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住心底的情緒,戎雀又坐了回去。


    薛屠戶也聽到了戎景鷹的呼喊,張嘴想要說什麽,可是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他相信戎雀能做出正確的決定,而且,無論她做什麽決定,他都會支持她。


    兩個人都安靜下來,周圍一片寂靜,更顯的戎景鷹的呼喊是那麽清晰,那麽急迫。


    “妹妹,我知道你能聽見我說話,求你見我一麵。”這是哀求的聲音。


    “戎雀,你給我出來,從小到大,爹最疼你了,你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爹去死嗎!


    上次的事,是爹不對,可是你想讓爹怎麽辦?你跟奶奶,他隻能選一個的話,他就非要選你嗎。


    那我倒是想問問你,你一直想見娘,那如果今天這種事沒發生,爹跟娘你隻能選一個,你又會選誰?”這是憤怒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戎景鷹的聲音又變成了哀求,“妹妹,爹真的要死了,就想見你最後一麵,你就真的這麽狠心嗎?


    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那好,現在你心滿意足了吧。隻是,以後你千萬別後悔。”


    戎安陽要死了?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怎麽說死就死。戎雀再也坐不住了,一下子就衝了出去。


    戎景鷹隻是一個普通少年,這些日子家裏突然發生了這麽多事,他是又無助又憤怒。剛才將那些情緒一下子都發泄出來,他此時就像被掏空了的黃瓜一樣,渾身軟軟的,隻想閉上眼睛躺下,不再聽、不再管這些事。


    可是他一見到戎雀,還是立刻精神起來,拉著她的手就往家裏走。


    “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怎麽會死?”戎雀任由他拉著,有些焦急的道。


    戎景鷹心裏還有些生氣,所以並沒有理她。


    戎雀更急了,“你不說,我可不去。”


    戎景鷹回頭瞪了她一眼,這才將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


    原來那天戎安陽回去之後就開始籌錢,先是把家裏唯一一頭半大的豬給賣了,然後就開始四處借錢。


    因為他在這青山村還是很受大家喜歡的,所以大家都願意幫他,紛紛借錢給他。不過,大家都是普通村民,自己還有一家老小要吃要喝,所以能借給他的並不是很多就是了。


    回來之後,戎安陽真的是砸鍋賣鐵,將家裏所有能換錢的東西都賣了,這才湊夠了九兩三錢銀子。這些再加上賣戎雀時金大給的三兩,就是十二兩三錢銀子,離三十兩還差一多半。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何況現在差這麽多,戎安陽愁的頭發都要白了。第二天,他決定進山去碰碰運氣,要是上天眷顧,能找到個山參靈芝什麽的,也許他們家就有救了。


    當然,他也知道這種事發生的概率是萬分之一,可是總比沒有的好。


    何況,他在家裏真的要被逼瘋了。夏老太太天天逼他把戎雀找回來,將她賣給金大,他怎麽說都說不明白,見麵就一哭二鬧三上吊,他都有些怕見她了。


    進山之後,山參、靈芝什麽的倒是沒見到,不過也不知道是他的幸還是不幸,他竟然發現了一隻熊的痕跡。


    熊渾身都是寶貝,尤其是熊膽,一個就能賣好幾兩銀子,這對此時的戎安陽來說,簡直是無法拒絕的誘惑。


    根本沒猶豫,他就決定獵殺這隻熊。


    戎安陽是個好獵人,可是他隻有一個人,再加上膝蓋上的傷還沒好,經過一番搏鬥後,那隻熊是被他殺死了,可是他的背部卻挨了那隻熊重重的一爪。


    從左肩頭到右腰,四道深可見骨的爪痕幾乎挖掉了他背上一小半的肉,當即他就差點暈倒過去。


    後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是什麽支撐了他,他竟然拖著那樣的身體,帶著一個熊膽兩個熊掌回到了家裏。


    將東西交到戎景鷹手裏的那一刻,他終於露出了這些天第一個笑容,然後如山巒玉柱一樣哄然倒塌,倒在了地上。


    說到這裏的時候,戎景鷹的眼圈紅了,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那時他爹的表情。


    戎雀聽到這裏,眼圈也紅了。她雖然氣戎安陽一直把自己放在夏老太太的後麵,可是看到他這樣,她一點都不開心,反而滿心的擔憂與焦急。


    “爹到底怎麽樣了?”戎雀急道。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戎安陽雖然不是她的親生父親,可是曾幾何時,她是真的拿他當爹看待的。所以到了這個時候,戎雀也願意喚戎安陽一聲爹了。


    “還在昏迷中,大夫說情況十分不好,能用的藥已經都用了,現在隻能看爹自己能不能熬過這關了。


    爹一直都在叫你的名字,所以我想,如果你能在他身邊,也許他能好起來。


    妹妹,回去之後,求求你,你跟爹說兩句好聽的好不好。就算你還生氣,也等爹好起來之後再說。”戎景鷹抓著戎雀的手求道。


    戎雀自然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狠狠的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她快步朝家裏跑去。


