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排檔裏,林樂森不安地搓著手,想要減輕自己心中的罪惡感。


    前幾日安路澤的話語還在耳邊不斷地回蕩著,他一閉上眼睛,就想到安路澤當時的嘴眼。那帶著絕望與仇恨的眼,就這樣望著他,猙獰著,對他說:“小樂森,這件事你若是參與了,勝算會大很多。”


    “可我為什麽要參與進去呢?”他問,卻聽到安路澤突然笑起來。


    安路澤的笑是那麽的尖銳,刺痛了他的耳朵。


    他站在原地不敢動,心裏卻此起彼伏。隨後,安路澤走到他的麵前,冰冷的手撫上他的臉。林樂森被他冰冷的溫度刺激得起了疙瘩來,說不清是冷還是害怕,卻隻聽到自己心髒的瘋狂跳動。


    “為什麽?”安路澤望著他,笑起來,“因為你和我是同一類人。”


    “你承認吧,你嫉妒得發狂,你無時無刻不回想起當天的一切,隻覺得是羞愧與憤怒。可是啊,小樂森,你就不想證明,顧淩然真的配不上蘇萌萌嗎?”說著,將手中的一遝照片甩到旁邊的桌上。


    林樂森瞥了一眼,卻看到照片上除了顧淩然,他身旁的人竟不是蘇萌萌。


    那麽親密的舉動,他怎麽會……


    安路澤倒是不以為意,放下了他撫在林樂森臉上的手,那冰涼的手總算是帶上了些溫度。


    “這是前段時間,從那台泄露了資料的計算機中獲取的。你若說上麵的人不是顧淩然,那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同你解釋。”安路澤走遠,然後突然失心笑了起來,“真是好笑啊,也不知道你喜歡的那個人,她究竟知不知道。”


    林樂森望著桌上的那些照片,拳頭不自覺地緊握起,顫抖著。


    顧淩然他怎麽可以……他怎麽可以!


    突然間失去了理智,林樂森將拳頭砸在了桌子上,砸向了放在桌上的那些照片。


    “喲,還真是粗魯啊。”安路澤走過去,眯著眼望著他,“不過我喜歡。”


    林樂森突然反應過來,怔怔地望著桌上被自己砸出一個個小圈的地方。莫名其妙的內疚感,迫使他癱坐到了旁邊的沙發上。他麵無表情地望著地板,問:“說吧,你想要我做什麽?”


    “早些妥協不就好了?”安路澤笑著走向他,彎下腰來,伸出一隻手指勾起他的下巴。


    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說:“你之前說過,你認識顧淩然身邊的沈歡。”


    林樂森頹然地開口:“不錯。”


    還未等到安路澤的下一句話,林樂森的眼神突然變得凶狠起來,他咬牙說:“可千萬別傷害到他。”


    “嘖,還真是知恩圖報啊。”安路澤嫌棄著望他一眼,隨後坐到了桌子上。


    他居高臨下地彎著腰望著林樂森,說:“你放心,隻要你乖乖地按我說的去做,那我絕不會傷他。”


    不知道該信還是不該信。


    林樂森沉默了許久,然後抬眼,問:“所以,你想要我怎麽做?”


    “很簡單。”安路澤語氣輕鬆,“將他約出來,增強下彼此之間的感情。”


    “增強感情?”


    “不錯。”


    安路澤並未告訴他如何去做,隻是說了這麽一句話。


    林樂森坐在位置上皺著眉醞釀著,自己究竟該如何開口,沈歡便已經坐到了自己的麵前。


    沈歡倒是很隨意地坐下來,然後喝了口水,問:“今天怎麽會這麽有興致把我約出來?”說完,抬眼觀察了下四周,“不錯,還是那個時候我最愛帶你們來的大排檔。”


    “將他約出來,增強下彼此之間的感情。”耳邊傳來了安路澤的這句話。


    林樂森清醒過來,望著沈歡,沉默了好久。


    看到林樂森不說話,沈歡笑著打趣:“怎麽了,太久沒見我,不知道說什麽了?還是說,是太驚喜了?”


    “啊……我、我就是有些激動。”林樂森突然笑起來。


    隨即反應過來,這不是自己的風格。突然間的客套,倒是林樂森先覺得自己太心虛了。


    於是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卡片,放到了桌子上,說:“這是老師之前給我的名片,說是有人看上了我的畫。我之前也沒有太在意,直到前段時間無意間將這張名片翻出,想知道那位買家是不是還堅持想買到我的畫。但是,我又不太好開口,所以將老師約出來,希望可以給我些建議。”


    服務員上了一盤炒花生,新鮮的冒著熱氣,聞著很讓人有食欲。


    沈歡伸出筷子夾了一顆丟到嘴裏,望著那張名片,說:“原來是為了這件事。”


    林樂森點了點頭:“是。”


