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莊子回到府中等待出嫁,這段時間對於元晴來說每一天都是充滿了幸福和希望的,每天聽到關於巫耿伬的消息都能傻笑一整天。


    整個將軍府的人,就連給將軍府送菜來的都知道將軍府的大小姐有多麽喜歡那個庶子。而元晴剛嫁過去的那段日子,兩人恩愛又相敬如賓卻確實是京城中一段佳話。


    隻是好景不長,越是深入了解巫耿伬對元晴的態度就越是冷淡,元晴一如既往的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在他麵前奉上最天真單純的微笑和熱情,盡管他總是冷漠以對。


    成親半年後,巫耿伬就越來越少宿在元晴的房裏,若不是府中沒有侍妾或通房,她真的以為是他變心了。即使如此,元晴得知自己懷孕的消息後,還是高興跑到巫耿伬的麵前,興高采烈的如同得到全世界般。


    現在想來,那時候元晴隻顧著自己高興,倒是忘了注意巫耿伬的表情。元晴懷孕的消息才散開沒多久,巫耿伬就在不久後的某個晚上帶回了一個長得甚是美貌的女子。


    聽說當晚巫耿伬就將美人安排在他的院子隔壁,更是夜夜笙歌好不快活,而作為一個新進府的侍妾,從讓元晴等了許多天才來問安。


    元晴身邊侍候的人都會以為元晴在聽到姑爺帶了女人回來的消息後會大發雷霆。可是元晴沒有,非但沒有還很是乖巧的躲在自己的院子中,不去追問也不去找那個侍妾的麻煩。看得元晴身邊的嬤嬤丫鬟都不禁濕了眼眶,覺得任性的大小姐懂事了,可是這樣的她更讓人心疼。


    姑爺變了,變得不再對她們的大小姐溫柔關心,變得冷漠變得輕視。她們不是第一天想要為她們的大小姐鳴不平,也不從未減弱過想要回將軍府控訴的念頭,可是她們的大小姐不允許,知道了肯定也會生一場大氣,氣到了大小姐的身子就不好了,便隻能按捺著絕口不提。


    新進門的侍妾長得真好看,麵容美豔千嬌百媚的出現在元晴的麵前,她並沒有本本分分的意思,來到元晴的院子渾身慵懶的好像連骨頭都沒有,眼中看著元晴也不像看一個當家主母,眼中沒有絲毫尊敬守禮,像是挑釁這元晴這個當家主母一般,言行舉止間都是輕佻炫耀。


    炫耀著巫耿伬如何疼愛她,讓她不用來元晴這裏問候,炫耀著巫耿伬每晚都宿在她那裏做了些什麽壞事,炫耀著巫耿伬又為她搜羅了什麽樣的寶物,讓她的屋子都快放不下了。


    巫耿伬巫耿伬……明明是熟悉的名字,可那個人好像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人了。在侍妾離去後,元晴並沒有大發雷霆,隻是一個人躲在自己的房間裏呆坐在那,默默流淚。曾經受寵無度連一個小脾氣都需要人哄的元晴,此刻竟躲在無人的地方偷偷哭泣。


    作為枕邊人,她又怎麽會察覺不到巫耿伬的心變了?隻是她沒有變,她還是那麽深愛著他,所以願意為他受這些委屈,或許等孩子生下來之後他就會發現自己的寬容大度,或許就會憐惜自己兩人恢複如初。


    元晴的肚子已經五個月了,元家的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往她這裏送各種補品和解悶的小玩意,母親和兄長也會時不時的來看望她。讓元晴的心在某方麵得到了安慰,臉上的笑容不管那個侍妾怎麽蹦躂都不曾消失過。


    直到元晴因為不小心從樓梯中摔下來,肚子裏的孩子沒保住,元晴才猶如晴天霹靂,整個人都失去了靈魂一般,一同失去的還有她的活潑開朗。


    巫耿伬在元晴小產的第三天才肯出現,他已經足足有大半年的時間不曾踏進過她的院子了,再進來想必沒想到她這裏已經沒有了充滿陽光明媚般的快樂了吧?


    元晴因為從小喜歡跟著兄長們蹦躂,所以身子比尋常女子健朗些。她聲音帶著哽咽:“夫君,我們的孩子沒有了,你知道嗎?”


