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看不清他的容貌,卻知道這是自己最喜歡的。


    此時的天地間,安靜得仿佛隻剩他們倆。


    空曠古樸的天地間,一切都是最原始的模樣。沒有規則、沒有阻撓、沒有異樣的眼光、沒有流言蜚語。


    喜歡就要、想草就草,就隻需要遵循心裏最直接最清楚的感覺。


    想和誰在一起,隻要拉住他的手,就是一生的擁有,光明正大。


    他剛要去拉身旁之人的手,已經準備了一肚子氣壯山河的表白……


    忽然一陣地動山搖。


    “季洋,季洋……醒醒了!都八點了!咱倆今天有好多事兒呢!快醒醒……”


    是那傻比花癡瘋狂地拽他的被子:“醒醒了醒醒了!”


    “草……”一個感歎詞,季洋說得咬牙切齒。


    “快點兒,我們出去吃早餐,吃完就去你家!”林允琛繼續聒噪。


    季洋把頭整個兒埋在枕頭裏,真想就這樣悶死自己,一了百了,再也不用聽這傻比的聒噪!


    “快點兒!你不起床我上去了?”林允琛一把拽開了他的被子。


    “臥槽……”季洋一個激靈忙回手去抓。


    “行了,矯情什麽?你不穿著內庫呢嗎!”林允琛又給他蓋上了。看起來好像是挺隨意的樣子,實際心裏卻是刻意得很——他不敢看呐!


    早晨醒來本來就玉火焚身,再看著這麽一具能把他魂兒都勾去的肉、體,哪兒還能有理智可言?隻怕多看一眼,玩笑就變成了真的,他可真要撲上去了!


    “你特麽要凍死老子……”季洋裹著被子暖和了一會兒,才翻身,懶洋洋地坐起來。


    “臥槽……真冷!”然後又躺回去了。


    在被窩裏摸到了放在床邊的t恤,裹在被子裏穿上了,這才再次起床。這一次總算起床成功,不用再重啟了。


    “你怎麽懶了啊……”迷迷糊糊地下床、迷迷糊糊地問。


    “啊?什麽?”林允琛沒明白。


    “沒什麽……”平時你不都賤得買回來送到我床前?今天咋不賤了?


    “哦!我這不是想和你一起坐下吃嘛!那才有氣氛!等開學我繼續給你買。”


    可能是剛起床的緣故,渾身上下哪兒哪兒都沒清醒呢,季洋倆耳朵一紅,“草”了一聲兒……你小子反應還挺快!然後急匆匆衝進洗漱間,落荒而逃了!


    林允琛靠在他的床邊看著他,覺得空氣中都是暖暖甜甜的味道。活這麽久,就沒有哪一個早晨是像今日這麽柔軟美好的。


    我想每天都看著你起床、每天都和你一起吃早飯,我想餘生的每一天裏,都有你。


    懷著如此文藝的想法兒,癡癡地看著季洋吃了早飯,覺得今早的包子都比往常好吃。


    季洋懶得搭理他,繼續秉著眼不見為淨的原則,麻利兒地結束了與林允琛的第一頓早飯。


    直到多年後,他再路過學校東門這個早餐店的時候,才發現,原來與林允琛之間的每一個自以為不起眼兒的細節,都已經印在了最深最深的記憶裏。掃之不去,揮之不絕。


    季洋家離學校不近,加上十一假期是出遊高峰,路上堵得厲害,倆人兒用了一個小時才到家。


    下車的時候林允琛看了一下手表,不免暗暗責怪了自己一番。起晚了啊!應該早起一個小時,六點就起!這樣還能和季洋在他家多膩歪一個小時。


    季洋家在十七樓,林允琛自己苦哈哈地運了兩趟,才把衣服都弄上去——沒辦法,季洋不幫他拿啊!原本時間就不多,來回在電梯上又耽擱了幾分鍾,心疼得林允琛心都在滴血!


    當他把第一批要洗的衣服塞進季洋家洗衣機的時候,看了下時間,已經九點半了!


    忽然想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衝出衛生間就問:“你確定你爸媽中午不回來?”


    “哎?人呢……”季洋已經不在一樓客廳裏了。


    季洋家是四室兩廳兩衛的躍層住宅,樓上樓下各兩個臥室,林允琛現在所處的這個出門能看到客、餐一體廳的衛生間,自然是在樓下。但是此時四個臥室的門都關著,他又不知道哪一個是季洋的房間。


    隻能在樓下扯著脖子喊道:“季洋……季洋……你在哪兒呢……”


    然而沒人兒搭理他。


    剛好可以參觀一下季洋家,或許還能有什麽意外發現——比如說他小時候的照片什麽的。


    林允琛先看了他右手邊的房間,推開門,隻見床上鋪著一個白色帶淺灰色花朵的床單、窗下放著一個僅供兩人坐的米白色布藝小沙發、牆上掛著一台二十多寸的小電視、床邊有一個雙開門的象牙色實木衣櫃……好家夥,布置得跟快捷酒店似的!屋裏一點兒雜物也沒有,一看就是客房了,而且還是個久久沒人住也沒人打掃的客房。細看去地麵上一層灰,好像平時連這房間的門都不開。


