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洋想了想,道:“行,那你偷偷兒的。”


    他不知道允琛會不會原諒他。


    他再一次,差點兒害死了允琛……


    “我辦事,你放心!”宮麒恩信心十足的,拍著胸膛出去了。


    季洋緩緩坐回床上,怔怔地看著半開的房門……


    不該是這樣的,他隻是想對允琛好,想一輩子對允琛好……


    他有點兒活不明白了。


    不明白為什麽好好的感情,忽然就變成了這樣;不明白他們沒傷天沒害理,為什麽隻要在一起,就仿佛給這世界增添了罪惡。


    不明白林慧為什麽一定要如此阻止他們。


    難道他真的錯了麽?


    他不想承認。


    這是他的一整個兒青春。


    他不能否認自己走過的路、他不能侮辱這段最美好的情。


    直到此刻,他依舊覺得,這段情是無比美好的。


    宮麒恩辦事很麻利,很快就拿著手機視頻回來了。


    視頻很短,但拍得很清楚。林允琛靠在病床上,楚潔和林慧、還有另外一個女人、還有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都圍在病床邊。


    林允琛的腿上打著石膏,頭上也包著紗布,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我說,我幫你找個律師唄?你告訴我你們所裏誰打刑訴最厲害,我幫你去請!”宮麒恩見季洋的目光略有收回,迅速揣起了手機,把話題轉到正事兒上來。


    看林允琛那個混蛋,可不是正事兒。


    “不用找了,就這樣兒吧,法院指派誰就是誰吧。”


    他不想再折騰了,他累了。


    宮麒恩咬著牙看了他一會兒,道:“你知不知道這不是輸贏的問題?如果敗訴,你會死在監獄裏,林慧會弄死你。”


    “那我謝謝她了。”季洋用能動的那隻手拉開被子躺下,安然地閉上了眼。


    宮麒恩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半晌,“草”了一聲,摔門走了。


    他不能讓季洋被誣陷成綁架犯,更不能給林慧暗中害死季洋的機會。


    他永遠無法忘記,視頻中的季洋,好像一朵絢爛綻放的芍藥花,妖冶、自信、蓬勃,理直氣壯地開在陽光下。


    人都道庭前芍藥妖無格,誰知世間妖惑最灑脫?


    在林允琛身夏的季洋,不覺得自己在做的是多麽可恥的事、不覺得這種關係有多麽見不得人、不覺得他們的結合有什麽不對。


    他是如此享受著隻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歡愉,由心而發的快樂,綻放在他的每一寸皮膚上,炫目的光芒,仿佛能晃得整個世界的偏見都消弭。


    在人生中最低穀最迷茫最悲傷的那段時日裏,這樣的季洋,就像一盞明燈,照亮了他前行的路。


    讓他覺得,其實人活著,本沒必要那麽糾結那麽束縛、本沒必要在意太多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毀譽或罵名,已在這條路上,那便痛痛快快地走下去,就算放聲高歌也無妨,至少這條路,不像他原本所認為的那麽黑暗。


    總是有光的,不是麽?


    在他從季洋身上看到光時起,他就已經愛上了季洋。


    再見便是諸番打聽後,在酒吧裏的尋見。


    那是一年前,季洋西裝革履意氣風發,邁著大長腿在紛雜的酒吧裏穿過,好像全世界的喧囂都靜止了——這絕不誇張、也不是他的錯覺,季洋就是有這種魅力。走到哪兒,都能把人的目光牢牢吸引去。


    那天季洋和張子凡坐在最角落的卡座裏,表情挺嚴肅,好像還沒從工作中掙脫出來,還在談論案子……


    他找了個好角度看著……目不轉睛地看著……一直看到季洋離開,他也沒敢上前去搭訕。隻因這個人太美好了,美好到讓人不敢觸碰。


    可此時,這樣美好的人,卻頹廢得好像一灘爛泥。


    這個人,眼中再沒有自信、再沒有驕傲、身上也沒了炫目的光。


    他好像丟了魂兒,整個人,隻剩下一個空殼子。


    都是林允琛那個渣給害的!


    喜歡他你就全心全意地對他,不喜歡你就徹底地離開他,又要談著女朋友、又要拴著季洋,又要冷落著他虐著他、又要時不時地表露深情給個甜棗,擱誰身上誰都得瘋!更何況季洋又那麽愛林允琛呢!


    所以,整件事情的問題,不出現在季洋身上,而在於林允琛。


    他得讓林允琛給季洋一個痛快的!


    宮麒恩一路埋著頭,怒氣衝衝的,從樓梯走到了上兩層的vip病房,到林允琛的房門前,一腳踹開了。完全無視了一屋子人的目光,站在門口,直接看向林允琛:“我要和你談談。”


    “小宮”,林慧沉著臉,道,“我還以為宮氏的家教不錯。”


    “嗬……這話說的,好像你林氏的家教就好到哪兒去了呢!你兒子不還是和我一樣,彎的。哦,不對,他還不如我呢,我至少彎的徹底,可他這半直半彎的,活像個騾子!”


