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江以南路過的州郡,包括自寧江沿途北上路過的代州、陵州、通州,周柏都可以不停留。


    地方上的官員貴人邀約宴請,他也能逐一推諉,有的甚至就是一封書信就能解決。


    但到了定州肯定是要慢下腳步,北安、平蒼太小,視野寬闊點,整個定州才是他日後奪鼎的根基之地。


    在參加春闈、殿試的過程中,天南海北的舉人齊聚一堂,大部分人互相了解都隻限於州這個層麵。


    如周柏是定州解元,卻並不知道他來自北安郡平蒼縣。


    爭龍過程中,公認可以載入正史的潛龍諸侯,起碼也是一州之主。


    其它割據一郡兩郡乃至半州的梟雄,縱然可逞一時凶威,但終隻是為“真龍開道”。


    甚至這個真龍不是最後的真龍,隻是稱霸一州可建王業的蛟龍。


    所謂興也勃焉亡也忽焉。


    周柏這次回定州輕易不會離開,他需要更多的聲望,要讓定州百姓知道自己的名字,並且認可他。


    一旦日後舉旗,人們往往會選擇支持名聲更大更好的人,在最難的一屆科舉中,成為二甲第一的進士天人,他想揚名著實不難。


    關鍵是,周柏得讓定州的士紳和百姓知道,天人也是能俯下身和他們走到一起,甚至帶領他們獲取利益成功的領導者。


    於是自踏入定州最南端的定州郡開始,周柏便讓船上的追隨者先回平蒼報道,自己則放棄水路轉走陸路。


    不過早就盯著他歸鄉進度的定州官府,自是不會不知。


    每到一縣必有縣令縣丞設宴邀約,並且聚集當地豪強,一睹天人風采,周柏皆是來者不拒。


    他還主動拜訪當地名士,交流思想理念,屢出金句,成為一時傳頌。


    在路上,周柏更不忘救助一些鰥寡孤獨之輩,神京城貴人們讚助的盤纏,倒是讓他做了善事。


    天元界水汽平衡失調,無邊大洋那邊的海龍王們兜底一段時間後,終於突破極限。


    一時間整個界域的水汽全都向無邊大洋匯聚,海岸線整體前推超過千裏,哪怕沿海百姓已經提前內遷,仍舊死傷無數。


    好在天庭提前做的準備發揮了作用,在無邊大洋水汽崩盤的第一時間,所有水神、龍神都動了起來。


    她們按照各自分區,將無邊大洋和天江等內河的水汽轉移,平攤疏散到其它幹燥區域。


    陂塘溝渠全部裝滿,荒地變成湖泊,人煙繁盛之地開始還好,會盡量避開降雨,可後麵也難逃水澇之災,夏收減產接近八成。


    憑借周柏在龍族祖地的魁首表現,定州被分配的水汽疏散量著實不算高,寧江龍王盡力之下,勉強做到一月之內能有十日晴天。


    這就比其它州郡,連綿陰雨數月不歇的要好很多。


    但即使這樣,定州的雨季之長還是超乎以往,糧食同樣減產。


    大旭至今三百二十六年,各種王朝末期的弊端早已顯現,定州去年的大雪天災好不容易熬過,結果又來一場持續日久的大雨。


    本就艱難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承平多年,有積蓄的家庭掏空家底或許還能撐,很多最底層的黔首卻是撐不下去了。


    於是周柏除開自己行善助人,還在各種宴席上募捐,一路走一路接濟。


    等走到定州城時,他的善舉已被全城知曉。


    作秀?偽君子?招攬人心?


    或許有人看不慣,可周柏身體力行,幫助到的人卻是實實在在,無可指摘。


    是日,總督雷浩渺親自出城相迎,隨他而出不隻有文武官員,更有闔城百姓。


    都是來圍觀進士天人的,二甲第一,隻差一步就直接白日飛升,可謂在世仙神。


    大旭一朝,定州進士總共也沒出幾位,上一次的二甲進士還是三十年前,僅僅位列四十五名。


    當然,他們除了看熱鬧,更是來歡迎周柏。


    果然是定州的自家娃,哪怕已是天人,仍然沒忘記家鄉父老,一回來就開始賑濟災民。


    麵對烏泱泱的人群,還有極其熱烈的歡呼聲,周柏隻能連連行禮。


    不過總督來迎,自有兵丁護持,沒讓激動的百姓衝到周柏身前。


    三十年了,定州人都差點忘記上一位天人進士的模樣,同進士年年都有,卻與天隔一層。


    “周柏公子果然風姿不凡,我看他是文曲星轉世,能為我定州激發文運。”


