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博遠先生充分發揮了他以前在長跑上的精神,那就是革命不成功,就堅決不放棄,現在的我在他的眼裏,儼然就是一個十分難攻的課題,他大約覺得,像我這樣心軟又不夠謹慎的人,隻需稍稍努力就可以了。


    他舉著個杯子,直接拉開我旁邊的椅子坐下,臉上依舊是我熟悉的笑容,可是此刻的他對於我來說,就跟一個陌生人無疑,完全沒有必要來往。


    我握緊杯身,轉臉看他,神色極為冷淡:“請問這位先生,你也是跟對方小姐一樣來蹭吃蹭喝的媽?”


    王博遠一愣,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張森秀搶了先:“哎,你這話我聽著可就不舒服了啊,你怎麽可以拿我們跟這位先生比呢,我們好歹是熟人,這位先生跟你卻是一點關係也沒有啊,你說是不是,韓悅?”


    韓悅這會兒正忙著跟意大利麵奮鬥,一聽到問話,差點沒嗆住,她抱著酒杯把紅酒當礦泉水喝,不一會兒臉上就浮起一層紅暈,她呆呆地看了眼張森秀,又看了看王博遠,最後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嗯,姐夫你好,哦,不對,應該是前姐夫。”


    我頓時愣住,這孩子在想什麽呢,亂七八糟的,竟然連前姐夫這樣的詞都給冒出來了。


    張森秀已經笑得腰痛,她一個勁地念叨:“對,對,我給忘了,是前姐夫,啊,我該叫你前妹夫才對,對不起啊,你姐我這個人就是記性不好,一般個性不太鮮明的人我都記不住,那些客戶的名字我都是拿一個小本子記著的。”


    王博遠現在的臉色是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那雙漆黑的眼眸裏,盡是掩飾不住的憤怒,我離他離得近,依稀能聽見他咬牙切齒的聲音。


    這是他生氣又不好發作時的模樣,我抿了口酒,歎道,看來,我還是了解他的啊,隻可惜,他到底還是背叛了我。


    回到家的我心情舒暢,就像是堵塞已久的鼻子突然通氣了一樣。


    羅女士正在廚房忙碌,最近老爸身體不舒服,也不知她老人家從哪裏弄來的偏方,硬是從外麵找回來無數稀奇古怪的藥引子,說是要給老爸熬最具療效的中藥。


    老爸戴著老花鏡,正在看一本詩集,我懷疑他很想做個詩人。


    他翻過一頁,輕輕地歎氣:“你看看你媽,一天正事不幹,不是給你張羅婚事,就想著怎麽用中藥灌我,可是她熬的那到底是不是還不知道呢。她啊,一輩子就是個忙碌的命,一閑下來就跟要她老命似的,真是不聽話。”


    老爸嘴上雖然在抱怨著,但是神情卻是溫柔至極,嘴角的笑意也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我拿起一個蘋果啃了一口:“可是老媽喜歡這樣子啊,既然她喜歡她高興,我們就由著她好了,她的那個偏方我也讓我在醫院工作的同學看了看,除了沒什麽療效以外,其他的都沒問題。”


    說起來,我還是挺羨慕我媽的,畢竟她跟爸一直走到了現在,不管過去他們經曆了什麽風霜雨雪,現在他們依然能夠陪伴彼此,這樣就很好。


    老爸突然合上書問:“你跟那個李盛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一一會兒分手,一會兒又和好,這樣可不行啊,清妍,再好的感情也是經不住折騰的。你看看那些經常吵架的夫妻,有幾個不是離了婚的。你該為你以後的日子打算了。”


    顧先生的目光看起來沉重又嚴肅,我點點頭:“我知道,您說的這些問題我都清楚,我知道以前的自己太過敏感,總是疑神疑鬼,這點不好,我會改的。”


    老爸這才露出笑容,他伸手在我的頭頂輕輕一拍,眼神中透露出的鼓勵讓我忽然很想流淚。


    其實,我也知道自己挺幼稚的,很多時候,做事都不夠成熟,想法也挺自私。


    可是更深層的問題來了,人到底什麽時候才算長大呢,這個好像一直都說不準。


    羅女士端著一碗苦澀的藥走過來,她看了眼我手裏的蘋果,批評道:“不知道你是什麽毛病,吃個水果從來不削皮,人家李盛來我們這裏做客的時候,每次都是把果皮削得幹幹淨淨,一點兒皮也沒有。”


    我怔住,不明白她想表達什麽,難不成她是看上了李盛的削皮手藝?