    沈歡吃著花生,砸吧砸吧著嘴,皺著眉頭,說:“你不說我倒是先給忘了。不過既然是想買,那肯定是願意等的。那幅畫現在還擺在館子裏,因為太久沒去也不知道如何了。”


    “那這樣吧,有時間我幫你聯係聯係,怎麽樣?”沈歡說著,喝了口新上的茶,望著他笑。


    林樂森笑得有些心虛,說:“那就麻煩老師了。”


    “嗨呀,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沈歡擺擺手,“你是我在任職期間唯一的一批學生裏最出色的,你的話被別人認可,我也是很開心的。所以啊,算不上麻煩,你和我不用這麽客套。”


    林樂森笑著,剛剛點的菜也開始上了,於是他說:“那就先吃菜吧。”


    見到林樂森這麽拘謹,沈歡突然笑起來,說:“我比你大不了幾歲,所以你可以不用總是老師老師地叫我,以後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就連蘇萌萌,也是直呼我名字的。”


    “蘇萌萌嗎?”


    似乎扯到了不該扯的。


    沈歡突然刹住車,笑著掩飾著,說:“不說那小丫頭片子了,讓人怪不省心的。”


    “那……”林樂森糾結著,皺著眉,喊了一聲,“沈歡。”


    沈歡點著頭,說:“這不就好了?”


    吃完後,沈歡和林樂森走出大排檔。剛剛來的路上下了雨,沈歡拿了把傘。可林樂森來得早,雨下得不是時候,因此是空手來的。沈歡見狀,很是自然地撐著傘將他罩在傘下,說:“這天氣真不好。”


    林樂森望著下著大雨和地上的水坑,說:“真討厭這樣的天氣。”


    “那倒不能這麽說。”沈歡說著,和他並排順著道路走。


    “有些人不喜歡下雨天,是因為出行不便利,而且容易髒了衣服。但是想想,這個時候正巧是農民忙碌的日子,如果這陣子不下雨,那地上的糧食就沒有足夠的水分,發不了芽。這樣的話,那農民倒也是不好過的。”沈歡說著,似乎是很感慨,歎了一口氣。


    想來也是。


    林樂森思考著,聽到沈歡說:“凡事都有雙麵性,所以不能因為自己的見解,就盲目地討厭某件事。”


    因為自己的見解,所以盲目地討厭某件事嗎?


    想到這裏,林樂森竟有些茫然。


    林樂森發神地走,沈歡卻突然指著對麵不遠處說:“你看啊,要不是看到商店開始買起了年貨,我都不知道,原來新年就快要到來了。”然後似乎是自嘲地笑起來,“果然,一年就這樣過去了。”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林樂森感慨著:“時間可過得真快。”


    望著店裏的人忙碌地將鞭炮運到幹燥的地方,林樂森突然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


    這時候,沈歡撞了下他,說:“對了,你喜不喜歡玩遊戲?”


    “遊戲?”


    “對。”沈歡走到了車前,替林樂森打開車門,“走,帶你去個地方。”


    林樂森沒有想到,沈歡竟會將自己帶來電玩城。


    可是在很遠的地方,林樂森就看到了蘇萌萌的身影。


    她似乎和一個男的並排走在傘下,突然間心揪成一團。沈歡似乎沒在意,倒是因為紅燈而停下,有些煩躁地將車載音樂打開,和林樂森說著什麽。


    可林樂森卻自動將沈歡的話給忽略了,雙眼直直地盯著前麵的蘇萌萌。


    他原本以為,那個男的會是顧淩然。可是突然間,一輛車子停在了他們的身邊,顧淩然卻從那車裏探出頭來。似乎是和蘇萌萌說了些什麽,隨後便關上窗子離開了。


    他、他怎麽可以將她和另一個陌生男子丟在雨中?


    正想著打開車門下車,卻看到蘇萌萌對那男的說了什麽,隨後便急急地穿過公路,跑到了對麵的電玩城。


    看她那落寞的背影,想必,顧淩然真的如安路澤所說的吧。


    突然為蘇萌萌感到不值得。


    他還在發神,沈歡卻伸出手去推他,問:“你在看什麽?”然後順著他眼神的方向看過去。


    “沒、沒什麽。”林樂森轉過頭去望著他,“我隻是想著,今晚要去哪裏吃飯。”


    沈歡看著他那認真的神情,突然笑起來,說:“剛剛還想說你比較喜歡玩哪類遊戲,以為你會想到發神。沒想到,你竟然會想到吃的去了。”


    林樂森隻是尷尬地笑。


    隨後,他問:“你說,凡事都有兩麵性。但如果這件事傷害到了別人,那還有被原諒的機會嗎?”


    沈歡想了想,說:“那要看受傷害的程度了。”


    林樂森突然間沉默。慣性地朝著蘇萌萌剛剛所在的位置看去。


    剛剛沈歡所說的那一番話讓他感到迷茫,可現在看來,所有的一切,都讓他不得不聽從於安路澤的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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