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最近不安的緣故,睡覺前我通常都會點一隻蠟燭,昏暗的光線讓我仿佛回到了遠古時代,有一種悠遠又沉淪其中的感覺。


    何寧靜來看過我一次,看著我窗前的玻璃櫃裏擺滿了蠟燭,眼皮跳了好幾下,伸手就過來摸我的額頭,被我沒好氣地用手推開。


    “趙珍珍說得沒錯啊,你果然要成仙了,既然這樣,你今後就不用吃飯了,可以省下不少糧食,這也算是為人類做出了傑出的貢獻。”


    “看來你是吃飽了,”我雖然不擅長鬥嘴,但我有的是辦法製她,隻是不常用罷了,“我馬上就打電話給我媽,讓她不用再做那道特色菜了。”


    手機還沒拿到手裏,就被何姑娘眼疾手快地搶走了,並且向非常誠懇地承認了自己的錯誤,看來在她的眼裏,美食還是占據著相當重要的位置。


    在我略帶鄙視的眼神中,她很無奈地表示,人活著不能沒有盼頭,不然每天都過著一樣的日子,會憂鬱而死的,而她的盼頭就是那些美味的食物,光是想想就能重新獲得新鮮的力量,如同植物的光合作用。


    她突然抱住我的脖子,像個孩子一樣嗚嗚地哭起來:“我已經打算孑然一身了,總不能連吃的都虧待自己吧,不行,你得賠我,上一次,你連帳也沒付就跟李盛那個妖孽走了,還把肖燁那個薄情人扔給我,讓我連著兩頓沒胃口,身體受傷不說,心理也受到了巨大的損傷。”


    我揉了揉自己的自己的太陽穴,歎了一聲,我的歪理終究還是沒有她多。


    盯著那堆蠟燭,心裏上下起伏,她說李盛是妖孽,她何嚐又不是,知道我心軟,耳根子也軟,於是專挑最軟的地方捏拿我,將我吃得死死的。


    “可是我過得比你更不好,寧靜,”我取出一隻蠟燭點上,跳躍的燭火映在我的瞳孔上,也將她的臉染上一層柔光,“你有盼頭,可是我沒有,每天上班下班,跟機械人一樣,我也不知道我要什麽,活得很辛苦。”


    何寧靜頓時收了哭聲,遲疑了下,有些疑惑地說:“可是,你不是有李盛嗎?”


    李盛,每每提起這個名字,我的心都會忍不住一顫。


    最近,我總是做噩夢,夢見我們從頭到尾不過是一場遊戲,他是遊戲的主宰者,而我,隻能在接受失敗後,看他離我越來越遠。


    “老實說,我不太想結婚,我不想再做一次婚姻的失敗者,”我盯著燈芯出神,“可是他每次講想跟我結婚的時候,我就忍不住心動,按理說,我已經不是少不更事的少女了,可是我沒有力氣抵抗。”


    我頭一次想將所有的心裏話都講出來:“記得我們去陶瓷店的那天麽,那天來接孟可兒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李盛的母親,她們看起來關係應該不淺,所以我很不安,我怕我已經陷得太深。”


    何寧靜聽了半響,伸出手來摸摸我的臉,終於沒了玩世不恭的神情,她像是歎息又像是無奈,半響後說道:“其實你不用這麽難過,我知道,你肯定還對以前的事情耿耿於懷,但是,人不能總停留在以前,總得向前看,你說對嗎?”


    我當然明白她在說什麽,可是人受了傷,難免會想方設法地保護自己,可以說是敏感,也可以說是脆弱。


    但無可厚非的是,我沒有辦法把那些傷害從記憶裏根除掉,因此不敢貿然前行。


    何寧靜想了會兒,有些氣憤地道:“不安有什麽用,你應該當麵去問他呀,如果你什麽也不做,就待在這裏胡思亂想,那你隻能永遠跟一堆蠟燭睡在一起。”


    我承認她說的話很有道理,與其讓我一個人在這裏疑神疑鬼,還真不如去問他,就算他不願意跟我講實話,我也認了。


    蠟燭因為燃燒散發出更為濃烈的香味,讓人昏昏欲睡,而此時窗外忽然刮起了風,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我抱著這種想法渾渾噩噩地睡了一晚上,以至於上班都遲到了十分鍾,連走路都有點懸浮。


    不過有點奇怪的是,辦公室裏的人不再用那種帶著輕蔑又不屑的神情看我,我從那一雙雙被歲月吞噬的瞳孔中,讀出了一點點畏懼,還有難以置信。


    小美看到我幾乎是繞道走,我知道她在恐懼什麽。


    人就是這樣,你不主動出擊,別人隻會一直認為你軟弱可欺,添油加醋傳點謠言那還是輕的,若是再重一點,恐怕就要在背後捅上幾刀了。


    “清妍姐,我們這次的廣告客戶不簡單,據說創這個男裝品牌還沒幾年就已經獲得了無數個國際設計大獎,羨煞同行。”韓悅很興奮,好像拿了大獎的人是她一樣。


    “嗯,你去把他們近幾年的作品整理出來,拿給我看看,還有他們最近主打的的風格。”