    “是個善人啊,要是能做我們定州的官就好了,這樣我們也能享福。”


    “周公子是天庭的人,注定要位列仙班,哪裏能做凡官。”


    “雷總督也不錯,是好官,你看看多尊重人才,居然親迎。”


    “子堅,恭喜啊!”雷浩渺看到周柏到了,連忙笑著上前,露出坦誠的歡迎姿態。


    奇怪,一州總督,哪怕麵對天人也不至於做到這等程度。


    接著周柏看到周圍百姓,也對雷浩渺讚揚,便知曉這是人家在爭取人心。


    “總督折煞下官,哪有三品大員來迎七品小官的道理,您可別把我架在火上烤。”


    聽到周柏的話,雷浩渺一邊拉著周柏的手,一邊故意大聲道:“哪裏折煞,拋開天人身份不說,子堅此次為我指出多大過失,我才慚愧啊!”


    “不過我希望你能理解,雨災來的太突然,州衙的人力物力隻能優先保證主要人口區和產糧區,這才才能讓少一點人餓死。”


    這幾句話很快就被周圍的人群傳播出去,周柏敏銳的發現,裏麵有不少人居然可以一次不差的大聲複述。


    他哪裏還不明白,這雷總督可不是白白迎他,而是要借他行善之事,更增總督和州衙的權威。


    “您已經做得足夠好了,下官不過是錦上添花。”他一邊附和,一邊仔細回憶記憶的雷浩渺。


    定東的孫玉成,定西的呂定,甚至連平蒼縣的趙家父子,似乎比雷浩渺記憶更為深刻。


    在那亂世中,定州的各路豪雄、潛龍爭相登場,每個人都鬧出不小的動靜。


    關於雷浩渺這位總督,周柏隻能勉強總結兩件大事。


    一是拿出軍糧袋下令騎兵突襲敵軍後方,取得大勝;二是設鴻門宴誘殺定州郡幾大家族的家主,然後強勢抄家肅清反對派。


    除此之外還有什麽?


    周柏腦海中閃過一絲靈光,定州城直到他重生前都未曾陷落,最核心的定州郡也始終未傷元氣。


    孫玉成和呂定起兵建製,鬧得聲勢浩大,都要稱州督,雷浩渺也一直穩坐泰山。


    而那時他記得是有一個小道消息的,再過不久,三十三天和凡間的通道就將弱化,天庭可以直接出兵支援。


    “總督有令,州衙再放賑濟糧,下撥至各郡縣!”


    “總督有令,不許驅趕流民,加大以工代賑!”


    “總督有令,年終歲考,以各郡縣官員抗災救災為核心依據!”


    就在周柏大步跟隨雷浩渺走入城門洞時,身後傳來文吏們的大聲宣讀,一張偌大的新發邸報貼在告示牌上。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你說是吧,子堅。”雷浩渺也適時回頭,笑了笑道。


    “此乃善政。”


    前世看似毫無作為,隻知龜縮城內,再聯係現在雷浩渺的做法,這位總督不簡單啊!


    周柏頗為感慨,隻道是: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當晚,在雷浩渺的組織下,周柏參加了他的歡迎酒宴,暨募捐晚會。


