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允琛醒了。


    “哎呦……”揉著疼得厲害的頭喊了一聲兒,“寶貝兒……給我倒杯水……”


    聲音落下,回應他的,隻有屋子裏冰冷的空氣。


    林允琛一個激靈,頓時清醒了!猛地坐起來看向身旁……季洋已經不見了!


    “季洋……”林允琛瘋了似的衝出臥室,衝到客廳、衝到廚房、衝到衛生間、衝到另一間臥室,都不見季洋的影子。


    “季洋……”又滿屋子地找了一遍,然而各個房間房門四敞的空蕩蕩的家裏,就隻有他自己。沒有季洋的回應,也沒有季洋的人。


    季洋走了……


    林允琛蹲在客廳的地上,狠狠地撓了撓頭……忽然看到地板上的血、沙發上的血,看到門口兒滿是血的兩副手銬和一把鑰匙……


    “季洋……”林允琛的聲音顫抖著,撲過去抓住了手銬,又衝回臥室,果然看到,床上也是血。床頭抽屜的彈簧斷開了一個。


    季洋是硬生生把手銬從彈簧上拽下來的……那得多疼呢?


    流了很多血、血流了一路……


    林允琛重重地跌坐在地板上,忽然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再也無法挽回。


    他居然把季洋當奴隸一樣給栓起來了!


    季洋這樣自由不受束縛的人,怎麽可能受得了這些?


    季洋一定恨死他了!


    一定恨死他了……


    忽然手機響了,林允琛抓住最後一絲希望,循著聲音衝了出去。根本沒看是誰,接起電話,顫抖的聲音就衝口而出:“季洋!你聽我……”


    “允琛,到底出什麽事兒啦?”手機那頭傳來的,卻是大斌的聲音。


    “沒……沒事兒。”林允琛跌坐在沙發上,覺得握手機都沒有力氣。


    季洋怎麽可能還給他打電話呢?煩他都來不及呢!


    “手銬鑰匙拿到了?”大斌問。


    “什麽鑰匙?你昨天不是和手銬一起給我的?”聽大斌的話,好像他說的鑰匙,並不是自己拿回來的這把鑰匙。


    “允琛,你真沒事兒吧?瘋啦?你今天一大早兒,還不到七點呢,就給我發短信,讓我給你送一把鑰匙來,我還以為你把昨天拿的給丟了呢!完了還不讓我進屋,就讓我放在門口兒,我給你打電話也不接,說不方便。我說你神神叨叨的到底弄什麽呢?”從聲音上聽來,林允琛至少沒什麽安全之憂,雷斌多少放心了些。


    林允琛明白了,一定是季洋找不見手銬鑰匙,掙脫之後,就給大斌打了電話。他昨天和大斌通了兩通電話,季洋那麽聰明,應該能猜出這是他的鐵哥們兒……可是這麽說來,季洋也看到了他和尤娉婷的通話了?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即便如此,這也不能成為讓季洋原諒他的理由。


    “允琛,季洋是誰啊?”忽然想起剛才林允琛接起電話就問的人——而且還是用那樣一副又慌張又恐懼還有點兒哽咽的聲音,大斌覺得,這才是關鍵。


    從別人嘴裏聽見季洋的名字,林允琛的情緒上有點兒撐不住、有些崩潰……


    “大斌……你別問了,真沒事兒。”然而到底也是沒法子向別人展露他的脆弱。


    雷斌、寧磊、黃詠文,這是他最好的三個朋友,可即便在他們麵前,他也永遠無法做到完完全全地放鬆,永遠無法做到在季洋麵前那樣,想撒嬌就撒嬌、想耍賴就耍賴,所有軟弱的、難過的、不滿的、掙紮的,都願意和他說。


    再也沒有人像季洋那樣讓他心安。


    沒有人能像季洋那樣讓他全身全心地交付。


    掛斷電話,屋子裏又是格外空落……


    季洋的血滴在白色的沙發套上,好像落在雪地裏的幾朵臘梅,格外醒目又好看,卻又帶著幾分殘忍。就像他這個人一樣。


    太好看了,美得驚心動魄。以至於當他不想把自己的美再給你看時,也就殘忍得令人心肺俱裂。


    林允琛把臉深深埋進自己的掌心裏,不知怎麽就流了淚……


    季洋不會原諒他了……


    他永遠失去了季洋……


    是他自己做了錯事,不能怪任何人,隻能恨他自己。


    做了這樣的錯事,怎麽有臉麵再去纏著季洋?


