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將林允琛放在廚台上的酒杯隨意拿過去了,笑道:“你是客人,我做了一桌子你不喜歡的菜,已經很過意不去了,現在還讓你幫忙擺盤兒。”


    “客氣什麽,你要非弄得這麽生分,我以後可再不過來和你喝酒啦!”


    “可別!”陳煜一臉緊張,盯著林允琛的背影道,“我現在,就你一個知心朋友,你要不理我,在這世上我可真就孤家寡人一個。”


    手上卻是迅速把在短褲兜裏撚出來的粉末迅速撒在酒水裏。


    林允琛沒回頭,給足了他作案的時間。隻是聽他這麽說,不免頗有感觸:“你今年才多大?剛剛二十四,人生還長著呢,其實真沒有必要這麽悲觀。”


    很多事,也沒有必要太較真兒。


    不管你到底是想追我還是想報複我,這說到底,都是較真兒的事兒。


    想追我,我早就是季洋的,而且堅定著呢,你再怎麽挖,牆角也不會鬆。注定不是你的,何必強求?


    想報複我……你仔細想想,你該報複的人,是我麽?是季洋麽?都不是,而是你自己。


    既然愛王鯤鵬,為什麽非要用這種方式來和他賭氣?真愛王鯤鵬,你就該抓死了他不放,而不是絞盡腦汁地想著如何找一個更好的人去羞辱他。


    你可能恨季洋沒有保護好王鯤鵬、可能以為我不容王鯤鵬而間接害他,可你有沒有想過,既然你愛他,為何在他生命中最艱難的時刻,都沒有去陪伴他?


    林允琛不知道那晚在姥姥家樓下,陳煜都從竊聽器裏聽到了什麽、不知道那晚他的心裏都在想些什麽。


    他隻知道,陳煜沒有去報警。


    單從這一點,就可以斷定,陳煜其實是愛王鯤鵬的。


    隻是這份愛,到底到什麽程度,他是說不清楚的。


    是愛到會為鯤鵬去報仇?還是僅限於悲傷幾個月?


    他說不清楚,所以他就無法斷定,此時陳煜再找他,到底是和從前一樣想要追他、不擇手段地追他,還是想要報複他。


    但有一點他卻可以斷定——不管是哪一種,他都不會放過陳煜。


    因為陳煜的偏執,會傷害到季洋。


    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季洋,哪怕這個人是真心喜歡他,也不行。


    陳煜沒理林允琛的話,就隻是站在廚房外的飯廳裏,看著林允琛忙碌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直到林允琛端著兩個盛滿熟食的盤子轉身,他回過神兒,隨意笑道:“沒想到,你還是個居家過日子的好男人。”


    “那是!”林允琛相當自豪地指了自己一下,笑道:“我做飯可好吃了,季洋可愛吃!”


    “都是你做麽?”


    “基本上!他做的飯實在難以下咽。”這是實話,大大的實話。他寶貝兒的廚藝,真是讓人不敢恭維。


    陳煜笑笑,道:“真好……”


    但你們倆的感情,真的有多堅定麽?就隻是,恰好雙方都是太陽一樣的人吧?這和人的性格有關,和愛得深愛得淺,似乎並無關係。


    他清清楚楚地記得,尤娉婷讓林允琛下跪,說隻要林允琛肯向他下跪,她就放過林允琛和季洋。但……林允琛沒有跪。


    就從他不肯為季洋失去尊嚴這一點,他對季洋的愛,就不如他自己所認為的、不如季洋所感受到的那麽濃烈。


    他是喜歡季洋、他是對季洋好,但這些,注定經不起風浪經不起推敲。


    所以啊,有林允琛這麽個態度在,他想要找一些能讓季洋傷心的法子,還不容易麽?


    今晚的這一招,是第一招。


    林允琛不是省油的燈,第一招過後,林允琛便能發現自己是被算計了,一定會想方設法地找季洋解釋,可他還有第二招緊跟著呢!他就是要讓季洋傷心、就是要讓季洋的驕傲徹底粉碎,他就是要把季洋連人帶尊嚴地一起踩在腳下,踩得粉碎!


    他恨這個人,想到鯤鵬在最後一刻依舊眷戀著他、想到鯤鵬將自己僅有的一切都留給他,他就恨得牙癢癢、甚至連骨頭都癢。此恨,即便將其剝骨抽筋也依舊不能解!


    陳煜絲毫不掩飾自己有心事,就懷著這滿心的心事,自己喝了好一會兒悶酒,將杯中酒都喝光了,給自己倒下一杯的時候,才忽然想起林允琛似的。招呼道:“允琛,你怎麽不喝啊?就我自己一人兒喝了,你也太不夠意思啦!說好了一起喝酒聊天兒的,合著成你灌我啦?”


    林允琛笑道:“怎麽是我灌你?明明是你自己灌自己。你還知道找我過來是聊天兒的?你也不跟我聊啊,把我當空氣呢!”