    你知道嗎?為什麽這麽晚才出現,為什麽要將一個沒有教養的女人帶回來做侍妾?為什麽……你不再捧我在掌心小心的疼著嗬護著?


    這人呐,明明自己早已掂量清楚,卻偏偏還心存僥幸,或許事情不是像她所想那樣呢?然,事實隻會更殘酷更讓失望。


    巫耿伬握著她的手許久不說話,就聽著元晴哭哭啼啼的說著她沒有不小心,是有人推她下去的。他聽了,卻沉默了,開口說話之時卻說自己還有要事,要離開了。


    他的態度無疑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元晴在他走後,整個人趴在床上崩潰的大哭。隻是這時候沒有兄長或著母親心疼她安慰她了,她的快樂她自己知道,她的苦楚也隻有她自己知道。


    元晴養身子養了有一個多月,巫耿伬出現過幾次,隻是元晴再也不能像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般向他露出單純幹淨的笑容了。她有笑,隻不過是牽強的笑著,日子也勉強的過著,她以為她就會這麽的在這個後院中生老病死,可是她錯了。


    從元晴小產後,元家沒有人過來看望的時候,元晴就開始有些不安和彷徨,直到父親被革職掉將軍頭銜貶為庶民的消息傳了進來,元晴差點沒承受的住暈倒過去。


    她要出府回去看望的時候,守在門外的侍衛攔住了她,說她身子還未好的全,需要在院子中靜養。元晴差點大笑出來,什麽時候連她府中的侍衛都敢對她如此不敬了?這府邸是皇帝賜給她的,保護這座府邸的侍衛都是元家派來的人,什麽時候變了?


    他們又如何能夠攔得住盛怒的元晴?隻是看到往日疼愛自己的父母一副庶民裝扮,臉上遮不住的滄老,元晴隻恨自己不孝,不能及時出現在父母身邊同甘共苦。


    元父被革職貶為庶民遠離京城,她的兄長也受了連帶之罪,雖然沒有被革職卻也被降了職。若不是太子力保,估計早已跟著元父被貶出京城。


    元父元母看到元晴那消瘦樣子,被貶黜京城都不曾這麽大哭過,元父元母一直嘮叨,幸而她嫁為人婦不用受家中牽連,不用跟著被逐出京城。可是誰又知道元晴恨不得自己尚未嫁人,常年伴在父母親左右,做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元晴命人回府將金銀珠寶都給拿來,離京途中有兄長照顧,元晴還算是放心的。不會回京,遠離朝堂也並非禍事,隻要找個環境好的地方安居下來,兩個老人家也能安享天年。


    回到府中,下人來報說巫耿伬回來了,他沒有官職也沒有做生意,卻整日忙忙碌碌不在府中,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她的父母被貶黜京城?所以讓人攔著自己,不讓自己出去?可那不止她的父母親更是他的嶽父嶽母啊!


    是誰將他從丞相府那個亂糟糟的牢籠中拉扯出來的?雖然沒能為他謀得一官半職,可她的父母兄長待他向來親近,真的猶如一家一般!是個人的話都該會有良知,在元父元母落魄的時候他不但沒有伸以援手,跟是連最後的送別都不曾去過。


    元晴被下人請到主院的時候,正想問問他,他的心是否石頭做成的,竟如此冷血無情。然,元晴還未追問出口,迎麵而來的是他的責罰,說她不守婦道擅自出府。


    元晴雙眼含淚仿佛不認識他一般將他看著,然後最終一言不發的回去被禁足在院子中。每日每夜,元晴都會夢到自己還未嫁人之前的各種小事情,與家人在一處毫無憂慮快快樂樂的。除了家人,元晴還夢到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長得可愛極了,小臉蛋白白嫩嫩的明明是個男丁卻長得像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眉目之間像極她,若是被她父母親看到了,肯定會愛不釋手怎麽疼都疼不夠了。


    隻可惜,他們沒有看到這個孩子的機會,就連巫耿伬也沒有機會。元晴總是想起以前的往事,但是與巫耿伬恩愛兩不疑的回憶卻少之又少,細想他的態度,好像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死纏爛打一般。