    韓悅哦了一聲,有點不解:“清妍姐你都不好奇嗎?聽說這個男裝品牌的負責人你也認識,而且……”


    意識到哪裏不對勁,她慌忙住了口,顯然她也聽了些瘋言瘋語,但我不打算跟她解釋,有些東西再解釋也沒用,隻會越抹越黑,而且在他們看來,我就是在欲蓋彌彰。


    韓悅將我瞧了好一會兒,發現我沒有露出什麽不悅的表情,才鬆了口氣。


    其實,我的確有點不高興,但是為了讓這孩子安心,隻好裝作若無其事。我比她早入社會幾年,不應該在這些瑣事上跟她計較,索性將所有精力都投入工作之中,時間因此過得飛快。


    經理拍著我的肩,無比欣慰地說:“我還以為你還沉浸在因為離婚帶來的痛苦中呢,沒想到你這麽快就走了出來,很好,繼續保持這種幹勁,年終的時候,我一定給你封一個大的紅包。”


    “謝謝經理。”我咬牙告訴自己,就算為了年終的那個紅包,也必須要衝刺一下,不能老像個鴕鳥一樣,隻專注於自己的感受。


    陽光明媚,光線柔和。


    從我所在的樓層向下看去,那道熟悉的身影就站在那裏,他無需特意做任何姿勢,光憑那一張臉就已經夠招搖。


    我搖了搖頭,捂住自己的胸口,按捺住要衝下去的念頭。


    顧清妍,你年紀不小了,不能被一個男人迷得神魂顛倒,默默在心裏念了好幾遍,發現全然無用,心髒還是劇烈地跳動著,而且節奏越來越快。


    當周圍那些讚歎的聲音傳入耳朵時,我發現我沒有想象中的有定力,他真是我的克星。


    “你們一個二個班不上在做什麽,公司發工資是請你們來玩的麽,整天就隻想盯著男人看,也不知道害臊。”一個穿著紅色長裙的女人走了過來,紅唇如火焰般豔麗。


    此人叫蕭慧,人事部主管,但她一向不甘寂寞,喜歡到處視察,發現有偷懶發呆的,通通拍照,作為扣錢的證據。


    因此,公司的人見了她,就如同被紮破的氣球,瞬間泄了氣。


    公司裏的小姑娘就算再喜歡看美男,但臉皮還是薄的,聽蕭慧這樣一說,都禁不住紅了臉,好似個個都塗了一層腮紅,還有的,已經被嚇出了眼淚。


    韓悅有些無辜地小聲說:“可是現在已經下班了五分鍾了,我們也沒有違反規定呀。”


    蕭慧死死盯著她,目光如炬,直到小姑娘臉色蒼白,才哼了一聲,將目光挪向我:“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裏是你們設計部的樓層,顧清妍,你對你手下的員工是不是太疏於管教了。”


    我略略沉吟,露出一個還算得體的微笑,表示以後會注意。


    但她顯然不是省油的燈,眼珠子轉了兩下後,尋了個位置,舒舒服服地坐了下來。


    手一揚,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就遞到了她的手上。


    周圍的人都屏氣凝神,大氣不敢出。


    我知道她正在找茬,因為我之前同她有過過節。


    說起來是件不大不小的事,那時候我們部門剛剛招來一個實習生,大學還沒畢業,但專業性很強,因此受到我的重用。


    小男生長得真是漂亮,皮膚白皙,睫毛又長,眼睛也大,是一枚十分標致的小鮮肉。


    那時我也才二十四歲,比那小男生大不了多少,因此我們有很多共同語言,聊得比較多,小鮮肉也經常姐姐姐姐地叫我,不曾想這麽簡單的互動,竟會招來一眾人的記恨。


    這眾人裏就包含了現在正在喝咖啡的蕭慧。


    她是枚空降兵,憑借強大的後台,沒有經過任何麵試考核,直接就進了人事部,自此過起了逍遙自在的職場生活。


    雖然大家對她是怨聲載道,心存芥蒂,但考慮到她的背景,也都一忍再忍。


    哪隻她閑來無事,相中了小鮮肉,而且是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


    人事部的事她索性也不管了,能推給別人的就推給別人,推不了的就直接交給她的私人助理去做,那名助理也是可憐,不但要伺候大小姐的吃喝,還得給她處理各種危機,連著好幾天都沒睡過好覺。


    蕭慧對工作沒有絲毫興趣,對小鮮肉的興趣倒是一天比一天濃。


    她成天抱著個咖啡杯在我們設計部四處晃悠,還美其名曰視察工作,但目光卻至始至終都停留在小鮮肉身上,仿佛在盯著一道十足可口的美食。


    我很同情那個孩子,他來這裏是積累工作經驗,不是來出賣自己色相的,於是三番五次地暗示蕭慧不要不務正業。


    她絲毫不為所動,反而將我劃上了她的黑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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