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旭堯側開身子,讓她出來,卻是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陸然當做沒看到,下了樓徑自往地鐵方向走,唐旭堯出手拉住了她:“先去吃飯。”


    陸然頭也沒回,語氣始終很淡:“抱歉,我沒胃口。”


    唐旭堯卻是很堅持,沒再征求她的意見,隻是徑自扣著她的手腕,把她拉入了最近的餐廳。


    “陸然,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唐旭堯說,拿過菜單,徑自點了幾個菜。


    他的強勢讓陸然心裏有些惱,微沉著臉不說話。


    唐旭堯了解她的性子,也不去撩撥她,更不去問諸如她這段時間去哪兒了之類的話,問多了她反倒會像被蟄到般反彈,因此隻是安靜地陪她吃了頓飯。


    吃完飯時他堅持要送她。


    陸然壓抑了兩個小時的情緒終於爆發:“唐旭堯,你能不能別再來打擾我了?我真的很煩你和你所有的家人朋友,你就非得逼我和你撕破臉才甘心嗎?”


    唐旭堯隻是沉默地望著她,墨色的黑眸很靜,很深。


    “陸然,你也會炸毛嗎?也知道急了?怎麽不繼續冷冰冰繼續對我視若無睹?”他說,一字一句說得沉緩,


    陸然微抿著唇,收了臉色:“唐旭堯,我是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唐旭堯說,黑眸盯著她,“陸然,我告訴你,哪怕我知道我一千個一萬個對不起你,你罵我無恥也好,不要臉也罷,但是你要我放手,我做不到!這四個多月,我也受夠了!”


    陸然倏地抬頭望他,紅唇一抿,拿起包包甩手就走。


    唐旭堯伸手拉住了她:“陸然,不要和我比狠,我真狠起來哪怕知道你會恨我一輩子我也會不擇手段的。”


    陸然下意識掙紮,想推開他,卻敵不過他的力氣,人被他拖著強行塞進了車裏,順道落了鎖。


    陸然氣急:“唐旭堯你還要不要臉。”


    “隻要你答應跟我回家,我連命都可以不要,臉還要來做什麽。”唐旭堯淡淡應著,不緊不慢地係著安全帶。


    陸然抿了抿唇,靠坐在座椅上不說話,有些生悶氣,以前都是她比較不要臉,現在風水輪流轉,輪到唐旭堯不要臉起來了。


    “住哪兒?”唐旭堯扭頭問她。


    陸然單手支頤盯著窗外望,沒有應。


    “陸然。”隱約的一聲歎息,唐旭堯側頭望她,“我不想和你過不去,更不想看到你難受。但是我真的沒辦法,我不想再失去你。我愛你,遠比我以為的要多。”


    陸然唇角扯了扯:“唐旭堯,別再和我說任何愛不愛我的話,或者放不放得下的話,沒意思!已經過去了。那兩年你有的是機會,但你從沒對我說過,也從沒做過任何讓我覺得你其實是在乎我的事。我這輩子從沒像那兩年那麽卑微下賤過,我努力想要融入你的世界,想要討好你和你的家人,隱忍得完全沒了自我。我會去討你媽歡心,會在每個節日精心給她準備禮物,會親自下廚給她做飯,會在她悶的時候陪她逛街陪她去做美容甚至變著花樣給她慶祝生日,可我卻從沒有這麽對我媽這麽好過;我為了討好你妹妹甚至即使身體不舒服隻要她約我會二話不說陪她出去,可是我什麽也沒得到,她們隻會不斷提醒我,另一個陸燃是如何的好你們的過去是如何的波折,我躲在你的世界裏,卻像個旁觀者一樣,看的全是你和她的故事。”


    她的嗓音又恢複了平日的平和柔軟,不溫不火的很平靜,卻將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在了她臉上。


    她的臉隱在巨大的陰影下,他看不清她此時的神色,卻能從她平靜的語調裏,讀出她所有的情緒。


    她從沒和他說過這些,他當年對她的忽略即使能敏感察覺到她的日益沉默卻察覺不出這份沉默背後的真實原因。太過習慣默默守候在家裏的她,久而久之卻忽略了她所有的感受而不自知。


    手下意識地想要握住她的手,伸到半空卻又不自覺地僵硬,最終隻是默默收回,啟動了車子,沉默著將她送回家。


    “陸然。”看著她回屋時,一直沉默的唐旭堯叫了她一聲,“對不起!”


