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惜雪怔怔地看著眼前那斷裂的琴弦,聽到海明月的驚叫之聲,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麵色已經一片雪白。臉上閃過一陣難過的神情,忽然間檀口一張,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直噴到那把古琴之上,腥紅的鮮血染紅了整個琴案、琴弦……


    “姐姐!”海明月發出一聲驚叫,趕忙搶上前去扶住搖搖欲墜的張惜雪。


    這一聲驚呼也驚動了前院的方天等人。


    方天從悵然的神情之中驚醒,沒有絲毫猶豫,身形一閃已經從屋裏消失,幾個起落之間,就來到了張惜雪的身邊。


    海明月正手忙腳亂的護理張惜雪,隻是毫無經驗,一時之間不知如何下手。


    方天心中一沉,也顧不得打招呼,搶上前去,伸指在張惜雪身上或拍或按連點十幾處穴道。這一番手法奇奧無比,令海明月看得滿頭霧水,但見到幾指下去,張惜雪的臉上不再那麽慘白,呼吸也平穩了很多,她的心才算安定下來,不由得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方天心中無限懊悔,張惜雪的負傷,原因全在於他。


    兩個人琴簫合奏,分外的和諧,以致於兩個人所有的精、氣、神都已經融合在那琴音簫聲之中,張惜雪則更是心中喜悅無限。她第一次與自己深深仰慕的方大哥琴簫合奏,更是感受到了那簫聲中的綿綿情意,她的心已經完全融入到了那醉人的音樂之中,全身心地感受著情郎心中的愛意。在那一刻,她已經渾然忘我,她的心就是琴,琴就是心。


    方天受困於當前形勢的複雜難明,聽到那柔柔的琴音,忽然興起,吹簫合奏。在合奏之中,兩個人的心靈逐漸契合,琴為心聲,簫為心聲,他的心中自然而然地湧出無限憐愛之意,通過琴韻簫聲的交流,讓他能夠大膽地接受張惜雪的愛意,而同時也付出了自己那濃濃的情意,這一切都融匯於琴音簫聲之中……


    然而,就在兩顆心靈共鳴共振,逐漸和諧,漸漸融合的時候,躲藏於方天內心深處的海明月的影子忽然浮現出來,她那小鳥依人般的天真可愛的笑顏在他的心頭掠過……


    這個意外讓方天的心不由一顫,簫聲便是一滯。


    這種簫聲不和諧的變化,立刻就影響到了張惜雪。在那一刻,她清楚地感受到了方天的遲疑、猶豫、退縮……感受到這負麵的情緒,她不由自主地心中一痛,手下一顫,琴弦便斷了……


    琴便是心,心便是琴。


    琴弦斷,心受傷。


    張惜雪心脈驀然受損,終於一口鮮血噴出,她隻覺得她的心空空落落、飄飄蕩蕩,浮於虛空之中,陷於虛空之中,不能自拔。


    幸虧方天來得及時,而且非常清楚她受傷的內因,也虧得方天堪稱醫道聖手,緊急施救之下才總算並無大礙。


    但身體上的傷害可以治好,然而那心靈上的傷害呢?


    方天麵沉似水,一言不發,隻忙著運集全身的真氣拍打張惜雪的周身,舒通她的周身經脈,特別著意加以修理那受損的心脈。


    一刻鍾後,終於大功告成,方天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才算鬆了一口氣。剩下的就是讓海明月將張惜雪抱回房間加以休養了。


    方天又吩咐了海明月一些注意事項,看著海明月將張惜雪抱回了房間。這才注意到不知什麽時候海青雲和張清風都已經站在了他的身邊。


    看著張清風焦慮的神色,方天歉意地一笑,道:“張兄,令妹並無大礙,隻要休養幾天就可以恢複如初了。”


    張清風已經親眼目睹了剛才施救的過程,也親眼看到了當妹妹被海明月抱回房間的時候,麵色已經紅潤了一些,氣色也好了許多。他見到方天如此賣力地救治自己的妹妹,心中一陣感動,不由深施一禮,道:“多謝方兄救治舍妹,不勝感激!”


    方天連稱:“不敢,應該的,應該的!”心中卻在狐疑,他應該不知道他妹妹為什麽會受傷吧?


    張清風也感覺到了這裏麵有些蹊蹺,但聰明的他卻不想去追究下去。


    那一段琴簫合璧演奏得如此迷人,即使是傻子也能夠看出來兩個演奏者之間大有情意,他又怎麽會看不出呢?妹妹的突然受傷,雖然他猜測不出其中的原因,但冷眼旁觀,卻也知道與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大有關係。


    好在妹妹並沒有什麽大礙,而他又是素知妹妹的心意的。在這一時刻,他甚至有些高興的意思,妹妹意外受傷,反而給了她一個機會,一個接近方天的機會。


    在張清風的心中,促成妹妹與方天的姻緣已經不單單是出於為妹妹的終身幸福考慮了。如果說以前他能夠看好方天是出於妹妹的緣故的話,那麽現在的方天已經讓他深感佩服了。也許今天給他的刺激很大,總之,在他的內心深處,隱隱然感覺到家族與方天保持一致的重要性。而現在就有這麽一個機會,即能有利於妹妹的終身幸福,又能有利於家族將來的發展,他又何樂而不為呢?


