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司府邸中。  “大唐的叛逆者!呸!”  李無忌猛喝一聲,又往地上呸了一口。  他出刀及時,算是幫了李鴻儒的大忙。  直到此時,秦懷仁等人的武器才出鞘,節奏略要慢了一拍。  看著一旁張果子的手縮回兜中,李鴻儒心中這大概是張果子有著提醒,這才讓李無忌有提防出了刀。  李鴻儒額頭微微蠕動。  他有了教訓,知曉了這些江湖人的凶險。  此時他眉頭微張,天眼睜開,戒心頓時就提了起來。  天眼難擋惡意的偷襲打擊,但天眼能勘破虛妄,免得蒙在鼓裏。  “這是草人替身術,其中尤以上清茅山宗最為出名。”  張果子皺著眉頭回了一句。  他擅長紮紙人紙驢等,術法亦是有著極為相似的接近。  隻是他紙人的強度較之稻草人要弱許多,難有這般突襲傷人的能力。  操控草人的施法者具備極為不錯的術法能力。  對方的身份可以是妙手書生韓延東,也可以是其他人。  隻是一個稻草人,此時難以查到幕後之人。  但這讓眾人都上了心。  李鴻儒更是有了幾分謹慎。  江湖司此番審核擊殺掠奪團成員是公開對外,門口處有著諸多人窺看。  這番刺殺來得極快,也結束的極快。  諸多人頓時吸了一口冷氣,一時不知江湖司是否要發布新的榜文。  “待揭了你們的麵皮,破了行蹤,看看你們能不能從這並州城飛出去!”  李鴻儒鎮定說上一聲,隨即繼續對外吆喝。  他有刺殺時帶來的死亡恐懼氣血在心中激蕩,但還能維持著鎮定,不給江湖司丟這個臉。  隻是將虎口亦血擦掉,他便坐回了高凳上。  “可還有江湖好漢拿汗國掠奪團的頭顱前來領賞!”  李鴻儒對外喝道,亦伴隨著秦懷仁等人的助威聲爆喝。  “威武~”  秦懷仁帶了頭,眾人齊齊大喝。  這是諸多衙門審案時的發聲,但威武一詞源於‘威武不能屈’一詞。  威武不能屈,在強權下不能改變自己的態度。  這昭示著江湖司對掠奪團的態度。  也代表著眾世家子弟在背後的支撐。  秦懷仁此時沒了對虛名的向往。  從潁城歸來,他就懂得了總歸是需要一些人去默默做事。  而且相較於江湖中的虛名,他們的行為會被朝廷看在眼中,也會得到相應的地位提升。  有兵家的場合,也需要有江湖的場合。  隻有共同的協同出力,才將將並州,甚至於大唐這潭水變清澈,將掠奪團這些渣子剔除。  這也能給一些江湖客洗心革麵重新做人的機會。  江湖司需要存在,更需要很好的運轉下去。  隻是提供虛名,這樣的江湖司運轉成本已經廉價到不能再廉價了。  眾人齊齊喝聲,更是讓府邸外一片肅靜,沒了此前那股鬧哄哄看熱鬧的意味。  “江湖散人萬文石見過李司命。”  等待了近一分鍾,李鴻儒才見得遠處有人用力擠身過來,提著一口木箱進了江湖司。  這讓他天眼蠕動,盯緊了來人。  “萬文石!”  李鴻儒天眼不斷掃視,眼前的萬文石衣衫襤褸,滿身破敗之色,著裝猶如乞丐。  他身上灰白之色諸多,似是有著諸多病患纏身。  對方是實實在在的人,並非術法凝聚。  依萬文石身體病疼的情況,即便有心隱藏,實力亦是有限。  李鴻儒端看詳細時,眾多人亦是死死盯著萬文石,生怕又來一次江湖刺客。  沉重的注目感和壓力感傳來,萬文石額頭汗水不斷往下流。  “萬某,萬,在下……”  他說話有些喘氣,亦有些結巴。  捋了數次難以正常吭聲後,萬文石手腳有些哆嗦的打開了木箱。  在木箱中,一具具破破爛爛的人皮盛放。  李鴻儒隻是看一眼,眼睛就微微縮了起來。  殺人剝皮,這種手段相當凶狠。  萬文石一臉的病弱之態,實力也難言上下,但若是對方出手,這份心狠手辣便極為滲人。  李鴻儒此前檢查時出了問題,這讓李旦頓時就走了過去,硬著頭皮在箱內取人皮出來。  “這,這是……”  萬文石結結巴巴的說數句,又指著木箱,眼中有著驚懼,又帶著一臉的痛恨之色。  “是十六張皮”李旦道。  李旦將諸多人皮鋪在地上,白日的江湖司中,頓時一股冷森森的氣息襲來。  便是江湖司的門外,諸多人也吸了一口冷氣。  拿人腦袋算是領賞的正常操作,但要精細到將人皮完整的剝離下來,這便需要時間,更是需要一雙穩的住的雙手。  萬文石的狀態不佳,讓諸多人生疑。  若是將潦倒的萬文石收拾一番,對方可能還是一個病態公子,難有多少力量做這種剝皮之事。  更無須說讓萬文石去應對這些汗國掠奪團的高手。  江湖中不乏頭領,招募了下人,想著最終獨自占功。  但萬文石身上看不出什麽江湖頭領的氣質,甚至難有任何氣派可言。  “請坐,請慢慢敘說!”  李鴻儒對著王大力揮了揮手,這讓王大力哆哆嗦嗦的取了一條小板凳下去。  待送到萬文石的手中,王大力頓時如兔子一般彈開,遠遠離開了諸多人皮。  “我,我是在臥龍崗將這些惡人圍殺,再將他們一一剝了皮。”  萬文石平息了數次,這才有著完整的說話,隻是交代過急,又說的並不詳細。  但此言一出,倒是印證了他是一人的行為,有著獨自居功,這引得一些江湖人有了異動和低聲的議論。  “我在臥龍崗搬了上千塊滾石,做了一道巨石機關,等了近一月,也等到了一隊汗國惡人路過臥龍崗。”  人皮上諸多破破爛爛的地方或許印證了萬文石的話,這是被巨石碾壓過的痕跡。  若是被壓成了肉泥,確實難取其他部件回來。  這讓低聲議論聲漸漸趨無。  “我父親是萬鶴年,我是萬家的第三子。”  萬文石的敘說極不完整,但不斷勾畫出了一些事情的原貌。  “蒼鬆劍客萬鶴年”李鴻儒開口道。  “對,我父親就是蒼鬆劍客萬鶴年。”  李鴻儒知曉萬鶴年的綽號,這讓萬文石的情緒稍微有些意外,但他心中更多是激蕩。  “我們萬家一脈被汗國惡人屠滅,隻是我經脈纖細,學不得武,隻能去外地念了書,才躲過了那一劫。”  “我手無縛雞之力,但也想著報仇。”  “我選了一處陡險,也是掠奪團可能經過之地日夜蹲守。”  “隻是不曾想冒險之下一搏,依舊難報得深仇大恨。”  “這些人是汗國掠奪團的人,但並非殺我萬家之人。”  “有人見過殺我萬家上下的那領頭惡人,對方臉上有三處刀疤,隊伍中個個都是用刀的高手。”  “我能力有限,此生隻怕是再難複仇。”  “我不求來江湖司揚名,隻求李司命若是將來見得那賊寇的頭顱,允許我過來吐上三口。”  萬文石坐在板凳上,斷斷續續的說著自己前來的原因。  不求名,隻待仇人授首,這是一個特殊的要求。  李鴻儒剛想點頭應下來,忽聽裴聶在一旁低聲。  “湖邊的那夥人就有一個臉上有三道刀疤的家夥,長的凶神惡煞的。”  “那幫人?”李鴻儒疑道。  他那數日過多聚焦於背誦《抱樸子》,少有去理睬那些汗國人的屍首。  但那批汗國人確實都是用刀的好手。  便是留下蹲守看馬的人都能與秦懷仁對殺。  “是有那麽一個家夥。”  裴聶的話讓秦懷仁也點了點頭。  他們一堆傷員除了吃就是養傷,極為沉悶,確實個個都去查看過掠奪團的成員,對這些死者有著印象。  “除了那兩個被我們弄死的沒看太清楚,剩下那幫人的頭像畫出來倒是簡單,可以印證上一番。”  秦懷仁敘說時,已經去取了紙筆,當即將那刀疤者的麵容化了出來。  “就是這個人,兩道刀疤在額頭,一道在右臉!”  見得秦懷仁的畫像,萬文石頓時站起了身體。  他凝視著畫像,眼中滿是怒火和仇恨,他手指死死捏住了畫紙,幾乎欲將這張畫像看穿。  隻是一張普通的畫像,似乎勾起了他萬般的仇恨。  “李司命,這些人?”  “都死了”李鴻儒回道:“一共二十一人,一個都沒跑成。”  李鴻儒的話讓萬文石有些頭暈,他扶著腦袋,隻覺眼前天旋地轉,金星不斷往外冒。  “李司命,您,您說的是真的?”萬文石顫聲道。  “當真”李鴻儒道:“屍首是沒法取回來給你看了,但我們將他們的佩刀都拿了回來!”  江湖司開門很急,便是李鴻儒的行禮都隻是匆匆卸下,還放在不遠之處。  待得李鴻儒手一指,萬文石眼睛這才望了過去。  秦懷仁稍走了數步,用力一提,已經將諸多圓弧刀齊齊取了過來。  待得打開包裹的布,諸多長刀頓時散落了一地。  引得江湖司府邸外一眾人吸了一口冷氣。  江湖司不僅在號召江湖中人幹活,自己手段也凶殘。  並州的落頭氏被江湖司誅殺,汗國人掠奪團也被屠了一個,也不知江湖司是如何完成的這等任務。  “就是這種刀,就是這種刀。”  萬文石瞪大了眼睛,聲音都有些顫。  “他們這個掠奪團全是用的這種刀。”  “他們是汗國同一個部落的高手。”  “這些人刀術高強,配合打鬥如同兵將一樣,常人難敵。”  “我全家上下師兄弟妹就是死在這些人的手中。”  他喃喃說上數聲,在堂上嗷嗷大哭起來。  大抵是見得大仇已報,他此時趴在了地上捶手頓足,幾欲昏厥,儀態全失。  但此時一片寂靜,沒有任何人發出恥笑聲。  “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誌,與民由之;不得誌,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  半響,謄寫記錄定性真實的李鴻儒才吐聲。  “你文弱之身,依舊能殺得汗國掠奪團十六人,放在江湖中端得起大丈夫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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