去。


    衛央趕上一個,先一劍戳死,又趕上另一個,再複一劍斬下首級,再取另一個首級,將三個首級並在一起,進去端端正正地放在桌子上,提起桌上的筆寫下:“一零一,一零二,一零三。”


    門外嘈雜聲傳來,副將帶兵前來看。


    衛央也不避讓,辟邪劍法一時展開,他自正門衝出,迎麵先起一劍戳死副將,又一頓亂砍。


    這是一場近乎一麵倒的屠殺。


    三年半,每日催動內功積蓄真氣,衛央自問如今已有旁人少說十數年的內功基礎,加之辟邪劍法最是可用於清理小兵,他又無所顧忌,又在敵人尚未預料他竟然敢來軍營報複之時,十數個騎軍,在地麵上如何擋得住他的屠戮?


    敵軍見他如虎入羊群,本還有敢戰之心,但見他連殺十數人,眾人卻摸不到他的衣角,再看他行蹤極快,仿佛是鬼魅一般,一時心中俱發寒,大叫一聲走,其餘數十人一哄而散,連回頭也不敢。


    衛央三入營將房屋,將酒甕打碎,嘴裏叼一個羊腿,又卷主將搜刮的金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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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衛央過去指著金酒壺問,“這個你們不用了吧?”


    歌姬們哪裏敢看他,哆哆嗦嗦地擠在一起哭也不敢有。


    “正好,初來乍到總得有錢花麽。”衛央將金酒壺放在地上一腳踩扁了,囫圇找一個袋子裝著,手持銅燭台這裏點一下,那裏點一下,待他忙活完,歌姬們早跑了。


    軍營中大火。


    衛央啃著羊腿搭著金銀,一手拿著劍往營外走去,倘若有人迎麵來,起手便戳死,一路直走到門外,才有人大喊著集合大隊衝了過來。


    隻是等他們衝出門,衛央早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對這汗城可要比這些軍卒熟悉的多。


    整個汗城又亂了一夜。


    次日早,馬黑麻派人領大隊人馬來查,隻見旗杆上懸著兩頭,燒毀的房屋裏,那還在冒煙的桌上又擺著三頭,一時俱無言。


    兩月來,他們幾乎每日都要收到此處有人被殺彼處有貴族被滅門的呈報。


    “不曾想,這廝大膽到敢來軍營裏報複。”帶隊者乃是馬黑麻的從弟,馬黑麻外出便是他鎮守本族汗城,那人已沒有力氣惱怒了。


    馬蹄聲又起,那人長歎道:“又是誰家被滅門?”


    不是。


    “就在剛才,王汗的嶽丈剛出門,他的戰馬受驚,生生將他踩死在自家的大門口。”來者報,“混亂中,人群鑽出個刺客,砍了火兒者的腦袋,騎著那匹馬跑了。”


    其模樣如何?


    “大約五尺多身高,不是本地人,”來人道,“他自稱衛央,又說這是第一百二十八個,大人,要封鎖全城搜查麽?”


    怎麽搜?


    馬黑麻頭疼至極。


    “這是來複仇的,這是遲來的複仇的人。”已經習慣了獨臂的馬黑麻在自己的王汗宮內喃喃自語,他怕了。


    毫無邏輯可言,那人殺敵毫無邏輯可言。


    他昨日滅了新城主滿門,連十七歲的城主之子都沒有放過的。


    今日便又闖入軍營,隨後殺了他丈人。


    這可怎麽找?


    “兩年來,我隻當他們要以軍事來報複,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這樣的人。”馬黑麻隻好道,“我累了,此事由汗弟主辦罷,你可去尋找我的衛隊,他們都是見過衛央的人,命畫師畫出他的圖形,可令全城尋找,記住,倘若有敢藏匿的……”


    待全部人離開,馬黑麻又叫來兩翼扈從隊,密令道:“找是找不到那廝,你們準備好,悄悄出城殺進哈密腹地,但凡有村莊,可肆意行事。”


    而後又吩咐:“自別處遷移一批漢人,那幾座軍城之中不可隻有我們的人,另外,也可使人去掠奪一批漢人,再叫我們網羅的武林高手前來。”


    對付那樣的高手,也唯有出動高手。


    可衛央憑什麽要與他們打照麵?


    夜晚,汗城低矮的城牆一角,那幾個歌姬,不,營妓,她們以黑布蒙麵,各帶了一點自軍營裏偷的銀錢,匆匆地離開了毫無牽掛的汗城,她們要奔哈密去。


    “聽說,那裏又數不完的銀子,有女人也能掙錢的活兒,我們可憐人去得。”毫無出路的幾個女人出了城找小路撒腿狂奔。


    她們才離開,衛央也從那個小道閃身出來。


    不過,不同的是他不去哈密。


    “再回來之時,可就沒這麽仁慈了。”衛央回頭看看汗城笑容燦爛。


    數日後,馬黑麻有一批尊貴的客人。


    那是他下一個團滅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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