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和公孫燕在穀底已經生活了十來天了,在這個方寸之地,他們兩人可以說是已經爛熟於胸,在哪個地方有著幾塊石頭,都心中有數。即使閉起眼來,穀中景物在心中流淌,也有如目見而不會相差分毫。


    正是因為他們已經搜遍穀中一切事物,也沒有發現逃生之路,使他們徹底死去了出穀之心,而專心地享受起兩人的那種柔情蜜意的生活――雖然兩人之間還有著一層窗戶紙沒有捅破。


    有時他們兩人也會仰望那高聳入雲的峭壁,這也許是他們出穀的唯一希望,但即使方天武功在全盛之時,以他的輕功,也沒有絲毫的把握可以爬得上去。雖然還有出穀的希望,但兩人都清楚,這個希望很是渺茫,雖然很是渺茫,但總歸是一個希望,所以兩人仍然活得很是快活,兩人更是加倍努力地勤練武功。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直飛出峭壁之外。


    令方天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個穀中竟然還有外人存在,而且還是一個老和尚。


    當方天聽到那個聲音傳來,心中大為驚駭,以致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兩大步。抬頭看去,卻是一個穿著破舊僧袍的老和尚,長得倒是慈眉善目,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卻給人一種慈祥、柔和的感覺。


    看到那道目光,方天心中大定,便深施一禮,道:“大師有禮了,不知大師何以知道在下的武功?”


    和尚笑而不語,但炯炯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方天。方天大為奇怪,被老和尚的目光看得有些發毛,但好在他素來鎮定功夫不錯,雖然頗不自在,但仍能夠神態自惹地麵對老和尚那洞若觀火好象能看透人肺腑的目光。


    此時,公孫燕也趕了回來,遠遠地,她就看見在洞口站著兩個人!這一驚非同小可,這個穀裏竟然存在另外一個人?而且現在的方天功力全失,如果對方是敵人,那後果不堪設想?


    公孫燕不敢怠慢,飛快地奔到方天身邊護衛。當他看清那個和尚的麵目時,更是驚呆了!


    “師伯?……真的是您嗎?……啊,真的是師伯。”


    公孫燕立刻興奮起來,歡呼雀躍之中就如一個天真的小女孩。這還是方天第一次看到公孫燕的另一麵。平常在方天的眼中,公孫燕一直都是穩重端莊,是個充滿智慧的女子,對什麽事好象都是智珠在握,有著一種大將之風。雖然在和海明月的交往之中,也顯出了年輕女孩子的青春活力,但對海明月一直有一種充滿母愛般的關懷,便如一個大姐姐一樣。方天還從來沒有見過她何時顯露過像現在這樣的天真活潑的樣子。


    那個和尚也笑了起來,道:“原來是小燕兒,你怎麽會在這裏?你師父放你下山了?”


    公孫燕興奮地拉住那個和尚的手,道:“師伯,您這幾年到哪裏去了,也不到山上去看看燕兒。”


    “這幾年,我一直就住在這裏呀,唉,被人抓了勞工,隻好在這裏苦守了……”說完,不斷唏噓,一邊還用古怪的眼神看著方天。


    方天一直微笑著看著公孫燕和那個和尚說話,他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會是公孫燕的師伯,而他竟然能夠自由出入如此絕地,可見其修為了。而且,他既然能夠出入這裏,那麽他也一定有辦法幫助自己和公孫燕出穀了。所以方天心中也很是高興。


    那個和尚接著道:“來,讓師伯看看,我們的小燕兒,長這麽大了,成了個大姑娘了……”


    公孫燕聽了這話,不禁有些羞意,立即就入下了她拉著的手。方天見此機會,道:“燕兒,不知這位大師……”


    那個和尚也道:“燕兒,這個小子是誰?你怎麽和他在一起?”


    公孫燕大為詫異,美麗的眼睛看了看方天,又看了看那個和尚,不解地道:“怎麽,你們不認識?!”


    方天一愣,我應該認識嗎?靈光一閃,忽然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便恭敬地道:“原來是癡僧前輩駕到,小子有眼不識泰山,有不恭之處,請前輩莫怪!”


    公孫燕不禁訝異地道:“大哥,你不是……”方天打斷了她的話,輕聲道:“燕兒,明月妹妹沒有和你說過嗎?……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呢?以後我再給你解釋。”


    癡僧道:“你們兩個嘀咕什麽呢?說來聽聽。”


    公孫燕知道其中必有蹊蹺,見癡僧如此發問,不禁白了方天一眼,卻也不好說破方天曾冒認癡僧弟子一事,隻好道:“啊,師伯,我們沒說什麽。……啊,師伯,請您裏麵坐吧?”