    對不起曾這麽傷害你,對不起明知道你不想再有瓜葛,卻還不顧你的意願繼續糾纏著你……


    隱去的話含在舌尖裏,唐旭堯手掌習慣性地在她頭上揉了揉,低啞的嗓音從唇間逸出:“好好休息,別熬太晚。”


    伸手替她關上門,轉身而去。


    唐旭堯直接回了家,黎芷琴和唐寧寧都在。


    唐寧寧又捧了糖糖的小說在看,自從上次看過糖糖那本小說後,唐寧寧就成了糖糖的忠粉,一天到晚惦記著要簽她的影視約,隻是至今沒聯係上本人。


    黎芷琴在翻著企劃那邊送過來的酒會企劃案。


    華辰每年年初都會舉辦酒會,不少當地的精英名流都會出席。


    看到推門進來的唐旭堯,黎芷琴就衝唐旭堯招手:“阿旭,過來幫媽參考參考,哪個方案更好。”


    唐旭堯沒什麽心情:“哪個不行。”


    轉身上樓。


    黎芷琴不悅:“請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還有大批的媒體在,怎麽能隨便。”


    說著想起了一事,扭過身望向已經走到樓道口的唐旭堯:“對了,這次陸老也過來,聽說他那孫女兒也準備回國了,估計會陪著過來,到時你和陸老孫女兒好好處處看看。”


    唐旭堯腳步突然停下。


    唐寧寧沒留意到,隻是皺了眉,望向黎芷琴:“媽,您能不能別鬧得哥跟滯銷品似的好不好,那陸燃姐怎麽辦?”


    剛說完就被黎芷琴白了眼:“隻是認識認識又沒說要在一起,人家陸老孫女兒看不看得上你哥還說不定呢。再說了,小燃和你哥不是一直沒在一起嘛,要兩人真在一起了我也不用瞎操那麽多心了。”


    唐寧寧扭頭望向唐旭堯:“哥,你婚都離了,和陸燃姐有沒有再在一起的可能?陸燃姐都三十了還單著,你懂的。”


    “我和她已經完全沒有可能。”唐旭堯淡聲應著,音量不大,話裏意思已經很清楚明白。


    唐寧寧隻是撇嘴。


    相較於素未謀麵的陸老千金,唐寧寧倒更寧願唐旭堯和陸燃在一起。


    當年兩人沒走到一起,唐寧寧心裏多少是遺憾的。如今唐旭堯和陸然沒能走下去,她倒是希望他能和陸燃複合。


    唐寧寧總覺得,當年唐旭堯會突然娶陸然,多半是因為陸然性子乖巧聽話,適合結婚。而陸然那樣的性格要是嫁給普通人家,夫妻倆每天朝九晚五上班下班小日子也過得挺幸福的,但偏偏嫁給了唐旭堯那樣的大忙人,生意上不能幫忙著打點自己又不上班,整天宅家裏當深閨怨婦時間長了總熬不下去。


    女人還是應該有自己的事業。因此在這點上唐寧寧是傾向於陸燃的。


    陸燃是事業型女人,為了拍電影幾乎整個心思都投了進去,最近忙著為新電影《左轉,右轉》做宣傳,片子定檔年後的情人節檔期。


    她之前導過不少片子,但成績都不理想,這部片子是她在美國深造後導的第一部片子,因此很重視,沒日沒夜地趕宣傳造勢。


    唐寧寧看過片花,風格上倒是覺得可以和糖糖的《與愛情擦肩而過》打造成姐妹篇,正好可以借著擦肩而過的名氣造勢,如果能趕在電影上檔前買下版權,那是最好不過的事。


    唐寧寧當天晚上就把這個計劃和陸燃提起,陸燃自然是一百個讚成,隻是關鍵在版權購買問題上,唐寧寧一時半會搞不定,不得已第二天上班時又去找唐旭堯。


    “我幫不了你。”唐旭堯淡淡撂話,並沒有幫她和陸燃的意思,下班後還是有些控製不住想見陸然的心思,又去了陸然那邊,去的時候順道帶上了唐寧寧扔在他那兒的糖糖的書。


    陸然還在加班,看到他過來,頭也沒抬:“唐旭堯,我以為我們昨天已經把話說清楚了。而且,”


    頓了頓,陸然望向他:“我快要結婚了。”


    唐旭堯極力忽略結婚兩個字帶來的刺疼,麵色始終清清淡淡:“還沒吃飯吧,一會兒一起去?”