    這好辦,我啃完最後一口,扔掉果核,笑著說:“既然母親大人這麽喜歡他,那他下次來的時候,就當著您的麵表演削皮好了。”


    羅女士氣得差點又要去拿雞毛撣子:“你這個丫頭,什麽時候學會油嘴滑舌了,一點兒淑女的樣子也沒有。”


    “這可不能怪我,你可沒有把我當淑女養,哦,倒是讓我學跳舞來著,可是老師也說了我天生不是那塊料。你說的淑女應該就是舒然那樣的吧,隻可惜,你的女兒演技太差,連她的半點皮毛都學不會。”


    跟舒然相比,她就好比是一個龐大的星係,而我不過是這個星係裏的一點塵埃,根本不能跟她這樣的大神級人物相提並論。


    她的粉絲那可叫一個厲害,連我是廣告公司總監的事情都挖了出來,就差沒把我的個人信息掛上網了,還好我請了律師。這些個小朋友就是這麽不聽話,自己的三觀都被人家給帶歪了。


    在他們的眼裏,舒然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神會犯錯麽,不會,神做任何事情都是對的。


    羅女士一邊逼著老爸喝中藥,一邊又開始老生常談,談來談去,依舊跟婚姻有關。


    導致我晚上做夢的時候,都夢見她在耳邊不斷嘮叨:清妍啊,快結婚吧,不要再猶豫了,你就跟那個超市裏的商品一樣,再不嫁出去,就要被下架了。


    然後我就夢見自己變成了貨架上的一桶方便麵,而且還時酸菜口味的,幾個看不清長相的男人在我麵前評頭論足:


    “這口味不好,吃了容易牙酸,而且一般得了胃潰瘍的人,更不能吃。”


    “不過要過期了,這些要過期的東西怎麽也應該作降價處理,這不是在坑人啊。”


    我感覺他們的魔爪正在伸向我,我驚恐大叫,不要吃我,不要吃我,都要過期了,怎麽還有人要啊。


    等我醒來時,已是滿頭大汗,連李盛打過來的電話我都沒接到。


    我趴在窗台上吹著風,吹了好一會兒,才感覺回到了現實,也終於醒悟過來,我跟李盛複合了。


    他照常來接我,但這回我要去法國,他送我機場,說實話,我竟然有些舍不得。


    用何寧靜的話來說,我這就是作。


    在一起的時候,沒覺得人家有多好,等到分開的時候,才想起掉眼淚。


    我倒是想反駁她幾句,但是在大腦裏搜刮了半天,也沒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好吧,誰叫人家現在是有錢人家的少奶奶呢,過得那叫一個逍遙自在。人家夫家的親戚都把她當自己的親閨女一樣疼,就差沒把她當神一樣給供著了。


    李盛伸手揉我的臉:“你在法國要乖乖的,不許亂跑,國外比不得國內,那裏你人生地不熟,最好是謹小心一點,畢竟知人知麵不知心。”


    我被他捏得很疼,連忙去掰他的手,我又不是三歲小孩,用得著聽他的諄諄教誨麽。


    不過說真的,我最擔心的還是他,


    畢竟長了這麽一張招搖的臉,保不齊那些女生會纏著他,這樣的事情又不是沒有發生過,而且這些姑娘都有一個共同的毛病,那就是愛抱著她的手臂撒嬌。我是真的無法忍受,還沒怎麽樣呢,我已經腦補出無數精彩的畫麵。


    李盛察覺的我的異樣,他用指尖夾了一下我的鼻子:“把你腦袋裏的那些彎彎繞繞都給我忘掉,顧清妍,你得相信我,而不是一個勁地猜疑,這樣你會很累的。再說,我心裏到底喜歡的是誰,你還不清楚麽?”


    我微微一怔,這個妖孽,連這個時候都不忘tx我,


    車子最終停靠在機場時,他將我一把抱住,頭埋進我的發絲裏:“你要乖一點,等我把手頭上的事情處理完,立刻來法國找你,我不會耽誤的,”


    “其實你不用那麽急,我就在那裏等你,又不會丟。”


    “你錯了……清妍……你一直很搶手的,”他的聲音變得越來越低,用極輕極輕的聲音說道,“而且已經有那麽多的人對你虎視眈眈,我不得不提防。”


    李盛還沒來得及離開機場,就接到一同來自他母親章晚華女士的電話。


    她的聲音跟以前相比,顯得溫和了許多:“阿盛,我跟你說件事兒,舒然病了,而且病得很厲害,剛剛她父母打電話過來說,她很想見你,你理解一下,小姑娘生病了,心裏難免脆弱些,更何況,你今天早上還跟那些采訪你的記者說,你跟她完全不存在什麽婚約,你說你這……”


    李盛整理了下袖口,聲音冷冰冰的:“我說的不過是實話而已,難道母親希望我說得更詳細一點?想必到那時候,你會更加丟臉吧。”


    章晚華氣得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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