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如此類的說法,在蘭馨怡剛出生時,看到她的人嘴裏經常冒出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這天下,到任何時候,都會有不嫌事大的人,他們隻是無聊的驚歎,可是聽進蘭母的耳裏,自然令她難受。


    每當聽到有人笑話自己孫女長得小的時候,蘭母就會狠狠地瞪人家,大聲說:“有骨頭不愁肉,我們很快就會長大的。”也因此,才會發生蘭馨怡因為吃奶鬧得肚子疼的事情,雖然,後來沒有吃奶的緣故,孩子還是會哭鬧不止,可那次的事件足以讓唐曉蓮看到婆婆在孩子身上也爭強好勝的心理。


    蘭母說完後苦笑:“雅芙,這些往事,連你媽跟我交好多年,我都沒說起過,現在想想,以前爭強好勝的心思也是太過了些,否則,也不至於讓海軍怕我出事,怕得寧可委屈曉蓮,卻連半個不字都不敢說我了。”


    “媽,你別這麽說,我從沒感覺到委屈。”唐曉蓮忙接過話去,雖然婆婆嘴上說對自己心懷歉意,可事實上,人家並沒有對著她道歉,這個局麵就有些奇怪,好在唐曉蓮不計較習慣了,她反而主動開口,化解其中的尷尬。


    “很多東西一直壓在心底,並不能放下,反倒是說出來,才可以得到解脫,蘭嬸,老話愛說,年輕時候享福不算福,隻有老了的時候,平平安安的,才是幸福呢,你看現在,你的兒子、媳婦,夫妻和睦,孫女也在健康成長,你的好日子越來越多,以後便隻有稱心如意了!”


    秦雅芙看到唐曉蓮強撐著安撫婆婆的樣子替她難受,這對婆媳,同樣都是要強性子,說白了,死要麵子活受罪,分明別人的看法並不重要,隻是,當自己深陷其中時,就是看不到放下的自在。


    這種心態其實就是秦雅芙曾經的寫照,還好她遇到了林子航,有他幫助她走出困境,才得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和珍惜現有的一切。


    “嗬嗬!行啊,這件事,我本來是想帶進棺材裏的,今天居然有機會說出來,解不解脫已經不重要了,我隻是太過於在意跟你之間的緣分了,唉!”


    蘭母長歎一聲,抬頭深深望了林子航一眼,嘴唇動了動,終是用力抿了抿嘴角,拉住秦雅芙的手,摩挲半晌,才開口:“雅芙,蘭嬸希望你過得幸福,身體健健康康的,這是真心話,如果以前因為說話方式不得當,破壞了你們夫妻之間的感情,還請你原諒……”


    “蘭嬸說的哪裏話?你為我好的心思,我怎麽會不知道呢,是我說話不知輕重,累你難過了。”秦雅芙說著,難免再次淚盈於睫,她有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愧疚。


    “阿姨,是我不好,我……”


    “不,不怨你!”蘭母揮手打斷林子航不好意思的解釋,神情認真地望著他,“孩子,請原諒蘭嬸不會說話,人老了,說話不著調,你千萬別遷怒於雅芙,這孩子,我,我是真心疼,我希望她過得好,我的心情跟她媽媽是一樣的……”


    蘭母說著話,眼角再次濕潤,她揮著手,哽咽著,不顧身邊兒子的阻攔,繼續大聲對林子航說:“我隻是個有些自私的老人,把雅芙當做自己的女兒來疼,請你看在我黃土埋了半截身子的人份上,好好待她,別讓她再吃苦了!”


    林子航被激動的老人弄得頗為心煩,若說之前蘭母的話還讓他有些感動,也理解了她所以會這麽執著地關注自己跟秦雅芙之間感情問題的話,那麽,最後老太太說的話顛三倒四,且又危言聳聽,令他不爽,問心自問,自己到底怎麽秦雅芙了?以至於她這麽聲淚俱下的“請求”?


    隻是,林子航也實在無奈得很,他自然沒辦法跟老太太解釋清楚沒有虐待過妻子的問題,而且他又是最不想妻子受苦的人。


    所以,林子航深深吸了口氣,麵對蘭母殷切的眼神,鄭重其事地說道:“阿姨,我同您心疼雅芙的心是一樣的,不過,說得再多,不及做的有用,所以,咱們隻看以後好不好?以後的日子,我們會越過越好,您也長命百歲,一直看著我們幸福下去好不好?”