    陳煜忽然明白過來似的,點點頭,道:“對對對……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說著,重重歎了一聲兒,道:“允琛,你有很想念的人嗎?就是……無論多努力,也無法再見一麵的那種。”


    林允琛本能地想起了楊子明,但也清楚地知道,陳煜就是想要勾得他傷心,引著他多喝酒。


    事到如今他還不明白麽?陳煜把他的事情調查得清清楚楚,他和子明的關係、子明的死因,還有……子明的喜好。那朵鳶尾花、那段時間裏一樣的說話語氣、一樣的穿著,都是陳煜故意為之。


    怎麽此時聽起來,又不太像了呢?


    是因為陳煜不想裝了,他沒心思裝下去了。


    “來,喝酒吧。”正因為陳煜是故意勾他的傷心,他才不得不傷心。


    林允琛端起了酒杯,和陳煜的酒杯碰了一下。卻是喝得不多,輕輕啜了幾口而已。


    放下酒杯還笑道:“這一陣子啊,被鯤鵬的事兒給鬧的,季洋心情不好,我每天小心翼翼地陪著他,哪敢喝酒泡吧啊?太長時間沒喝了,酒量都不行了。剛才你不在的時候我自己喝了兩杯,頭就有點兒暈。”


    雖然談笑如常,但心裏卻是直糾結……太特麽糾結了!


    來的時候吧,其實他已經下好決心了,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他得讓陳煜在一定程度上得手一回,陳煜才能不對他有所懷疑、他這邊才能得到有用的消息。不然以陳煜這麽死陰死陰的性子,一旦他再像上次一樣離開,陳煜必定會起疑心。


    一起疑心吧,很有可能就想到他今天是有備而來了,會不會將他放好的針孔攝像頭給查出來?那樣他手裏可就少了一顆相當有決定性的棋子。


    他手上現在有兩顆棋,一顆是這一陣子調查的陳煜他爸的髒事兒;另一顆,就是今天剛做好的這個準備。


    他就不信陳煜平時不約個泡什麽的,這小子,騷著呢!絕對耐不住寂寞。


    陳煜手裏有他和季洋的視頻,如果他手裏再握住陳煜和別人的視頻,這樣一來,在這方麵,他和陳煜就是扯平的。而除此之外,陳煜似乎沒有別的可以用來要挾他們的東西,可他卻握有陳煜他爸諸多髒事兒的證據。所以,自然是他這邊更勝一籌。


    如此雙管齊下,想要將陳煜徹底嚇唬住,絕不是難事。


    但事到臨頭,他卻有些打退堂鼓了。


    道理他都懂,也反複地說服著自己——就當是找了一隻鴨。可一想到這是在身體上背叛季洋,一想到陳煜用這件事大做文章之時季洋的傷心,他就不想這麽做。


    哎……


    林允琛端起酒杯,和陳煜碰了一下,也是完全不掩飾自己的心事,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這一次,將杯中酒仰頭一飲而盡。


    他必須一次性解決這個大麻煩。不然以陳煜的偏激,真的對他寶貝兒造成什麽難以挽回的傷害,那可是追悔莫及。


    至少到目前為止,對陳煜意圖的判定,他還是更傾向於複仇。


    仇恨未必比愛更可怕,但卻一定比愛罪惡。


    麵對罪惡,隻有狠得下心,才能贏。


    “允琛,說實話,和季洋在一起,有時候挺無趣的吧?”陳煜試探道。


    林允琛想了想,搖搖頭,道:“沒有,每天都很有趣。你誤會了,我心裏煩,不是覺得季洋不好,我煩的是他太好了。他現在每天都把自己累成狗,就為了放寒假能請我出去玩兒。你說我沒事兒嘴欠什麽啊?幹嘛說要去大溪地啊!多貴啊!我說想去玩兒,他就拚了命的去賺錢,攔都攔不住……”


    雖然很想和陳煜討個近乎,但說季洋不好的話,他是真的說不出。


    反正大實話也不是沒用,隻要能烘托出一種愁苦的氣氛,和陳煜來個一醉解千愁就成了。


    “哎……有時候啊,愛也是一種負擔。我看季洋就是讓你覺得有負擔了。來吧,別想那麽多了。”陳煜見林允琛是真愁,抓住了時機猛灌他酒……


    季洋回家裏取了幾件兒衣服,和他爸聊了會天兒,就急匆匆地往學校趕回,想要給林允琛一個驚喜。


    在關寢五分鍾前進了寢室,推開房門,卻見林允琛的床上空蕩蕩的。


    又推開洗漱間和衛生間,仍舊沒見林允琛的人兒。


    “允琛去哪兒啦?”


    郝全兒和段文軒頗為為難,相視了好幾眼,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怎麽啦?該不會是約泡去了吧?讓你們倆幫忙瞞著呢?”季洋玩笑了一句。


    “洋子,允琛……允琛晚上沒回來啊,一直沒回來。”郝全兒來了句大實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絕代係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肥兔愛吃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肥兔愛吃橙並收藏絕代係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