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出乎意料的,就像現在。


    我感覺這裏絕大部分的照片,都是拍的我,而且出自高中時期的鄭昊陽,我突然間不是很理解他的行為。


    他是想讓我傳達什麽呢?他在緬懷過去,還是說放不下?


    照片裏,我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襯衫,坐在離家最近的一條巷子裏吃水果。麵對一個大一小的西瓜,我很難抉擇,因此眉頭皺得很緊。頭發剪得很短,就跟小男孩似的。


    我想這裏我需要解釋一下,我總是剪短發的很大一個原因來自於我小姨。


    她總說男孩女孩要平等,男孩子能剪,為什麽女孩子也要剪那麽短的頭發,於是她一視同仁,每次陳澤去理發的時候,都叮囑陳燁,讓他把我捎上。


    這直接引起我的抵觸心理,要知道,我的那頭短發可是班上的同學嘲笑了很久,說我是弟弟的跟屁蟲,連頭發都要剪一樣的。


    我有些擔憂地看著李盛,慌裏慌張地解釋:“我跟鄭昊陽真的沒有什麽,你要信我,之前孫小姐的事情我也不跟你計較了,就這麽算了,你說好不好?


    他向我展開一個笑容:“好,你說什麽都好,不過你不用緊張,你作為初戀男友是故意裝腔作勢,想挑撥我們之間的感情,所以我們千萬不能上當。如果我們不在乎了,他就會被打回原形。”


    好吧,他說的話也有道理,隻是我略感壓力,心情很糟糕。


    我不明白鄭昊陽想做什麽,是想給我一個驚喜還是驚嚇?


    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那麽久,即便是再痛苦再不堪,也都結束了,他為什麽就是不肯放過我,真是想不明白啊。


    對於他當年的離開,包括他父母對我的態度,我已經釋然了,那個時候真的可以說是我的人生低穀,因為他的父母特地在我約過去進行了一次深談。


    在他們看來我的身份是不足以跟他們的兒子匹配的,甚至他那高高在上的父親還揚著下巴說:“小姑娘,我想跟你說的事很簡單,他經出國了,我希望你不要再執著於過去。人總要多少向前看,對不對?”


    我沉默地坐在那裏,腦子亂的一塌糊塗。


    渴望鄭昊陽突然出現,來拯救我,可是他沒有。


    我孤獨的時候想他,下雨的時候也想他,走路睡覺都在想他……但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直到我已經忘了我十幾歲的樣子,忘了我剪短頭發的模樣,他卻出現了。


    他拿著那些過去的記憶告訴我說:“我一直記得你,我沒有忘記。”


    隻可惜,我已經不在原地了。


    我覺得這是上帝跟我開了一個玩笑。


    李盛忽然說:“我好像還沒有看過你剪短頭發的樣子,現在看照片才覺得,這個樣子好像還挺好看的,要不今天回去就把頭發剪了?”


    我擰一下他的胳膊:“你休想!”


    他攬著我的肩膀笑:“反正這些照片都掛出來了,就算你不去剪,我也知道是什麽樣子,我得趕緊多拍幾張,把這些照片保存起來,你以後要是再跟我鬧別扭,我就把它們拿出來看。”


    這個陰險狡詐的人,他竟然想到用這一招來對付我。


    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可憐,很想抱著李盛唱一曲小白菜。


    就在這時,鄭昊陽帶著他的現任女友鍾允走了過來。


    兩個人站在一起,看起來很登對。


    我想鍾允一定是用情多的那個,因此此刻她的那眼睛就跟塗了一層膠水似的,一直粘在鄭昊陽的身上,一動不動,就像那天看我一樣。


    伸手按著額頭,深深歎了口氣,我真不知道這孩子到底在想什麽。


    更沒想到這孩子張口就來:“李總,你喜歡她嗎?你是因為喜歡才跟她結婚的嗎?”


    我倒吸了口氣,這孩子知不知道她在講什麽,這簡直胡言亂語,我心情突然變得糟糕。


    李盛看了我一眼,迅速抬頭,掃了一眼鍾允,聲音,冷得不能再冷:“這位小姐,我希望你在開口之前,充分考慮一下客觀事實,我的妻子她是孕婦,受不得一點刺激。我敢跟你保證,如果因為你出什麽問題的話,我不會放過你。”


    第一次見麵場麵就變得這麽尷尬,也隻有我們家這位李先生能做到了。


    不過這個場景有點眼熟,我總感覺他警告過無數個女的。


    鍾允還在發愣,鄭昊陽立刻沉下臉:“你老老實實說,你是不是跟她講了什麽?”