    癡僧並不在意,隨著公孫燕向那個山洞走去。公孫燕乘癡僧轉身看不見的時候,不禁瞪了方天一眼,輕聲地道:“以後再和你算帳。”方天隻能訕訕地賠著微笑。


    在洞中生活了幾日,方天也做了幾個簡陋的桌椅,一邊的床鋪上鋪著厚厚的枯草,猛然看去,倒也有些家的感覺,不再是公孫燕剛搬進來時那光禿禿的石洞了。當方天鼓搗這些東西的時候,還讓公孫燕小小地崇拜了一回。


    但這些成績,看在癡僧眼裏,卻使他皺了皺眉,道:“你們就住在這裏?和個豬圈似的,怎麽能住人?”


    方天被噎得一怔,誰能想到名滿天下的三仙之一的癡僧,會說出如此話來。


    癡僧看見方天如此模樣,哈哈大笑,狀極愉快。公孫燕卻是不依,伸手抓住了癡僧的胡子,道:“……讓您欺負我的朋友!”癡僧大聲討饒,公孫燕剛放下手,癡僧又道:“唉,真是女生外向,有了……就不要師伯了……”公孫燕大為嬌羞,跳腳去抓癡僧的胡子,癡僧卻不讓她如願,兩人在小小的石洞之中,躲來躲去,飄忽如風,迅急無倫。


    方天開始滿是微笑地看著兩人玩鬧,後來,卻越來越是驚訝,看兩人追鬧的身法,竟然奇奧難測,顯然是一套極為高明的輕功身法。


    方天卻是有所不知,這個癡僧早年闖蕩江湖就不拘小節,後來他暗戀豔尼淑慧仙子,哪知豔尼的心早已給了別人。癡僧傷心之下,行事更加古怪,從來不受世俗禮數的束縛,與年輕小輩互相交往百無禁忌,從來不管他人的看法,一貫我行我素自在慣了的。雖然癡僧和淑慧仙子好事未成,但他卻素來敬重淑慧仙子,兩人之間感情不錯,他也常常到淑慧宮作客。那時,公孫燕還小,極得他的喜愛,象這種嘻笑打鬧,在他和公孫燕之間早已熟極如流了。


    玩笑終於在癡僧的不斷討饒中停了下來。公孫燕還從來沒有在方天麵前如此瘋過,不禁麵色紅紅地瞥了一眼方天。方天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示,仍然微笑著看著他們。公孫燕立時放下心來,便請癡僧坐了下來。


    癡僧一坐下來,麵上便嚴肅起來,在方天看來,便如換了一個人般,剛才那個和小姑娘打鬧的老頑童不見了,而換上了一個麵目慈祥、德高望重的長者。癡僧慈和地道:“孩子,你也坐下來吧。”


    方天也收起了玩笑之心,坐了下來。


    癡僧道:“孩子,你的師父是彭遠望吧?”


    方天卻不如何驚奇,剛才他看到癡僧所施展的身法竟然和師父的“逍遙遊”身法有些相似,便已經猜到他會和自己的師父有些淵源。他見癡僧發問,忙道:“正是,前輩可是和家師相熟?”


    癡僧道:“孩子,你是叫方天吧?我就叫你一聲天兒,你呢,就象燕兒一樣,叫我一聲師伯吧。不要前輩長前輩短的了。”


    方天站起來施了一禮道:“是,師伯,天兒聽著呢。”


    癡僧讚許地點了點頭,道:“我和令師相識,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令師學貫古今,才識淵博,聰穎過人,當年我不過是施展了一遍我的輕功‘浮光掠影’,令師就能得其神髓,另創絕技,而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老訥是非常佩服的。可惜,令師修練貴派的‘陰陽神功’沒有大成,真是可惜了。”說完不斷感歎。


    這時,方天才知道師父教自己的“逍遙遊”身法還有如此來曆。而公孫燕也知道了方天的輕功身法為何如此像癡師伯的“浮光掠影”,同時也知道自己真是誤會了方天,但一想到,自己竟然會走了眼,誤認了方天為癡僧弟子,真是個大笑話。不由白了方天一眼,但癡僧如此嚴肅正經,她卻也不敢再胡鬧。


    癡僧又道:“天兒,把手遞給我,讓我看看你的功夫出了什麽問題?”


    這是方天和公孫燕都很關注的問題。


    癡僧診脈良久,沉吟不語。公孫燕關切地道:“師伯,怎麽樣?他到底出了什麽問題,為什麽武功一直無法恢複?”


    癡僧不答。公孫燕大為著急,方天道:“燕兒,不要強求。武功能不能恢複,要看機緣的,不能強求。即使不能恢複功力,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世上千千萬萬的人,許多沒有任何武功的人反而過得更好。”


    癡僧見到方天如此灑脫,暗中點頭。公孫燕也是睿智之人,便不再追問。


    公孫燕又道:“對了,師伯,您怎麽會在這裏的?”


