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三,星殞城再度刮起狂風,下起暴雪。


    隨著太子府,明王府,武王府以及太師府的閉門不出,各自明哲保身,藥王穀與毒宗狠狠戰了一場,初次交鋒以平手收場,在陌殤跟宓妃的動作之下,城內兵力調動頻繁,壓抑陰戾的氣氛之下,鬧得那是人心惶惶。


    去年冬季星殞城雖然下了雪,卻是一場暴雪都未降,氣溫也不是很低,遠遠不似今年這般寒冷,就連棉襖都恨不得多穿一件在身上。


    星殞城的上空黑壓壓的,那厚重的烏雲籠罩著天空,陰沉得令人窒息。


    以往每年臨近年關,作為金鳳國麵積最大,也最為繁華的皇城,星殞城是非常熱鬧喧囂的,年味兒特別的濃厚。


    然而今年注定是不能過一個好年了。


    隨著陌殤跟宓妃出海歸來,宣帝就不打算再繼續的隱忍退讓下去,他打定主意要肅清整個朝堂,還僵持了差不多三代的朝堂一個幹淨。


    當然,不可否認宣帝是有私心的,他跟先帝爺一樣,從頭到尾最屬意的繼承人就是寒王,而他自己坐在這個皇位上吃足了強大外戚帶來的苦楚,他又焉能讓他最為在意跟看重的兒子跟他走上同一條路。


    哪怕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宣帝也要給寒王一個幹淨的朝堂,讓他手中握有最大的權利,任何朝臣都威脅不到他,而他即便就是身為帝王,也能最大程度上選擇自己所喜歡的女子為後為妃。


    宣帝並非喜好女色之人,他一生鍾愛韓皇後一人,如果不是最後被推上皇位,他的身邊除了韓皇後不會再有別的女人。


    他這一生最為愧疚的事情就是沒能兌現他對韓皇後的承諾,一生一世一雙人。


    因此,說宣帝開明也好,天真也罷,他還真就不像別的帝王那樣,希望自己的兒子廣納後宮,多多的開枝散葉,他隻盼著寒王能遇上一個真心喜歡的女子立她為後,就這麽過一輩子。


    也算是未在他跟他母後身上實現的承諾,兌現在他的身上。


    隻是宓妃丫頭情係陌殤,並無心於他的兒子,這讓宣帝每每一想到這裏,就忍不住要暗罵寒王下手慢了,老早聽他的指不定宓妃就真是他的兒媳婦了。


    好在寒王是個胸懷坦蕩的,表明心跡之後被宓妃果斷拒絕,他縱使心中仍未曾放下,卻也堅決不涉足陌殤跟宓妃之間的感情。


    作為過來人的宣帝也深知感情之事不可勉強的道理,自然不會強行去插手改變什麽,他雖心中不甘卻也有成人之美的度量。


    “那個老匹夫果真狡猾如狐,就是狡兔三窟也不過如此了。”禦案後宣帝將陌殤秘密遞上的折子重重的拍在案上,眸底幽光密布,語氣滿是嘲諷。


    這些年明裏暗裏宣帝也拔除過龐太師不少的勢力,當初雖有猜到些什麽,卻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敢情以前他對龐氏一族所作的不過就是九牛一毛,壓根丁點兒傷不到龐氏一族的根基。


    如今想來著實可氣,可惱。


    “此番接連盡數殺滅了他三處私自培養的暗衛,就算不能氣到他吐血,卻也足夠他肉痛很長一段時間,朕就當這是從他手上收點子利息。”


    “這個時候的局勢對咱們大大有利,屬下實在想不明白楚宣王世子為何就收手了?”難道不該趁勝追擊,多多鏟除龐太師的爪牙,削弱龐氏一族的整體實力。


    衛智乃是宣帝手下的暗衛首領之一,他自認自己也不是個笨的,卻著實不知陌殤用意何在。


    “龐太師要護著太子,因為太子是他手中的王牌,唯有握牢了,他的野心才有進一步實現的可能。”宣帝眸光晦暗難明,嘴角的笑意卻森冷森冷的,“而太子撇開太子這個尊貴的儲君身份之外,他的一個助力是身為皇後的母親,另外一個助力則是他的外祖龐太師。”