    “我約人了。”陸然回絕。


    唐旭堯也不以為意,隻是站在一邊,隨意翻閱著報刊欄上的報紙,手中拿著的書被擱到了一邊桌上。


    陸然看到了,眉梢微微擰了下。


    唐旭堯看了過來:“寧寧想簽這本書的影視,聯係了很久都沒能聯係上作者,為這事煩了我很久。”


    “跟我有什麽關係嗎?”陸然問,低頭繼續工作。


    “你別誤會,我不是為這個事過來。”唐旭堯怕她誤會,淡聲解釋,“她把書落我桌上了,我順手拿了過來。”


    陸然沒應,隻是往唐旭堯瞥了眼:“唐旭堯你真有那麽閑嗎?還是昨天我沒把話說清楚?我……”


    “電話!”還想繼續說的話被唐旭堯淡淡打斷,他的視線已經落在了她突然響起的手機上。


    陸然接起,詩雅美妝的舒齡打來的電話。


    舒齡電話過來是約她明天去簽合同的,對她們做的這個廣告案很滿意。


    陸然從事廣告兩年,自己成立工作室將近四個月,這還是靠著自己能力拿下的第一個廣告案,也是脈動新傳媒的第一個廣告案,喜悅之色溢於言表,眉眼都帶了笑意,掛了電話就忍不住拍著手掌把辦公室裏所有人召了過來,宣布了這麽個好消息。


    陸然這個團隊人不多,總共也就四個人,都是年輕人,主要做廣告創意和營銷整合策劃,大家在一起忙活了將近四個月,雖然接的案子不少,天天加班累死累活,卻一直拿不下廣告,突然接到這麽個好消息,還是個大單,陸然一宣布完眾人早已是互相擊掌歡呼,紛紛起哄著要陸然請客,陸然也爽快地應承了下來,請大家去涮火鍋,沒順道邀請唐旭堯,唐旭堯還是像個無事人般去蹭了頓飯。


    席上大家都是有說有笑,隻有唐旭堯始終噙著淺笑默默望著,他是直接接掌家族企業,沒有過這種創業團隊一起奮鬥的激情時刻,但看著眾人臉上毫不掩飾的滿足,卻還是感染了這份喜悅,尤其是陸然,他已很久沒在她臉上看到這樣單純而滿足的笑容,從嫁給他開始,她就一直恬恬淡淡的,鮮少再有這樣純粹快樂的神色。


    這樣的認知讓唐旭堯心情有些黯然,像蒙了塵,許多東西,隻有在失去了才會想起要停下腳步,回頭去看,才去發現問題,卻已經無法彌補。


    “唐旭堯,我已經很久沒有過今天這種開心的感覺的了,從嫁給你開始就沒有過。”


    送她回屋時,一直沉默的陸然突然說。


    唐旭堯沉默地望她,黑眸裏流轉的東西讓陸然看著心裏有些堵。


    “我知道。”他應。


    陸然笑:“所以你看,我更不可能再跟你回你那個家了是不是?”


    唐旭堯盯著她望了好一會兒,伸手拍了拍她的頭:“早點休息。”


    轉身走了。


    陸然看著房門被打開,再被關上,站在原地沒動,隻是心底那股悶堵愈加厲害,瞬間把一晚上的欣喜快樂都衝散殆盡。


    “你就是把門看穿倆窟窿來人也還是走了。”一道帶著輕哼的低沉嗓音從身後不緊不慢地響起,把陸然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轉過身子,在看清來人後整個人鬆了口氣,卻又有些氣急敗壞,“你……你怎麽會在我屋裏?”


    “當然是開門走進來的。”來人輕晃著手中的鑰匙,吊兒郎當地走向沙發。


    “你不是在美國嗎?哪來的鑰匙?”陸然依然處於氣急中,對著這麽張幾乎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方才的失落瞬間被衝散。


    “穿越回來的,鑰匙配一把不就有了。”他應著,人已挨著沙發坐了下來,脫了鞋雙腳就搭在了茶幾上,閑適地晃著腳丫子。


    陸然捂著鼻子走了過去,彎腰隨手拿起桌上的雜誌,往他腳板一拍,“臭腳收起來!”


    男人從善如流地把腳從茶幾移到了沙發上,單手支頭慵懶地側靠在沙發背上,“玉體”橫陳,那張和她有八分像陰柔俊美得過分的臉看著特別的妖孽,若不是棱廓線條看著還算硬朗剛硬,身形高大峻挺,乍一看下去就一活脫脫的翻版陸然。


    陸然對他這麽張陰柔臉見慣不怪,看著自己沙發又被他的臭腳丫玷汙,眉頭鼻子都快皺成一團了,有些氣急敗壞:“陸仲宣!”


    “哥……”陸仲宣涼涼地抬眸望她,拖長著聲音糾正。


    陸然沒理會,手中的雜誌又往他腳上打了打:“收回去!”


    他沒動,隻是勾著笑望著她:“剛那就咱妹夫?你行啊,小然然!”