    但這一切都隻是張清風內心的念頭,隻是一閃而過,麵上卻是絲毫不露,仍然一副擔憂、憂慮的神情。


    而這種憂慮看在方天的眼中,卻令他更生內疚之情,深深地感覺到他對不起這個向來柔弱的女孩。他沒有注意到,經過這次的意外,張惜雪的影子在他的內心深處又加重了一層份量。


    海青雲一直在一旁默默地看著,麵上看不出一絲的表情來。但在他的內心卻很不平靜,他也在為他的妹妹擔心,他看到了這個張惜雪對方天的情意竟然達到如此之深,從而就替他那仍然天真的小妹妹擔上了一份心事。


    對於方天這個“準妹婿”,他也有一些意見,但現在的場合卻非常不適合討論一些問題,所以他隻有暫時忍耐下來。


    由於在場的三個人都在默默地轉著自己的心思,場麵便有些冷清下來。


    但很快便有人來打破了這種沉默。


    方天等三人匆匆來到前院,雲萬通正在房間裏坐立不安。


    雲萬通直接找到這裏,還是很讓方天感到意外的,而且看起來又是這樣的急迫,就更加讓方天預感到有些大事不妙。


    雲萬通已經看到了方天有些不悅的樣子,急忙說道:“方公子……”但驀然發現跟在後麵的張清風,不由得猛然一滯,便頓住了話題。


    方天笑道:“啊,是雲大叔到了,小侄有失遠迎,失敬!失敬!”一邊說著,一邊向雲萬通使了一個眼色。


    雲萬通看到方天的眼色,立刻平靜了下來,向著張清風招呼道:“張少俠也在,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張清風也笑道:“原來是雲前輩,自許家集一別,晚輩甚是懷念前輩的風采,不知前輩這一向可好?”


    “張少俠太客氣了。”雲萬通連忙歉遜,又向海青雲打招呼。


    眾人重新見禮,然後分賓主坐下。


    方天才道:“雲大叔,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這麽急?”


    雲萬通歎了一口氣,卻不忙說話,眼睛卻有意無意向張清風掃了一眼。


    方天微笑著看著雲萬通,用幾乎微不可察的動作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雲萬通登時會意,又長歎了一口氣,神色黯然地道:“方公子,江湖之上發生了一件大事,不知公子知不知道?”


    方天神色一凝,道:“哦,什麽事?這麽嚴重?”心裏卻是明白,這句話純粹是給張清風聽的。雲萬通是什麽身份,他是暗堂風月組的負責人,玄心派所有的消息都要經過他的手。方天得到的消息都要從他的手上過一遍,如果他不通報過來,方天又如何會知道呢?


    雲萬通神色一暗,道:“從川西來的消息,淑慧宮發生大戰,淑慧宮被夷為平地!”


    “啊?!”三人全都一驚。


    “怎麽會?”張清風表示驚訝。


    “這……是真的嗎?”海青雲表示懷疑。


    “是什麽人做的?”方天卻不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實性,但這個消息仍然讓他大為震驚。


    淑慧宮是什麽地方?隻憑武林三仙豔尼的牌子,就沒有人敢去那裏搗亂了,更別提竟然有人能夠將淑慧宮給滅門了?


    不待雲萬通回答,方天又急急地道:“當時,淑慧仙子可曾在宮中?”


    如果豔尼當時不在宮中,被人家偷襲,淑慧宮被夷為平地倒有些可能。


    雲萬通又是一聲長歎,道:“淑慧宮發生大戰那天,不但淑慧仙子在宮中,就連三仙之一的癡僧前輩也在宮中。可是結果……唉!”


    “什麽?”三人又是吃了一驚。


    武林三仙中任何一個都是極其難惹的人物,而現在在淑慧宮之中就集中了武林三仙中的兩個人,這是何等的實力?到底是什麽人有這麽大的膽子,竟敢在兩大高手麵前放肆呢?


    張清風道:“怎麽會這樣?到底是何方神聖,竟敢在兩大前輩高手坐鎮的淑慧宮之中行事?”


    方天也急於知道到底是什麽地方冒出來的人物,竟然有實力在兩大絕頂高手麵前滅了淑慧宮?而且他也相當關心兩位前輩的情況,確切地說是關心癡僧前輩的下落。淑慧宮都已經被滅門了,那麽兩位前輩怎麽樣了呢?


    雲萬通沉重地道:“老朽也感到不可思議,但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估計要不了多久,這個消息就會傳遍江湖。如今的淑慧宮已經被一把大火燒為平地,門下弟子死傷無數,而淑慧仙子和癡僧前輩則不知下落。”


    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頹然地坐倒地椅子上,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良久,方天才問道:“是什麽人?是哪一方的勢力?竟然能夠將淑慧宮夷為平地?”


    “中、正、教!”雲萬通一字一頓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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