    可……一想到以後的人生裏再沒有季洋,就覺得……這場人生,好像沒有意義。


    是啊,他就是這麽個不求上進沒有理想的人。


    他想要的,就隻是一個溫暖的懷抱,一個自己愛的、也愛自己的人。


    這個人,隻能是季洋。


    因為他確定,自己隻愛季洋。


    可……他忽然不知道,究竟該怎麽繼續。


    剩下的十幾天寒假過得極其漫長,比過去的半年都長。返校那天晚上,直到封寢,季洋還沒回。


    林允琛好像早知道他不會回來,看著空空的床鋪,心裏並沒有多失落。其實就算季洋回來了,他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


    他能做的,隻是道歉。


    如果季洋不接受,他就不敢再做什麽了。


    他已經那樣傷害了季洋,還怎麽死皮賴臉地繼續追他?季洋一定煩死他了。他越是纏著季洋,季洋就越是煩。


    所以他隻能等,隻能等到季洋心裏完全放下了,開始覺得他是個不相幹的人,他再一點點地懺悔,一點點地重新把人追回來。


    就算自慚形穢,他也不會放棄。


    他愛季洋,這就是唯一的、也是最有力的理由。


    “允琛,季洋明天沒課嗎?怎麽還沒回?”見季洋還沒回,郝全兒理所應當地問了林允琛。


    “可能家裏有事吧。”林允琛道。


    郝全兒忽然坐起來,骨碌碌地爬到床尾,扒著床尾護欄盯著林允琛看……


    “允琛,你居然也不知道季洋的事?”


    “什麽事?”林允琛立刻緊張起來,還以為季洋出了什麽事兒。


    “就是他為什麽沒回啊”,郝全兒道,“你倆不是天天膩在一起嗎?”


    “這不是放寒假了嘛……”林允琛隨口敷衍了一句。


    郝全兒道:“那也不對,你總纏著季洋,一回來還不馬上給季洋打電話啊?你不是說你正月初八就回來了?”


    “郝全兒,你睡不睡啦?不是嚷嚷一下午了說困?我說你這人可真是,豬一樣……”段文軒真是對郝全兒的腦子無語了,怎麽就這麽傻白甜呢?看不出林允琛和季洋鬧矛盾啦?


    被段文軒這麽一叫,郝全兒忽然也明白過來,忙放過了林允琛,骨碌碌地爬回床頭,拽上被子躺下了。


    不過林允琛還沒去關燈,他也睡不著。看段文軒正臉衝著他這邊,一臉嫌棄地看著他,明顯是在責怪他剛才沒腦子。心想你管我?我也是熱心腸嘛!誰像你,一個寢室住著的親哥們兒,說話還非得講求個分寸,累不累啊?


    因而用手指頭在胖臉上一捏,吐出舌頭,向他做了個嘴臉兒。


    “咳……”段文軒正用眼神兒警告他別再犯呢,忽然見這胖臉變了形狀兒,舌頭伸得跟黑白無常似的,好懸沒一口唾沫把自己給嗆死!


    郝全兒一招得逞,樂嗬嗬地翻過身衝著床裏睡去了。還用那大肥屁古向段文軒拱了兩下,以示得意。


    段文軒笑笑,在心裏罵了聲兒“這隻豬”,也轉過了身。


    林允琛下床去衛生間,順便關燈,剛從衛生間出來,忽聽得房門開了……


    整個人都僵住了,一時竟是緊張得不敢回頭。


    “呦!洋子,你回來啦?”郝全兒聽到開門聲,忙坐了起來,還沒看清人呢就問出來了。這時候來他們寢室的、而且還是用鑰匙開門的,不是季洋還能是誰啊?樓管兒大爺要敢這個時候來查寢,明天還不被人給告到大校去啊?


    “唔。”季洋應了一聲兒,聲音有些悶,興致不高。


    林允琛回過身,笑道:“不是都封寢了,怎麽進來的啊?”


    “敲敲門唄。”季洋沒看他,把背包往床下書桌上一放,從裏麵拿出了洗麵摩絲、沐浴露和洗發水兒,往洗漱間去了。


    之前半年他一直接都用林允琛的,這學期忽然自己帶了、而且對林允琛又是這樣一副躲閃的態度,有點兒腦子的人都能看出怎麽回事兒了。


    郝全兒和段文軒相視一眼,當下也住了嘴,不敢再多問。


    不過越想越覺得奇怪,倆大男人,怎麽鬧起別扭來跟情侶吵架似的?


    這可真是……怪怪的。


    “我還以為,你今晚不回來了呢。”林允琛追到洗漱間裏。也不敢怎麽說話,小心翼翼的。


    “明早兒有課。”季洋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還是不看他。


    他還是想林允琛。


    十幾天不見,想得都快發瘋了。


    可又覺得沒臉見他,怕林允琛嫌棄他,在家一直猶豫到九點半,覺得想得實在受不了,一咬牙,就回來了。


    “哦。”林允琛應了一聲兒,沒再說什麽,轉身回屋裏去了。


    季洋這才轉頭,但看到的,卻隻是他的背影……


    果然,還是不願意搭理他,意思幾句就完了。


    “你……”正愣著神兒,林允琛忽然又出現在洗漱間門口兒,兩人迎麵撞了個正著。


    林允琛也沒想到季洋是看他的背影,隻顧著自己心裏的惦記。低頭看向季洋的手腕,發現兩隻手腕上原本都帶著護腕,但洗臉的時候推上去了,露出兩道重重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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