    陸然撅著嘴沒應,被他“小然然”的稱呼惡了把,推著他的腳,空出半塊地兒坐了下來,手推著他:“你怎麽回來了?”


    “回家過年啊。”陸仲宣終於坐了起來,“不回來還不知道你給我們演了這麽一出精彩大戲。”


    邊說著邊應景地鼓著掌,“啪,啪,啪……”兩隻寬厚的手掌緩慢而有節奏地拍著。


    陸然抿著唇沒理會。


    她一不說話他就有些慌,垂下頭來望她:“誒誒誒,不會真生氣了吧。”


    “你才生氣。”陸然嘟噥著,抬眸望他,“你來幹嘛啊?”


    “來看看咱家妹夫啊。”依然是吊兒郎當的語氣,“看看是什麽樣的男人把你魂兒給勾走了,可惜了,剛還以為能看到一場活春宮。”


    陸然撅著嘴不理他的調侃,也不是很喜歡別人再來拿她和唐旭堯調侃,哪怕是至親的人。


    到底是同胞所生,心電感應這東西有時還真像那麽回事,雖然這麽多年來他從沒感應到她瞞了所有人這麽多年。


    “不高興了?”他低頭,望著她的眼睛問道,收起了剛才的吊兒郎當。


    “沒有。”陸然應得有些口是心非,卻還是望向他,“以後別再拿我和他開玩笑,我不喜歡。”


    “不喜歡還和他繼續這麽不清不楚的?”陸仲宣也收了笑,神色一認真起來陸然就有些架不住,“陸然你這是嫌摔得不夠慘還想再摔一次還是想怎樣?”


    他說到最後時已經發了飆,嗓門一下子拔高,奪過她手裏握著的雜誌突然地就一把狠狠地摔在了茶幾上,“叭”的一聲脆響嚇得陸然縮了縮。


    陸仲宣好說話的時候她怎麽調侃怎麽欺壓怎麽衝他任性都行,他一認真起來陸然心裏就忍不住會發毛。


    她家的人除了她,一個個氣場都甩她幾十條大街,她是那種完全沒氣場還屬包子的,包子的性格讓陸然被他吼得瞬間沒了話。


    陸仲宣扭頭望她一眼,對她這種小媳婦的模樣恨得牙癢癢又無可奈何,憋著一肚子氣想痛痛快快地罵一頓,看到她那樣卻又不得不留在舌尖上,隻得不停地深呼吸再深呼吸,卻還是心有不甘,開口時語氣也特別不好:“過幾天陪爺爺去出席個酒會。”


    “我不……”陸然下意識拒絕,話到一半瞥到他掃過來的冷眼又住了嘴,訥訥地“哦”了聲。


    她一向不喜歡參加什麽酒會晚宴,也沒怎麽參加過,念大學前還小,念大學時在外地念。後來去留學,卻因為不想錯過一段愛情,又偷偷地跑回來,借著留學的名義常年在外麵沒怎麽回家,已經好幾年沒出席過這樣的酒會。


    “真乖!”看到她點頭應承下來,陸仲宣頓時眉開眼笑,還不忘彎腰在她頭上摸了摸,直到看到陸然怒目圓瞪才心滿意足地收了手,轉身往屋子掃去,“還有空房吧,我在這住兩天,不用太客氣,做飯時記得給我準備一份,早餐我要吃陶然居的水晶蝦餃榴蓮酥豉汁鳳爪外帶一杯香濃鮮牛奶,牛奶加點糖別太甜,我喝不慣,午餐你要上班就隨便吃點好了,晚餐嘛,我喜歡大閘蟹,嗯,記得要陽澄湖的,大龍蝦來一份也不錯,還要半隻北京烤鴨半隻白切雞一份佛手排骨一份海棠冬菇一份時令鮮蔬,嗯,暫時就這麽些吧,我不挑食的。”


    陸然抓起一邊的雜誌向他砸了過去:“你去死!”


    書沒砸中,陸仲宣身子一閃進了另一邊的空房,不忘回頭睨她一眼:“你以前不都這麽伺候著你家婆婆嘛,對自家大哥別這麽吝嗇,乖!”


    “碰”的關了門,陰陽怪調地把陸然又給嚇了一跳。


    第二天陸然自然是沒有真起來給他準備早餐,還抱著被子睡得香甜就被一陣一陣的砸門聲給敲醒了。


    “陸然,起來,我餓了!”


    陸然翻了個身,沒理會,抱著被子繼續睡。


    “我數三聲,不出來我可踹門了啊。”聲音聽著已經有些不耐。


    陸然縮在被子裏連眼皮都沒動,嘟噥著應:“踹輕點,我這裏沒創傷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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