    最近元晴有一種感覺,隱隱約約的察覺到某些事情,卻又不敢去求證。


    直到噩耗接踵而至,元晴才再次發現她抱著的僥幸是過分的天真了。元家二公子在護駕南巡的時候被刺客刺了一劍,正中心脈隨性禦醫回天乏術。雖然護駕有功,卻無命消受了。


    得此消息,元晴頓時淚流滿麵,站在院子許久,天都下起了雪都沒有等到巫耿伬過來說兩聲安慰她,或痛失好友的話。曾經兄長跟他的交情如何深厚,沒有人比她清楚,他竟能無動於衷,是當初他們眼瞎了將魚目當珍珠了吧。這一次,他連元晴的院子都不曾踏足,心腸可真硬。


    元義兄長來過一趟,告訴了元晴,他在皇上麵前求了個恩典,辭官回鄉帶著二弟的屍骨回到父母的身邊。從此以後,京中便隻有她一人,叮囑她好好跟巫耿伬相處,莫要耍大小姐脾氣。日後閑來無事,可以去京城外的莊子中探望他們。元晴一一應允,隻不過日日坐在院子中,時常回想往事以淚洗麵,一日複一日自然麵容消瘦。


    皇帝去南巡回來後身子變差了,不到一個月便駕崩,太子是儲君是理所當然的新帝。新帝登基之後,除了四皇子,其他的皇子都被分了封地離開了京城,這時候巫耿伬突然出現成了新帝身邊的大紅人,還被封為左丞相。可見新帝對其的重視。


    也算是很搞笑,幾代朝堂上都隻有丞相一個,到了新帝這裏竟有了左右丞相二職,更搞笑的是,左丞相是巫耿伬,右丞相卻是巫耿伬的父親,兩父子竟然做了同等品階的官員,不,聽說新帝更加倚重左丞相,這右丞相就好像個擺設一般,基本沒有什麽實權了。


    事情發展到這裏,元晴還有那裏不明白的?元晴知道他的野心,也知道他不會放過丞相一家,隻是她萬萬沒想到他的野心是踩踏著她家人一生的平安富貴,和她兄長的性命登上去的。


    那個侍妾跑來告訴元晴,從一開始她跟她的元家從來都隻是巫耿伬要銷毀的對象,從元家跟太子傳出那些傳言的時候,元家就注動要成為太子的助力,可是沒想到元家竟然這麽不識好歹的拒絕了。為了以絕後患,為了不讓元家人跟任何朝中重臣聯姻,巫耿伬便是太子最好的手段。


    在巫耿伬還不被人們熟知的時候,巫耿伬便是太子身邊有力的左右手,接到太子的示意後,便故意安排了七夕擄人那一出戲,以此接近她接近元家人。


    若是從一開始他對自己隻有算計,連那一出英雄救美都是假的,那麽他們之間還有什麽是真實存在的?就連他們之間的孩子,也早已不在人世。


    元晴大受打擊,牙齒拚命的咬著下唇忍毅著,她失魂落魄的找到巫耿伬,他卻坐在主位中身邊美人環繞,看到自己有些皺眉冷聲的問她來此做什麽?


    元晴藏在袖中的雙手,緊緊握著,修長尖銳的指甲陷入肉中的痛楚,都不及心中那份煎熬一分一毫。


    她放開被咬的蒼白的下唇,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目中的沉寂悲傷卻要溢出來一般:“夫君,阿伬,我們的孩子……是你讓人把我推下樓梯的嗎?”


    巫耿伬的臉僵住了,眼神如同一把利劍掃向身邊那位侍妾,最後閉了閉眼,竟然沒有否認:“是,是我讓人做的。不但如此,從第一次遇見你開始,便是我與皇上的計謀,奪走元家手上的兵權,削弱你們元家的權力,一切都是我們的計劃。”


    看,他說的輕描淡寫,好像他口中的元家隻是一個陌生人。元晴笑了,當初的天真無邪的麵容早已不在,如今剩下滿臉滄桑瘦的跟個皮包骨似的她,哪裏還會惹人心疼?


    她笑了,眼中卻不住的流著淚:“好,是我識人不清引狼入室,害得家中落魄,都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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