    “龐皇後所能給予太子的支持跟幫助顯然是不及龐太師那麽強大,唯獨中宮嫡出這個尊貴的身份能讓太子淩駕於其他皇子之上。”


    眯了眯眼,越是深想宣帝的臉色也就越發難看,“可是光有身份還不夠,太子需要龐太師的支持,否則既無戰績,又無政績的太子得不到民心,也無法積累聲望,他會一直被其他兄弟力壓一頭。”除了衛智是宣帝的心腹,這些話說與他聽也無妨之外,實是這些話憋在心裏太久,宣帝急需要一個可以宣泄的出口。


    “太子與龐太師是綁在一起的,他們之間的親密關係甚至比起太子跟龐皇後的母子之情更為牢固。”正因為如此,宣帝才更覺得無比的諷刺。


    “皇上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在皇後跟龐太師之間,最終選擇了龐太師?”這是舍棄他母後的意思,衛智滿是精光的雙眼瞪得大大的,臉上的表情也份外的精彩。


    太子的這個選擇,實在叫他不知該說什麽好?


    龐皇後到底是太子的親生母親,無論龐皇後做什麽,究其目的無非就是替太子鋪路,一切手段皆為維護太子,而反觀他的外祖父龐太師,分明就是一個野心勃勃之人,又焉能全然的信任?


    焉知有朝一日龐太師不會踩踏著太子往上更進一步?


    “你這反應倒是不慢。”


    衛智表情不多的臉微微一僵,抽著嘴角下意識的又道:“如此說來龐太師是放棄皇後了。”


    如若龐太師無論如何都要跟龐皇後綁在一起,那麽皇上想動龐皇後困難很大,眼下龐太師既已收手,雖說皇上不能一網打盡,不管怎麽說有了一個良好的開頭不是。


    龐太師即便早在心中替太子做出了決定,明麵上卻不會對太子有絲毫的不敬,這舍棄龐皇後的選擇還得太子拿主意不可。


    也不知時至今日都還在算計的龐皇後,若是知曉在她不計代價為太子鋪路的時候,太子卻已經毅然決然的選擇了放棄她,心中該是何等感受。


    “就算他不放,朕也會逼著他放。”龐皇後不過隻是後宮婦人,可她手中竟然握有那樣可怕一股勢力,她的背後必然有人。


    最初宣帝的本意便是不動手則已,一旦動手就必要將龐氏一族連根拔起。


    隻是當三國暗中派人潛進星殞城見機行事這個消息傳來,宣帝跟陌殤宓妃商量過後,決定暫時放太師府一馬,隻針對龐皇後即可。


    如此雖然埋下了隱患,但收網會相對迅速,不可逆轉。


    “衛智,傳朕諭令,全權配合楚宣王世子跟安平和樂郡主的行動,這一次朕不但要動前朝,就連後宮也不會放過。”


    “是,皇上。”


    “放人進來的時候不要做得太明顯,那女人精明得很,莫要反被她給利用了。”


    “是,屬下省的。”


    “去吧!”宣帝擺了擺手,目光掃過禦案上那份奏折,幽深的墨瞳越發漆黑一片,觀之後背猛地躥起一股懾人的寒意。


    華兒你且看著,為夫這就要替你報仇了。


    你放心,當年害了你的人,逼了你的人,為夫會一個接著一個送她們下地獄。


    ……


    穆宅


    暖閣內,著一襲青色長袍的藥王在看過內容之後就隨手將紙條燒毀不留一絲痕跡,他輕笑道:“你們四個臭小子都給為師打起精神,接下來就該你們出場了。”


    昨日與毒宗一戰,藥王跟媚骨老人都未出麵,雙方都意在試探對方,結果以一個平手收場。


    “是,師傅。”


