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望著丈夫堅毅磊落的側顏,見他瘦了許多,心裏不免抽著疼,見案桌上擺著精致的小食,遂是顫著小手為梁泊昭夾了一勺子的菜,擱在了男人碗底。


    “相公,你快吃。”凝香眼眸盈盈,烏黑的眼瞳澄如秋水,一眨不眨的看著梁泊昭,仿似一眨眼,他又會消失不見似得。


    梁泊昭瞧著妻子白淨的麵容,近一年的日子未見,凝香許是每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緣故,肌膚比起之前更是光滑細膩,水嫩嫩的惹人疼惜,而她的身子也更為窈窕,比起之前的清瘦,此時的她更是添了婀娜,初初嫁與梁泊昭時,她隻有十六歲,如今已是十八了,出落的越發動人。


    見夫君看著自己,疼惜與憐愛從他眼睛裏傾瀉而出,凝香心裏發酸,淚水又是湧了上來,打濕了睫毛。


    梁泊昭見她落淚,再也顧不得周遭諸人,隻伸出粗糙溫厚的大手,撫上了凝香麵龐,低聲說了兩個字來;“別哭。”


    凝香忍住淚水,男人的手掌一如既往的幹燥粗糲,咯的她微微的癢,她垂下眸子,那樣貪戀丈夫掌心的暖意,隻情不自禁的將臉龐向著他的掌心偎去。


    梁泊昭摩挲著凝香的麵容,僅有的理智克製著他,讓他幾乎用盡全力,才能將不管不顧親吻妻子的念頭給按捺下去。


    主位上的帝後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二人對視一眼,心裏卻皆道外間的傳言不假,梁泊昭果真對這個比他小了十餘歲的夫人疼如心肝,一個人或許可以掩下自己的喜惡,藏住自己的心思,可唯有眼神是騙不了人的。單看他望著凝香的眼神,就可知他對凝香用情極深,這種眼神,隻有男子望著深愛之人時才會有。


    他是鐵骨錚錚,馳騁疆場的定北侯,竟會在如此盛宴上情不自禁,以至無法克製,除了情到深處,在也不會有旁的緣由。


    皇上撥弄著手指上的玉扳指,麵上仍是掛著微笑,心頭卻是慢慢舒了口氣,原先,他一直當梁泊昭無懈可擊,可此時方知他尚有軟肋,一個人既然有了軟肋,總會更容易對付。


    “此戰滅了神鷹,梁愛卿居功至偉,來,朕敬愛卿一杯!”皇帝笑如春風,舉起了桌上的酒樽。


    梁泊昭聞得皇帝開口,將目光從凝香身上收回,他起身,雙手舉起麵前的酒,口中隻道;“皇上言重了,微臣隻是做了分內之事。”


    皇上哈哈一笑,高舉起酒樽,道;“愛卿不必謙虛,今日,咱們君臣不必拘禮,不醉不休!”


    見皇上興致高昂,其餘言官武將也是紛紛端起酒杯,待梁泊昭飲下那杯酒後,俱是一道來敬梁泊昭。


    梁泊昭平日裏素來滴酒不沾,喝了酒會讓人失去警醒,身子也會失去應有的靈敏,而在軍營中,他更是命令不許士兵飲酒,以免延誤軍機,可此時,卻容不得他不喝。


    一杯杯的烈酒入喉,梁泊昭仍是麵不改色,待百官敬完,梁泊昭複又在凝香身旁坐下,他的黑眸仍是冷靜而深邃的,除了眼底微紅外,並無何不同。


    皇後抿唇一笑,對著梁泊昭道;“聽聞侯爺此次滅了神鷹,俘虜了神鷹國汗,皇子,後妃,公主上百人,尤其是那位阿諾蘭公主,向來被神鷹國汗捧為至寶,號稱大漠第一美人,本宮聽聞當初神鷹國汗有意將這掌上明珠送與侯爺,卻被侯爺一口回絕,倒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梁泊昭抱拳道;“此女既為神鷹國至寶,微臣自是要將其押至京師,呈於吾皇與皇後麵前。”


    皇上似是對梁泊昭的回話十分滿意,微笑道;“難得愛卿一片忠心耿耿,若按著北地的習俗,誰的俘虜便是由誰處置,朕便將那阿諾蘭賜予愛卿,如何?”


