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柏身體強化後,換上了一襲單薄的白色春衫,再配上清雋的麵容原本很容易招人輕視。


    但仔細觀之發現周柏眉眼堅韌,目光炯炯,有種奇特的氣質,引人注目。


    成熟?冷靜?亦或是自信?總之不會讓人當做剛剛束發的少年對待。


    這時便是舉辦這次亭山詩會的祁華注意到了他,連忙上前拉人入亭。


    周柏對祁華的熱情不可置否,前麵幾次小聚他就體會過了,也是帶著微微笑意和眾人見麵。


    “見過祁兄,多謝祁兄提供如此寫意的場地,見過諸位,接下來周某若有不當文之語,還請包容見諒。”周柏坦然自若,一一拱手示意。


    有的人神色如常,隻是將周柏當做正常參會者;有的人充滿善意,這是聽聞過周柏的詩詞,又或是想要交好拉攏;但也有的人麵色不虞,好像根本不歡迎他。


    其他人周柏沒有過多關注,倒是那幾個不歡迎他的,周柏印象很深。


    平蒼縣的縣豪公子,趙良驥,還有郡城小有名氣的幾位天才少年,他們不服周柏。


    至於平蒼縣的其他人,想必是沒入祁華的眼,這位別看對周柏多熱情,其實眼光不低。


    無論在座之人對周柏是何感官,當著祁華的麵都不會造次,一一見禮問好。


    “好,既然人已到齊,那就繼續交流,如詩寫得好我這是有彩頭的。”


    祁華出身郡望祁家,乃是嫡脈中的嫡脈,因為他是興武伯祁武的直係後代,是其爵位繼承者。


    隻是祁武雖然是伯爵,為開拓北境立下大功,但終究生不逢時,不是開國功臣。


    爵位前未加開國者,一律不能世襲,哪怕開邊之功得到的爵位也隻能減等世襲。


    流傳了幾代下來,伯子男三等正經爵位都已經被祁華先祖繼承過,輪到他時已經到第四代,隻能掛個驍騎尉的勳官之爵。


    驍騎尉有六品官職的待遇,後麵還有三等,一直到武騎尉,興武伯的福澤才會被耗光。


    這樣一看,朝廷其實也對得起興武伯,畢竟君子之澤五世而斬。


    祁家一直作為勳貴之家傳承,主要陣地都在軍隊中,後來祁華的祖父意識到這樣遲早門楣衰落,於是分出力量讀書科舉。


    隻能說科舉之路不僅要天賦,也要資源。


    在“伯爵”府的傾力堆積下,祁父中了進士,並且卸下爵位給祁華,入朝當到了五品光祿寺少卿。


    也幸好祁華之父給力,不然祁家衰敗就在眼前,驍騎尉的六品待遇是撐不起一個郡望大族的。


    武夫的子孫終是讀書學道了嗎?


    周柏望氣術自然打開,一蓬蓬氣運升騰而起,整座滄瀾亭蔚然雲集,如沐煙雨。


    由於是一次看一群人,入門望氣術勉強撐開幾個刹那,周柏隻來得及粗粗一瞥。


    祁華最貴,本命藏於深處不曾顯露,但身負紅黃氣,周邊的厚實白氣幾如白雪,源源不斷,其外運高過在場諸人不知幾何。


    至於其他人,大都是幾縷紅氣流動,遷轉著白色外運聚集不散。


    隻有趙良驥旁邊一人,外運中居然紅氣彌漫,幾率淡黃之氣分外明顯。


    這人可是名人,周柏也認識,孫玉成,北安郡郡望孫家庶子,天資聰穎,聲名在外。


    記憶中,這位孫公子可不簡單,以庶奪嫡,成為孫家不可撼動的繼承人。


    後麵大劫更是趁勢而起,席卷周邊郡縣,成為一州霸主的有力競爭者。


    既然不對付,周柏就想探清底細,奈何修行不到位,入門望氣術剛才看了太多人,再觀人本命已經力不從心。


    這不強自望氣,馬上就引動孫玉成的氣運警覺,一團迷霧浮現,直接遮蔽了探視。


    詩會詩會,主體當然是論詩,就在周柏觀氣浮想時,亭中作詩已經轉了一圈。


    “雪猿竹翠月侵窗,珠袖誰摘月重光……”


    “趙兄,你這詩歸好詩但是不應景啊。”


    “唉,慚愧慚愧,小生擅長經義,不如讓我們平蒼真正的榜首來,他的詩最近可名傳郡城,無人可攖其鋒芒。”說話間,趙良驥轉頭就將矛頭指向了周柏。


    並且言語中多有捧殺,文人相輕,再有耳聞,眼下很多人的臉色就不好了。


    特別是孫玉成,或是因和趙良驥交好,又或是氣運排斥,兩人相性不合,對周柏頗是不喜。


    便是開口道:“紅袖,換首曲子,給周公子助助興;添香,把澄心堂的紙拿出來準備記錄,等詩會結束了帶回郡城傳誦。”


    馬上兩個姿色上佳的侍女便是應諾,柔和的古箏曲調陡然加快,激昂中似乎能打亂人的思緒,素白整潔的名貴澄心紙也是鋪好,隻待落筆。


    “周柏?你來的遲,要不構思下,等下一輪吧。”祁華見有人針對,不由得對周柏好意道。


    周柏大笑一聲,搖搖頭道:“既然趙兄和孫兄如此美意,我又有何不敢獻醜的,古有七步成詩,吾當從之。”


    “好,豪氣幹雲,我當為周兄斟酒,以全雅興!”祁華眼中一亮,從溫好的酒壺中倒出一杯熱酒,遞給周柏。


    其實亭中很多人都沒加冠,也沒有喝酒的習慣,但古往今來,即興詩詞哪能沒有美酒相伴!


    周柏知道祁華的意思,起身接過酒杯,低頭一嗅,酒香撲鼻,再輕酌一口,自是上好的玉釀。


    他一隻手端杯,一隻手背負身後,向東方跨出第一步。


    隻見一條婉轉的溪流繞著亭山,娟娟作響的水流動聲隱隱傳來。


    黛青山色,叮咚流水,風雅如此景怎不歎惋。


    在這一刻“嘈雜”的琴聲無法壓過溪水潺潺,更無法蓋過高山吹過的東風。


    “高山流水,天生一對,當以詞來和!”


    緊接著第二步,第三步,清朗的聲音中已經帶出詞句。


    “把酒祝東風,且共從容。垂楊紫陌北城東。總是當時攜手處,遊遍芳叢。”


    第四步走完,上闕已出,眾人臉色微微凝重,起碼也是紅詞吧。


    當然很多人疑惑,這小子不過十五哪來的知己攜手,又是從何而來的歲月滄桑之感。


    周柏沒理會他們的疑惑、驚歎,甚至不忿,有人覺得不是他的詞。


    第五步,第六步……


    聚散苦匆匆,此恨無窮。


    今年花勝去年紅。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與誰同?


    第七步,酒剛好喝盡,“知與誰同”道盡千般感慨。


    不知何時,受命彈奏的紅袖止住了琴聲,執筆記詞的添香也忘記勾上句點。


    整座滄瀾亭一片寂靜,隻剩山風和溪水輾轉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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