    宓妃的大師兄跟二師兄到星殞城之後,他們師兄弟四個就以大師兄蕭凡為首了。


    “我們的對手是媚骨老人的徒弟們,而師傅您的對手徒兒們可是不敢搶的。”樂風撇了撇嘴,對於他們師傅這想偷懶的行為很是無語。


    “哼,那個老毒物自然要留給為師來收拾,為師尚還有一箭之仇沒報。”提到這個藥王就氣得有些牙癢,那次被暗算中了三笑逍遙散,虧得是遇見了宓妃那丫頭,否則他的墳頭上草都不定長多高了。


    “寒王那小子徹底恢複了,原計劃怕是會有些變動。”要說這星殞城藥王還真是住不習慣,早就想回藥王穀去,偏生那個他老人家想見的,又忙得要死根本就見不著。


    “他的命倒是好,小師妹不但替他解了毒,貌似就連修為都突破提高了。”為了替寒王解毒,宓妃可是一點都不輕鬆,雲錦這話有點酸,難保就沒有吃醋的嫌疑。


    “三師兄這是羨慕?”


    “有點。”雲錦摸了摸光潔的下巴,那表情還挺一本正經的。


    聞言,樂風嘴角微抽,沒好氣的道:“若讓三師兄忍受十餘年的毒發之苦,不知你還羨不羨慕得起來。”


    雲錦,“……”


    “你們兩個別鬧了,正事要緊。”二師兄諸宸為人冷酷淡漠,素來話就很少,別看這次他們師兄弟出現在星殞城目標是對付毒宗,實則上諸宸卻是因為許久不見宓妃,這才提前了三天出現在穆宅。


    隻可惜宓妃忙得很,壓根抽不出時間來見他們師兄弟四個一麵,唯有彩兒傳了消息給他們。


    “事情早些處理幹淨,小師妹才能空得出時間。”


    蕭凡話音一落,‘刷刷刷’四道目光就落到他的臉上,藥王心酸酸的瞪著他們四個,“你們四個小心良心的,當為師不存在麽,竟然心心念念的隻有小妃兒一個。”


    噗——


    瞅著藥王幽怨無比的神情,以蕭凡為首的四個大美男都齊齊眼角抽搐,嘴角也抽搐。


    “咳咳…言歸正傳,那老毒物既然出了第一次手,最遲明天就會再次出手,你們師兄弟四人分頭行動,務必要先給為師斷了他們的羽翼。”


    星殞城雖不是藥王穀的大本營,可架不住他們在這裏有人啊,宓妃就不說了,還有陌殤跟寒王在後撐著,他們的人動作起來就跟拿了通行牌似的,很多需要顧慮跟顧忌的地方對他們而言並沒有什麽約束力。


    “嗯。”


    聽著大徒弟跟二徒弟就淡淡的‘嗯’了一聲,藥王無語的抖了抖胡子,就知道他們很無趣,還是小妃兒討喜啊!


    “師傅就把心放回肚子裏,這次說什麽也要將毒宗給解決了。”


    “由著他們猖狂也夠久了,是時候要將毒瘤拔除。”


    倘若平衡注定要被打破,他們倒是希望金鳳國能出一位不一樣的帝王,那樣便能牽製其他三國,保住浩瀚大陸的太平。


    這樣也不枉藥王穀的這一番出世。


    ……


    “怎麽回事?”


    “小姐,路口被一輛馬車給堵住了。”紅袖皺著眉頭,臉色不太好看。


    “下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嗯,小姐稍等一會兒。”


    不一會兒紅袖就又回到了馬車上,不掩語氣中的厭惡低聲道:“小姐,是鄭國公世子。”


    他們天音五弦奉宓妃為主不久就差不多知曉了有關於宓妃的一切,對那鄭國公世子更是不陌生。


    隻是這麽長時間都沒有聽聞鄭國公世子的消息,此刻他突然出現在這裏,難免不讓人對他心生懷疑。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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