    林子航連著問了兩個“好不好”,既是通過詢問來安撫老人,同時,也是表達他的決心,再怎麽說,對方的出發點是盼著秦雅芙好,那麽,他就不計較她的其他用心了。


    “好,好,好!”蘭母很高興林子航的表態,笑著點點頭,總算心滿意足了。


    “好了,話都說開了,咱們走吧!”蘭海軍長籲一口氣,他很怕林子航會像同自己說話時,那麽沒事還得挑出事端來,如果是那樣的話,他真擔心心髒一直不大好的母親會被氣出來。


    當然,蘭海軍也是多慮了,首先,林子航隻針對蘭海軍一個人,不可能去欺負其家人;另外,蘭母畢竟是老人,他再犯渾,卻不會去忤逆老年人,孝道是做人最起碼的底線,更何況,林子航再討厭蘭海軍,也不會去做利用其母以達成打擊報複的目的。


    所謂心底無私天地寬,林子航是個真性情的人,也因此,才會格外討厭那種背後偷偷搗鬼的行為。


    蘭母看著林子航,即使因為兒子,令她對他一直懷有偏見,卻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個孩子從各個方麵來說,其實都是優越於自家兒子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眼神裏的誠摯之心,令她甚至有那麽一刻的恍惚:如果秦雅芙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她也會放心地把女兒交到他的手裏。


    這個想法無關家世背景、經濟條件和相貌的美醜,僅僅憑著林子航坦然執著的目光,就足以讓她安心。


    蘭母笑笑,抬手拍了拍林子航的胳膊,或者說,她是想拍他的肩的,隻是因為個子矮小,有些吃力,隻好變換位置。


    “好吧,你說得對,好好待她,讓她過得幸福,是咱們共同的心願,子航,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你說到做到!”蘭母目光灼灼地盯著林子航,“不許食言,我再也不要看到她那五年的痛苦了。”


    “一定!”林子航堅定地點點頭。


    “走吧!”蘭海軍雙手扶到母親的肩上,輕輕用力,“媽,曉蓮抱半天孩子了,很辛苦。”


    “嗯,是啊,你看我,光顧著跟雅芙說話,害曉蓮受累了,來,把馨怡給媽,媽抱著!”蘭母總算記起自己還有個可憐兮兮抱著孩子的兒媳婦,這通感慨發的,幾乎就沒人家什麽事。


    “不用了,媽,我抱著就好,一會兒下樓不方便,你照顧好自己就行。”唐曉蓮是這麽的善解人意。


    “好吧,好媳婦,曉蓮呀,媽以前對你也是諸多的苛刻,難為你從不跟我計較。”蘭母說著話,眼圈兒又紅了,沒有對比,或許在她的心裏一直覺得秦雅芙好得不得了。


    可是今天聽人家說的這番話,再看看一直隱忍、大度的唐曉蓮,終歸是兒媳婦最體諒自己,想到這裏,蘭母看向唐曉蓮的眼神更加溫和起來,“走吧,趁著馨怡睡覺,你回去後,也趕緊跟著補補覺。”


    “嗯,知道了!”唐曉蓮低眉順目地應著,轉頭跟秦雅芙和林子航道別。


    “路上小心!”秦雅芙叮囑道。


    “好的,你也歇歇吧!”蘭海軍看向秦雅芙的眼神滿是關心,跟著自己母親哭過後,秦雅芙的雙眼難免紅腫,看起來愈加楚楚可憐。


    “蘭總放心,我老婆自有我來照顧,不勞你費心!”林子航陰沉著臉擋在秦雅芙的身前,連看他都不願意蘭海軍多看妻子一眼。


    “是啊,海軍,子航是個有分寸的好孩子,不用你操心,”摘掉有色眼鏡,蘭母看向林子航的眼神不再充滿厭憎,反過來推開兒子,“我不用你扶,你替曉蓮抱孩子,省得她太辛苦。”


    “可是……”


    “媽,我沒事……”


    “都別說了!”蘭母擺手打斷兒子、媳婦的辯解,徑直做出安排,“曉蓮,把馨怡給海軍,你過來扶我!”


    “好吧!”唐曉蓮對婆婆態度的轉變有些不適應,但好在她對婆婆一直保持著維護之心,所以,倒也表現如常。


    目送蘭家人離開,秦雅芙站在門口微微發呆,心情還是不錯的,不管曾經怎麽樣,至少以後,這家人應該會越來越幸福和睦了。


    “秦雅芙,你知錯嗎?”林子航默默等了一會兒之後,看秦雅芙毫無反應,終是忍無可忍,大聲質問道。


    “啊?我嗎?”秦雅芙用手指著自己,一臉無辜地問道。


    “當然是你,難道還會是我嗎?”林子航陰沉著臉,拉著妻子走進屋子裏,“嘭”地一聲關上了門。


    “你這是幹嘛?剛剛信誓旦旦地跟蘭嬸保證會好好待我的……”


    “秦雅芙,我的保證可以對我的嶽母大人說,至於蘭海軍的母親,我跟她又不熟!”林子航蠻橫地打斷秦雅芙的話,眯了眯黝黑的眸子,耍起了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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