    鍾允很氣惱,狠狠瞪了我一眼,看來這孩子恨我是恨定了,我突然我想說居然都一點也不解恨,那就多來幾件好了,反正我就當沒看見。


    望著鄭昊陽關切的眼神,我突然有一種跳到黃河都洗不清的感覺。


    我有氣無力的對他說:“這些照片你沒有經過我的允許就放了出來,你不覺得這樣做不對嗎?”


    “清妍,你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想借這樣一個活動來紀念我們的青春。”


    他真是越來越會講話了,好一個紀念青春。


    我深深吸氣,握緊李盛的手,現在我什麽都不怕,最怕就是他不相信我。


    不過氣氛還是不好,這麽一直僵著,畢竟來來往往的客人都很多,其中還不乏一些認識的人,比如張森秀。


    還有何寧靜……


    好了,有她們在,我再也不用擔心麵對這種僵硬的局麵了。


    何寧靜大大咧咧地道:“”相信我,顧清妍同學,這件事是不會把你們打垮的,不過就是幾張照片而已,充其量也不過是回憶嘛。”


    不過她講話一向如此,但她終究還是忽略了這些照片的拍攝者就在現場這件無法辯駁的事實,所以她越是說得唾沫飛起,某人的臉色就越是凝重,就跟染了一層寒霜似的。


    我不願意在這裏幹站著,便變扯了扯李盛的衣袖:“走吧,我們去別的地方逛逛,這裏看起來很大呢。”


    這何姑娘一點眼色都沒有,直接給了我一刀:“哎呦姑姑大小姐,您這是忙著去幹嘛呀,想跑啊?”


    她接著又補充了一句:“你這是典型的見色忘友。”


    張森秀這個沒骨氣的,隻知道附和:“就是說啊,自從你結了婚以後,都很少跟我們聯係了,也不怎麽出來走動,就知道天天守著你的老公,你不是見色忘友是什麽?”


    如果能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一定會將這兩個丫頭嘴封住。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再美好的往事,再純淨的旋律,經過何寧靜小姐這張嘴,就會變了味道,連懷念都不想懷念了。


    聽她又在說什麽:“清妍,我很難明白你的心情,畢竟每個人都曾擁有一段難以忘懷的感情,想著我那已經遠去的青春,我這顆心啊,都快碎了。”


    我冷哼了一聲,心裏暗想,最好是碎成八瓣,粘都粘不回去的那種。


    李盛用他那雙清澈又很特別的眼睛盯著我:“好了,他們都是開玩笑的,你的情緒一定要保持穩定。”


    穩定,我覺得我已經夠穩定了。


    我要是不穩定的話早就跟這丫頭杠上了,她當真以為我是吃素,不吃肉?


    咬牙切齒地看著他們,給我等著,等我把孩子生下來,我一定把何寧靜按在床上打,她到底是少根筋,還是怎麽回事,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沒看見鍾允小姐那角色已經蒼白得不能再蒼白了嗎?


    人家要是因為我而得了抑鬱症什麽的,我怎麽負擔的起呢,我就那麽點工資,而且現在還辭職了。


    空氣如此稀薄,鍾允那孩子的影子都是單薄的,所以我有點擔心。


    誰知何姑娘一眼看穿,她撇了撇嘴,我當然明白他這個動作的意思就是覺得我沒出息,到這個時候還在關心別人,不懂得為自己考慮。


    我歎著氣,可是有什麽辦法呀,像我這樣的人天生如此,善良的不能再善良,連我自己都感動了。


    “怎麽人都集中到這裏,你們是要幹什麽,開會嗎?”身後傳來的聲音將我嚇了一跳,哎呀,章女士也來了。


    她今天穿得格外妖冶,就像一朵盛開在暗夜裏的花。


    用探究的目光掃視了一遍,他以緩慢而又平靜的語氣說道:“你們這些孩子呀,好好的攝影展不看,卻在這裏搞烏煙瘴氣的事。”


    我簡直快要欲哭無淚了,我親愛的母親大人,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們在做什麽烏煙瘴氣的事了?


    她這帽子扣得叫一個爽快,完全不帶商量的。


    “好了,不要在這裏幹,站著趕緊去轉轉,我還得多拍幾張照片放在朋友圈呢,葛小姐說她很喜歡這種風格的畫。”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用她那雙比老鷹還要銳利的眼睛,將我從上到下來來回回掃視了好幾遍:“嗯,清妍,你的短發很不錯,要不今天晚上回去媽就幫你把頭發剪了吧。”


    不,我趕緊護住我的頭發。


    突然之間,我有一種自己身處熱帶叢林的感覺,周圍都是虎視眈眈的獵豹,而我就是那隻正在說說發抖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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