    林允琛的腦子裏頓時蹦出了“鬼屋”二字,忙把門關上了,將一股陰森清冷的氣息隔絕在了房門內。


    又推開了緊挨著的一間。這間更寬敞一些,窗子也更大,一開門,迎麵而來的就是飽滿的陽光。再加上屋裏的陳設,頓時讓人感到一陣撲麵而來的陽剛之氣。


    謔!還真有發現呐!這裏是季洋的健身房,靠窗的位置擺著一台跑步機、中間掛著一個拳擊沙袋、牆角處放著幾個啞鈴、牆上掛著臂力器。


    當然看到這些東西他一點兒也不意外,畢竟那小子一張口就是一副暴力樣兒。讓他驚訝的是,這房間裏,有一樣和充滿暴力氣息的健身器材們極其不協調的東西——鋼琴。


    “季洋……你還會彈鋼琴呢?”林允琛發現新大陸似的衝出房間仰頭扯著脖子往樓上喊。可能是擔心季洋家房門隔音太好,喊得聲音小了季洋聽不見。


    “草……”正在自己房間裏翻箱倒櫃地給林允琛找秋褲的季洋罵了一聲兒,覺得這小子不去唱歌兒真可惜了,這高音也是沒誰了!你是想讓全樓的人都聽見啊?


    林允琛撲通撲通地一路小跑上樓,推開緊挨著樓梯口的房門,就看到季洋正盤腿坐在地上翻床箱裏的東西呢。


    “你給我彈一段兒唄,我聽聽!”毫不客氣地提出了要求。


    “老子不會彈!”季洋頭也不抬地說道。


    “不可能啊,我看那台鋼琴有些年頭兒了,一看就是你小時候的東西,你一定會彈。”林允琛道。


    “老子不會!我媽買了當擺設不行啊?”


    “不可能!鍵盤都有磨損,你一定常用。”林允琛說得很肯定。


    季洋一秋褲呼在他臉上:“常用個屁!為了裝文化人兒,買個二手的!”


    林允琛隨手拽下了呼在他臉上的東西,還要再提出疑問,但一看季洋那一臉不耐煩的樣子,也就不敢說什麽了。隻能把一肚子的驚喜和好奇都咽了回去。


    記得小時候在電視上看到人彈鋼琴,一位英國紳士,特帥特牛掰,據他奶奶說,他看得眼睛都直了!然後他奶就送他去學鋼琴了,然後沒學到一個星期他就不學了。因為他沒耐心、坐不住,看到黑白鍵就覺得頭暈眼花,就恨不得長一雙翅膀從窗戶飛出去,飛到外麵的世界裏去玩兒。


    也是據他奶奶說,他小時候就喜歡動、就喜歡折騰、就喜歡玩兒,讓他坐一會兒他都覺得渾身難受,喜歡什麽東西熱度都不超過三分鍾——當然,除了他的拳擊和巴西柔術。不過他奶還是把他在這兩件事情上取得的成就,歸結為——這兩件事情能滿足你的多動。


    以至於在他沒用林慧兒一分錢的考上公立高中之前,他奶都一直擔心他會成為一個小混混。因為他奶覺得他多動、覺得他在課堂上坐不住。在這位老人家眼裏,他好像永遠都長不大似的、永遠都是那個上了一半兒鋼琴課就跑出來嚷嚷著要回家的小屁孩兒。


    看到林允琛抓著他的秋褲愣了神兒,手指還時不時地在他的秋褲上搓一搓,季洋還以為他又想什麽邪門歪道兒呢!一巴掌拍在他的頭上:“又特麽想啥呢?死變態!”


    “啊?”林允琛這才回過神兒來,當然不明白季洋誤會了什麽,隻以為季洋是在關心他呢,還故意掩飾了一下,“沒什麽……就是想起一個人。”


    老人家一定很喜歡季洋。小季洋軟軟萌萌的,又安靜又聽話、還會彈她喜歡聽的鋼琴曲,不就是她夢想中的孫子的模樣嘛!


    爺爺也一定很喜歡季洋,因為季洋有文藝細胞,學的專業高端大氣上檔次, 每天和詩詞歌賦打交道。


    “哎呦!”正悲傷兮兮地緬懷已故之人,忽然屁古上結結實實挨了一記踹。


    隨即就是一句恐嚇一般的、帶著憤怒的問話:“誰啊!你特麽想誰呢?”


    想你哪個會彈鋼琴的相好兒呢!


    “哎呦我說你……我爺我奶啊!你跟倆已故的老人家吃什麽醋啊!”真疼啊!這小子是不是上輩子和他有仇啊?沒準兒上輩子是被他給害死的,這輩子就過來找他算賬來了!不迷死他也得揍死他!


    “誰吃醋了!有毛病……”季洋甩給他一句話就往門外走,關門的時候才說了一句,“你試試吧!看看這條能不能穿!不能穿我再給你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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