    由周柏的私人行為,正式轉變為官府行為。


    也不知是察覺到周柏這種行為有些不對勁,還是怎麽,雷浩渺居然試探性地要給周柏授官。


    定州邊地巡察使,和周柏身上翰林編修同為七品,也是一種清流官職,但是握有實權。


    除了和禦史一般有風聞奏事的權力,還能組建緝查兵馬,用於巡查邊地走私盜賊等。


    周柏這怎麽可能會接受,接了就說明他這天人似乎真有什麽想法,果斷嚴辭拒絕。


    此等果決表現讓雷浩渺放心不少,第二天又親自送周柏出城,並且派一小隊銀蛟軍護送。


    高大威武的躡景載著周柏奔騰在前,後麵銀蛟軍騎著蛟馬緊隨其後,一路向北疾馳。


    接下來的瑞南郡、龍豐郡,不出周柏所料,沒有他再單獨行善揚名的餘地。


    於是簡簡單單吃了兩頓飯,便繼續上路,沒有多生枝節。


    雷浩渺現在隻是出於上位者的本能,補上施政漏洞,並不是真就看出什麽龍鯉潛龍。


    當周柏正式踏入北安郡地界後,他明顯感覺到後方跟著的二境氣息消失不見。


    總督府,書房,燭光明亮。


    “總督大人,那位天人已經進入北安,據供奉說,他應該隻有一境。”一名親信謀士向雷浩渺匯報。


    雷浩渺伏於桉前,繼續處理堆積的災情公務,頭也不抬地說道:“嗯,天人就該安分修道,哪怕扶持家族也不能太過分。”


    “那還要繼續派人盯著嗎?這麽優秀的人傑,您不怕他是潛龍?”謀士將手中的情報燒毀,然後繼續問道。


    潛龍這個詞,興許是觸碰到雷浩渺敏銳的神經,他放下公文厲聲道:“哼,從古至今,你可見成龍者有修為在身?當今陛下富有四海,什麽靈石丹藥沒有,為何不去求仙問道?”


    “龍氣之霸道,非你我能想象,他要真是潛龍,正好斷一大患。”


    “力量都給投入尋找真正的潛龍上去,至於周柏,就算有什麽想法,在北安一時也難成氣候。”


    ……


    北安郡,這真就是周柏的地盤了,剛一入境,就有族人前來相迎。


    並且他能時不時看到玄衣衛的影子,當然,並不是玄衣衛們不合格,一眼就被周柏發現。


    而是其訓練方法和手段,全是周柏所教,加上他神識強大,自然很容易看出。


    北安郡府歡迎周柏的場麵,比州府小上不少,但大部分都是情真意切。


    百姓如此,郡府官員亦是如此。


    定州出過幾個天人,可沒一個是出自北安郡,它太年輕,新設僅僅百年。


    第一個屬於北安郡的進士,還是二甲第一,何其榮耀。


    作為鄉人,哪個不是與有榮焉。


    一個州太大,都稱鄉黨可能不是很合適,但北安郡是合適的,平蒼縣更合適。


    為了滿足鄉人們沾沾文運的想法,周柏為此捐出自己的讀書手稿,分別放於北安郡學和平蒼縣學。


    這樣可不是什麽無稽之談,有進士手稿在,便能促進公學的文運上漲。


    數年之內,秀才童生水平的讀書人將會大增,甚至隻要有學子在手稿前讀書,便有文氣供養。


    再過甲子,紙張也不會腐敗,墨文依舊如新。


    郡城和縣城周柏都會落腳,社交宴請是一方麵,他還要向郡縣主官提建議。


    好在縣令換了,老好人郡守印慕卻是沒換。


    剛獲二甲第一歸來的天人,說話自然是有分量。


    他建議便是不要再無止境的防洪排澇,反而要把蓄水提上議程。


    大澇之後必有大旱!


    水之規則失衡下,降雨頻繁不僅是天庭在平攤水汽,更是天地在透支未來降雨量。


    或是一年,或是數年,天下都將麵臨大旱。


    而根據路上得寧江龍王提醒,這密集降雨在近日就將停歇,是以周柏給出如此“荒誕”的建議。


    什麽?青墟界第一波入侵,加上一件聖人道器的代價,隻是讓天元界落上三個多月的大雨?


    可能就連知曉內情的人都難以相信,就這麽輕易度過。


    但如果層次更高,就會看到死亡大漠中出現了一片真正的死海,就會看到大旭幾乎處處受災,就會看到天庭正在全力清除道器餘威……


    北安郡守印慕也覺得這個建議有些荒誕,可鑒於周柏之前就已傳信抗洪防澇,他還是勉強答應會盡量儲水。


    而新任平蒼縣令,阻止縣衙召開歡迎儀式,言其為天人,不屬於朝廷正式序列。


    這是明確表達敵意的人,周柏的建議也沒說出口,隻能等回家族了解詳細情況再說。


    紅綢掛滿十裏,包括周族在內的族人,幾乎是全鄉出迎。


    遠遠可望,因為周柏的回歸,周族氣運大漲,祖宅上空赤雲朵朵。


    其氣運之盛,儼然為平蒼諸族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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