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東方明用一個詞來評價宋曦,那將是一個犀利的四字成語——陰魂不散。


    扶額看著被宋曦背進來的宋長歌,東方明努力控製自己不善的眼神,拍了拍在病床上躺著的小女生的腦袋,隨口交代祁菲,“小菲,這邊你來。”


    待祁菲應聲過來,東方明轉身急急朝宋家兩兄弟走過去,對趴在宋曦後背的宋長歌露出一個關切的表情,“長歌這是怎麽了?”


    幫著宋曦將麵色泛白、雙目緊閉的宋長歌放到另一張閑置的病床上,見他眉頭緊皺,顯然很不舒服的樣子,東方明連忙托起他的手診脈。


    宋曦緩緩籲出一口氣,見東方明已經忙開了,不緊不慢的解釋,“上課的時候突然暈過去了,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東方明心裏有了結論,將宋長歌的手輕輕放下,為他蓋上被子,轉身看著宋曦,表情很是嚴肅,“中度低血壓,重度低血糖,睡眠不足,疲勞過度,今早應該也沒有吃早飯,營養攝入不足,這才會陷入昏睡狀態。”


    宋曦聞言,眼底閃過一抹了然之色,旋即輕輕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如此不慎重的冷淡態度,立刻就將東方明惹火了,“我說你這個哥哥是怎麽當的,長歌這麽可愛的孩子,你怎麽也不知道小心照顧著點兒?”


    頓了頓,又指著床上緊閉雙目的人,對宋曦指責道,“他都把自己搞成這樣了,你就一點兒也不關心?”


    此話一出,校醫室裏的氣氛立刻變得詭異起來,祁菲和琴悠默默把皮繃緊了,不敢吱聲,病床上的小女生拉了拉被子,將腦袋縮了進去,隻留下一個發頂在外麵。


    宋曦眉頭微皺,顯然對東方明過於嚴厲的指責有些不滿,隱隱的還有一絲酸楚和委屈,“如果我不關心,送他過來的人就會是別人了。”


    小粉絲竟然為了他這個愛精分的腹黑堂弟而遷怒於他,真是太欠調教了。


    “……”似乎是覺得他說得有理,東方明有點兒不好意思了,宋曦本就是個麵癱,除了對他動手動腳的時候,平時冷淡得過分,正因為如此,a大的廣大師生才會封他一個高嶺之花的稱號。


    想起宋曦背著宋長歌走進來的時候,明顯腳步匆忙,眼神凝重,這麽說來,倒是自己錯怪他了。


    雖然知道是自己的錯,不過,東方明是絕對不會跟宋曦道歉的,別指望他做一個知錯能改的好孩子,他這個a大首席校醫可要忙著給長歌診治呢,哪有時間去道歉啊!


    眼神避開宋曦,東方明抬頭對站在牆角、拚命縮小自己存在感的琴悠道,“小悠,去第三食堂找崔師傅,請他煮一份八寶粥,快去快回。”


    “是,我馬上去!”琴悠搞笑地行了一個不規範的軍禮,轉身出了校醫室。


    東方明滿意都點點頭,無視一旁的宋曦專注的目光,轉身進了平時上鎖的專門用來放置藥材的房間,在充滿了藥香的屋子裏一陣搗鼓,大約十分鍾後,他拿著一個小燒杯出來,長長的燒杯底部,一層紅紅綠綠、顏色十分難以描述的液體正微微晃動著水波。


    待到東方明走近,一股極其富有刺激性的氣味立刻飄過來,宋曦強忍著嘴角抽搐的衝動,故作鎮定地問,“這個,是長歌要喝的藥?”


    “廢話!”東方明白了他一眼,毫不掩飾眼底的鄙視,隨即走到宋長歌的麵前,隨手在他頭部、頸部、和腹部的幾個穴位點了幾下,原本皺著眉頭昏睡不醒的人立刻醒了過來。


    “東方醫生?”宋長歌緩緩睜開眼睛,如水的眸子裏一片氤氳水霧,腦袋沉重,渾身乏力,身體不受控製的感覺令他微微擰起了眉頭。


    “你太累了,”東方明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享受那柔軟的發絲在指尖摩挲的細膩感覺,然後將手裏的燒杯送到他的嘴邊,“張嘴,喝了這個,待會兒吃點兒東西,再好好睡一覺就沒事了。”


    宋長歌掙紮著坐起身,東方明連忙給宋曦使了個眼色讓他幫忙,等到宋曦扶起宋長歌,將他身後的枕頭豎起來,東方明才再一次把燒杯遞過去,送到宋長歌的嘴邊。


    宋曦忍無可忍,一把奪過東方明手裏的燒杯塞到自家堂弟的手裏,不顧東方明一疊聲的譴責,滿臉的威脅,“自己喝,或者,我喂你喝!”


    宋長歌突然覺得很好笑,而事實上他也忍不住地笑了,雖然四肢依舊脫力得厲害,但比起被宋曦親手喂藥,他還是更願意勉強自己。畢竟,自己喝藥雖然費力了點兒,但總比被人粗魯對待要好得多。


    不過,他倒是第一次知道,自家堂兄吃起飛醋來居然如此幼稚可愛呢!