    癡僧手指著方天道:“還不是為了他。”


    方天和公孫燕大為不解。癡僧又道:“唉,為了他,我可是在這裏一呆就是五年呐……唉!五年呐……”


    方天和公孫燕更是不解,兩人齊齊地看著癡僧。方天道:“師伯,您……您為了我,在這裏呆了五年?怎麽可能?”


    癡僧大為生氣,道:“怎麽不可能?你這個沒有良心的小兔崽子。枉我在這裏等了你五年。”


    方天如白癡一般看著癡僧,又轉頭向公孫燕看去,後者也是一臉的困惑。


    癡僧看到戲弄了方天,大感滿意,卻也不說破其中的緣故。站了起來,道:“走,我領你們到我住的地方去!”


    方天和公孫燕見癡僧並不解釋他為何會等了方天五年,卻也不好多問,隻好滿頭霧水地跟在癡僧的身後,走了出去。


    這個山穀,他們兩人已住多日,每個角落都非常熟悉。這個癡僧到底住在哪裏?竟然躲過了他們兩人的眼睛,他們二人都很是好奇,一時之間,到也不再困繞在癡僧剛才留下的迷題中。


    很快,他們便知道了答案。癡僧並沒有住在地上,而是住在了半空之中。


    癡僧領著他們來到西側的峭壁之下,身形一長,轉瞬騰空向峭壁之上攀去。方天和公孫燕麵麵相覷,不會就這樣攀爬出去吧?這麵的峭壁雖然有可以借力之處,但峭壁如此之高,沒等爬到崖頂,內力耗盡,或者稍有閃失,失足落下,就隻能是粉身碎骨而亡了。


    卻見癡僧上升了二十餘丈,不知道在峭壁的什麽地方按了一下,身形下降,輕飄飄地落回地麵。兩人隻聽一陣輕響,在二十丈高的峭壁之上慢慢地裂開了個洞口。兩人麵麵相覷,沒有想到在峭壁之中竟然另有機關。


    癡僧雙手抓住兩人,運輕功騰身飛縱,在峭壁之上雙腳交錯,連連借力,仗著一口精純的內力,很快躍進了那二十丈高的峭壁之上的那個洞口裏。方天二人不禁驚駭,難道這就是江湖十大高手的實力,能夠帶著兩人全憑一口丹田真氣,攀爬峭壁如此高度,那需要多麽精純的內功修為,需要多麽高明的輕功啊。二人再看癡僧,眼中都流露出羨慕的神情來。


    癡僧並不理會二人,隻管向前走去,二人隻得跟在後麵。也沒有見到癡僧有什麽動作,後麵的洞口慢慢地合上了,從外麵看來,一絲也看不出破綻。


    洞口關閉,裏麵頓時暗了下來,公孫燕知道方天武功已失,連忙扶住方天,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就在這時,隻聽一陣轟響,一道亮光透了出來,卻是癡僧打開了一道石門。


    二人這才看清,這不過是十丈長短的一個通道,通道的對頭就是那道門,已經被癡僧打開了。


    二人好奇地走進石門之內,裏麵卻是一個很大的空間,石壁之間鑲嵌著許多寶石,發出各色朦朧的光亮。洞裏麵積非常之大,高也有五六丈以上,洞底卻是一個水潭,水色墨黑,不知深度。水潭對麵有一個石台,麵積有五丈方圓,突出在水潭之上。那個石台離岸邊隻有一丈多遠,對於武功高強之人,這點距離並不在話下。


    癡僧等在水潭的邊上,抓住方天,騰身飛掠,縱到石台之上,身邊風聲微響,公孫燕也站在了方天身邊。


    癡僧放開方天的手,走到對麵石壁之前,伸手推去,一扇石門打了開來,裏麵大放光明。方天和公孫燕隨著癡僧走了進去,卻見裏麵是一間兩三丈寬的石室,四壁光滑無瑕,色如白玉,榻凳幾案,全由此類白石雕成,案上供有明珠一個,大如龍眼,發出潔白的光芒;石榻擺在一邊,中間放著幾個石凳。


    公孫燕如在夢中,對案上那個發光的明珠愛不釋手,女孩子天生對珠寶興趣濃厚。癡僧和方天沒有理會公孫燕,徑直坐在石凳之上。


    癡僧又詳細地給方天把了脈。公孫燕偶然一回頭,見到癡僧在給方天把脈,終於關心方天的心勝過了對珠寶的關心,走了過來,緊張地看著癡僧的反應。


    癡僧放下手,睜開了眼睛,公孫燕著急地道:“師伯,怎麽樣,有辦法嗎?”


    癡僧搖了搖頭,公孫燕大為失望,方天雖然灑脫,卻也有些倀然。


    癡僧微微一笑,道:“我雖然沒有辦法,但武聖前輩卻有辦法!”


    公孫燕驚道:“武聖!”


    方天驚叫:“師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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