    “宮麒恩,你知不知道和我作對,要付出什麽代價?”林慧徹底被他惹怒了,眼中的寒光像是要殺人。


    “林董事長大人不記小人過,豈能因為幾句不中聽的話就去收拾一個小輩呢?所以我沒什麽好怕的啊。”宮麒恩笑道。


    林慧道:“但願你真能如你自己所說的這麽識時務,僅限於逞個口舌之快。”


    “林允琛,我要和你單獨談談,你敢麽?”宮麒恩沒再搭理林慧,又問林允琛。


    “媽,楚叔叔,我要和宮總單獨談談。”林允琛道。


    “允琛……”林慧明顯不願意走。


    “媽,我要和宮總單獨談。”林允琛語調不高,但語氣裏已經帶著隱怒。


    林慧不敢再說什麽了,隻能歎了一聲,拽著自己老公出去。


    楚潔和談靜也緊跟了出去,宮麒恩不太友善地說道:“楚小姐,門兒帶上。”


    房門關閉,病房裏隻剩下林允琛和宮麒恩兩個人,林允琛先開了口:“季洋醒了嗎?”


    “沒呢……”宮麒恩大咧咧地往病床邊的椅子上一坐,笑道,“林總真是命大,怎麽不撞死你呢!”


    林允琛知道他沒善意,但也不惱,隻是問道:“季洋傷勢怎麽樣?醫生有沒有說什麽時候能醒?”


    宮麒恩靠在椅背上看著他,從頭到腳仔細打量,“噝”了一聲兒,道:“林允琛,不如讓我來猜猜?”


    “猜什麽?”林允琛問。


    宮麒恩道:“讓我來猜一下你的心。我想你應該還是喜歡季洋多一點,但你放不下手中的權力、舍不得自己的地位,不想讓自己成為別人的笑柄,所以就隻能找了個稍微有點兒喜歡的女人結婚。你這個人啊……貪心,什麽都想要。又想要活得光明漂亮、妻賢子孝,又舍不得季洋這稀罕物。嘖……可惜了,你怎麽就沒生在舊社會呢?”


    “你說說啊……”宮麒恩還挺惋惜,“要是擱舊社會,你我這地位,好歹也是個大財主,三妻四妾養個男寵也就不算什麽了。你就盼著這樣兒呢吧?是吧?我沒猜錯吧?”


    “沒一句是對的。”林允琛淡淡掃了他一眼,沒心思和他計較這些糊塗話。


    “哦?那你跟我說說,你的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林允琛道:“之前我就和你說過,我從沒有放棄季洋。我知道你今天是為了季洋而來,所以你要答案,我就再給你一個確切答案。我從沒有想過要放棄他,一秒鍾這樣的念頭都沒有,我更不可能用你說的那種方式侮辱他,我隻是有我的打算。我圖的是一輩子,你明白麽?忍不了一時,就得不到一世。”


    “你的打算?”宮麒恩笑了,“你的打算就是讓季洋發瘋?你的打算就是把他從一個享譽業內的律師變成了一個綁架犯?你的打算……嗬,你的打算就是讓你媽用子彈刺穿他的手臂?不是吧林允琛?我看你是想要他的命!這樣他就不會纏著你了,他就解脫了!”


    林允琛安靜的聽他說完,道:“這是我和季洋之間的事,不是你能說的。直接說你今天來的意圖,我想聽聽。”


    “我沒什麽意圖……”宮麒恩成討厭林允琛這一副高高在上波瀾不驚的模樣,顯得他好像很蠢,讓他覺得自己是一個沉不住氣的傻瓜。


    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過來折騰一通,結果林允琛隻用一句話就能把他打發了——這是我和季洋之間的事,憑什麽向你下保證?


    “你有”,林允琛道,“你是想和我說,如果不夠愛他,就徹底放開他;如果足夠愛他,就和談靜分手、和林慧攤牌,是不是?”


    “你還挺聰明的。”


    “你放棄吧”,林允琛小了聲音,道,“我給你的答案,一定是後者,隻不過現在時機未到。”


    宮麒恩道:“也就季洋那傻比能信你的話。反正也沒什麽,我這人呢,的確有點兒魯莽,我就是過來和你宣戰的。你聽好了,從今天開始,我要正式追求季洋。所以如果你不救他,我一定會救。如果林總還要麵兒,不想讓別人去救你的小情人兒,你就趕快想法子。”


    林允琛笑了,沒看他,陷入了回憶,好像隻是說給自己聽:“之前,季洋也和別人宣戰。但我們最終還是太嫩了……”


    “你放心回去吧,照顧好季洋,我一定不會讓他有事。”這句話是對宮麒恩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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