    艱難地喝掉氣味難聞、味道也十分……艱澀的“藥”汁,宋曦就已經耗盡了僅剩的力氣,手裏的燒杯幾乎握不住,不斷往下滑,眼看著即將脫離自己的手,東方明接過了燒杯,對他安撫地一笑,“再撐一會兒,小悠已經去買粥了,等你吃過了東西,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宋長歌輕輕點頭,稍感不適地倚在靠枕上,閉上了眼睛,心裏止不住地感慨,東方一族的醫生果然名不虛傳,東方明作為東方一族這一代的天才,醫術之高超著實令人敬佩,那不知道什麽配方的藥汁才喝下去,竟然立刻就讓他輕鬆了不少。


    然而轉念一想,都說良藥苦口,他喝下去的那東西乳齒“美味”,不可能效果不好!


    見宋長歌已經閉目養神,東方明這才有時間搭理一旁的宋曦,“長歌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宋老師可以回去接著上課了,這裏有我照看著,不會有事的。”


    誰知宋曦卻直接在病床邊上坐了下來,由下而上都凝視他,“我今天已經沒課了,就留在這裏陪著長歌吧,”見東方明有張嘴反駁的意向,他又接著道,“我不放心!”


    “……”他還真沒看出來這個麵部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的家夥有哪裏不放心的!


    東方明抽了抽嘴角,不再去管這個閑得淡疼的家夥,校醫室裏這麽多人在,他就不信那流氓還敢對自己為所欲為!


    沒等多長時間,琴悠就拎著一個保溫桶回來了,據這丫頭所說,第三食堂的崔師傅知道八寶粥是東方明要的,以為是他自己要吃,特地多做了些,還附贈一份小點心,聽說是崔師傅最近才鑽研出來的新菜品。


    這是把他當做實驗用的小白鼠了嗎?


    東方明嘴角抽搐的幅度不太明顯,心裏卻很是感動,他和崔師傅是因為第三食堂而結緣,年過半百的崔師傅知道自己喜歡吃他做的東西,每次出了新菜品,第一個想到的人總是他,這份心意讓東方明很是感動感激。


    因為宋曦的從旁阻撓,東方明沒能實現親自喂宋長歌喝粥的心願,隻能眼睜睜都看著琴悠一勺一勺都喂,而宋長歌一口一口都吃,那場景真是……


    麻蛋太讓人羨慕嫉妒恨了!


    當然,羨慕嫉妒恨的對象自然是琴悠而非宋長歌!


    宋長歌吃過了八寶粥,困意瞬間席卷而來,環視一圈兒,東方明正和自家堂兄“深情對望”,兩個護士安靜地做著各自的事情,旁邊的另一張病床上,一個隻露出發頂的女生安靜地睡著,宋長歌沒有多做抵抗,手掌在耳邊的空氣中做出撫摸的動作,輕喃了一句“別擔心”,然後幹脆地放任自己的意識消散,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沒有人看到,宋長歌耳朵旁邊的枕頭突然下陷了一小塊,一個小小的凹槽憑空出現,細微的晃動之後,徹底沉寂下來。


    在和宋曦互瞪的空檔,東方明偷偷朝宋長歌的方向看了一眼,見他已經睡著,心裏徹底鬆了一口氣,隻是疑惑,這孩子怎麽會勞累到這種程度?


    心裏有了困擾,東方明就很難安分,所幸兩個病人都已經沒了大礙,隻需多加休息,根本不需要他時刻提心吊膽,如此一來,東方明就有了足夠的時間去為自己解惑。


    轉身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東方明偷偷打量了一圈,琴悠去藥材室整理新進的藥草了,祁菲正在核對這個月的賬目,除了宋曦那個混蛋,沒有人把目光放到自己的身上,簡直妙極!


    東方明故作平靜地掏出手機,時刻注意讓自己的表情保持正常,不露出任何端倪,然後——給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宋曦發了一條短信。


    東方明和宋曦並沒有交換過電話號碼,他也不知道這家夥是怎麽拿到自己的號碼的,不過,自從第一次收到這貨道晚安的短信之後,他就黑著臉將宋曦的號碼存進手機裏了。


    東方明: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長歌怎麽會勞累成這樣?是不是你虐待他了?


    宋曦:……


    東方明:說人話!


    宋曦:你為什麽這麽關心長歌?我沒記錯的話,他是我的堂弟,不是你的堂弟!


    東方明抬頭瞪了宋曦一眼,隨即忿忿地打字——


    東方明:小爺愛關心誰就關心誰,你管得著嗎?你以為你家住海邊啊?


    宋曦:我名下有三棟別墅在海邊,你想去玩?


    東方明:……自作多情,誰想去你的別墅玩兒了?腦補過度是病,得治!狠狠地治!宋曦老師,你需要做換腦手術了!看在我們倆同在一個學校上班的份上,小爺給你個友情價,隻要999998!怎麽樣,有沒有很感動?


    宋曦:嗯,很感動,於是我決定以身相許,親愛的,我們什麽時候結婚?


    東方明:……你!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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