    戎景鷹鬆了一口氣,趕緊跟上了她。


    戎家的院落裏,戎雀一進門就看見夏老太太正抱著金大的腿,哭的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哀求他放過戎老四。


    旁邊,幾個人手裏舉著刀抓著戎老四,似乎要砍掉他的腿。


    戎老四被嚇的鬼哭狼嚎的,沒一點人樣子。


    這個場麵何其熟悉,隻是這次沒了戎安陽跟戎雀而已。


    夏老太太一見戎雀,立刻指著她道:“她就在這裏,你們快把她領走,不要傷害我的兒子。”她雙眼通紅,麵色猙獰,真好似一隻惡鬼一樣。


    金大看見戎雀,慢悠悠的道:“她早已經不是你們家的人了,你沒資格賣她,我也不能帶走她,除非……”說著他似笑非笑的看著戎雀。


    除非戎雀自願跟他走,那他們之間的帳,自然也會煙消雲散,戎雀明白了他的意思,隻覺的怒火中燒。


    不過她還沒說話,戎景鷹就問夏老太太,“奶奶,爹不是籌了二十多兩銀子嗎,加上那個熊膽與兩個熊掌,就算不夠三十兩,也差不多,你先把錢給他們不就行了嗎。”


    說起這個,夏老太太立刻拍著胸脯哭了起來,“我要是有錢,剛才就給他了,可是我根本沒錢。”


    這句話戎景鷹倒是信,他奶奶並不知道他會將戎雀帶回來,剛才金大要砍他四叔的腿,他奶奶若是有錢,肯定不會坐視不管。


    “錢呢?”他急道。


    “不知道被哪個天殺的給偷走了,一文錢都沒剩下,就連那個熊膽跟熊掌也被偷了。”夏老太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被偷了?那可是他爹用命換來的東西,戎景鷹瞬間也像被抽了骨頭一樣,渾身發軟,眼前發黑,險些沒栽倒在地。


    這件事已經超出了他的承受範圍,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了。


    戎雀聽到這個消息,也是一愣,怎麽這麽巧,戎安陽剛湊好銀子,戎家就遭了賊。而且,戎家可是一直有人,這賊也太膽大了吧!


    還要再接著想,夏老太太卻打斷了她的思緒。


    趴在她的身前,夏老太太不住的給戎雀磕頭,求她救救戎老四。隻要她答應跟金大走,她願意做任何事,甚至可以以後在家裏供奉一個長生牌位,早晚給她上香。


    我又沒死,用得著你給我上香嗎!戎雀翻了一個白眼,不過,她卻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戎安陽不願意跟夏老太太分家,可是若是夏老太太主動跟戎安陽分家呢?


    三十兩,看似不是一個小數目,可是若是按照昨天的收益來看,也並不難。


    想到這裏,她對夏老太太道:“這三十兩銀子我可以幫你,不過你要答應我,現在就跟我爹分家。以後你跟四叔的事,你們自己解決,不要再來找我爹了。”


    夏老太太還是很依賴戎安陽的,所以下意識的就要拒絕。


    這時,戎老四卻好似見到了希望一樣,急道:“娘,快答應他。大哥現在都不知道是死是活,你可不能再少了我這個兒子了。”


    夏老太太一想也對,立刻道:“好,我答應。”


    “現在就分,分完,我就替你還錢。”戎雀不容拒絕的道。


    她這麽急,夏老太太都有點懷疑錢是不是她偷的了,可是卻不敢說出來惹惱了她,隻能先答應分家。


    其實也沒什麽好分的,家裏什麽都沒有,隻有一屁股債,夏老太太很自覺的將那些債歸在了戎安陽的身上。至於理由,當然是誰借的錢誰還。


    除了這些債務,就是家裏的房子。這次她倒是沒做的太絕,將戎安陽居住的那間房子分給了他。


    這種明顯不公平的分家氣的戎景鷹直掉眼淚。


    戎雀倒是沒覺的什麽,或者說,她已經習慣夏老太太這種做法了。


    讓人寫了分家的文書,又讓夏老太太按了手印,她將文書收起來,對金大道,“剛才的話你也聽見了,那三十兩我幫他們還、不過我現在沒錢,你能不能等幾天。”


    說完這些話,戎雀一點也不擔心金大會拒絕她,所以並沒有一點緊張的意思。


    可是夏老太太跟戎老四卻急了,他們還以為戎雀說的幫他們還債是跟金大走呢,怎麽變成還錢了?還說要金大等幾天。


    他們可還記得上次戎安陽讓金大等幾天的時候,他說他最討厭別人讓她等了,戎雀這樣怎麽行。


    可是出乎他們意料的,金大並沒有像上次那樣發狠,反而笑眯眯的道:“好,這點時間我還等得起。


    不過,我有些事想跟你談談。”


    “等我爹闖過這一關,我一定登門求見。”戎雀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出。上午金玉寶剛把那些升龍膏拿回去,下午金大就來要賬,還不願意要銀子想要她,傻子才不明白其中的關係。


    金大的目的達到,領著人走了。


    夏老太太跟戎老四至今還有些回不過神來,在原地愣愣的發著呆。


    而戎雀卻飛一般的跑進了戎安陽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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