    凝香心裏一驚,不等她回過神,就聽梁泊昭已是沉聲道;“阿諾蘭為神鷹女子,與微臣之間血海深仇,皇上將其賜予微臣,微臣隻得將她殺了,未免會辜負皇上一番美意。”


    聽他如此說來,連皇後也是笑了,對著皇帝道;“那阿諾蘭雖號稱大漠第一美人,但終究隻是蠻夷女子,又怎能與我們大齊的公主相比,皇上若是真心賜予,不妨從咱們大齊挑一個公主出來,賜予定北侯,如何?”


    皇後話音剛落,滿座皆驚,不遠處的永寧亦是臉色雪白,暗地裏攥緊了手指。


    皇帝頷首道;“皇後言之有理,愛卿此次立下不世功勳,有道是好事成雙,朕已命禮部準備,明日便會下旨,將愛卿晉為定北王,再有,朕屬意將親女下嫁,與侯爺夫人同為平妻,便算是效仿娥皇女英....”


    “皇上,微臣已經娶妻董氏,無論是哪一位公主,微臣都非公主良配,還望皇上三思。”梁泊昭聲音冷冽,幹脆至極,不待皇上說完,竟是出聲打斷。


    皇上的臉色當即便是沉了下去,就連一些言官亦是覺得梁泊昭不識好歹,皇上皇恩浩蕩,既是封王,又要將親女下嫁,並與梁泊昭夫人同為平妻,這對皇家來說已是天大的恩典,梁泊昭竟是當堂回絕,如此忤逆,隻怕要惹得皇上龍顏大怒。


    眾人皆知這並不是皇上第一次要將親女下嫁,當年皇上也曾屬意將永寧公主許給梁泊昭,也如今天這般被梁泊昭以有婚約在身為由拒絕,氣的皇上雷霆震怒,差點當堂革了梁泊昭的爵位,摘掉他的腦袋。


    眼下舊事重演,就連膽子最大的人,也是不敢多出一言,生怕將皇帝身上的怒火牽連到自己身上。


    “梁泊昭,是朕的女兒配不上你?”皇上握緊了雙拳,許是氣的很了,竟連“愛卿”兩個字都不喚了。


    梁泊昭單膝跪地,口稱不敢。


    “不敢?”皇帝冷笑;“我看你敢的很!你屢次三番忤逆朕,究竟是何居心?”


    見皇上動了真怒,原先熙熙攘攘的昭陽殿也是沉寂了下去,就連皇後也不曾想到,梁泊昭當真會如此大膽,竟敢屢次三番的頂撞皇上。


    一時間,昭陽殿靜到了極點,就連彼此的呼吸聲都是清晰可聞。


    “皇上,本宮瞧著,侯爺也並非有意衝撞您,隻不過是與夫人鶼鰈情深,隻怕另娶會惹得夫人難過罷了,既然侯爺如此愛重夫人,咱們這媒也還是不要保了,免得好心做了壞事。”皇後聲音柔和,微笑著開口,欲將此事輕描淡寫的轉過去。


    聽皇後如此說來,頓時有言官跟著進言,皇上努力平息著怒火,少頃,終是對著梁泊昭吐出了兩個字;“起來。”


    梁泊昭眸心深斂似海,隻一語不發的站起了身子,拳頭,卻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悄悄握緊。


    凝香臉龐上的血色已是盡數褪去,待梁泊昭坐回她身邊,攥住了她的小手,頓覺她小手冰涼,男人眼瞳一沉,與凝香十指交握,低聲言了句;“別怕。”


    凝香身子微微顫抖著,想起梁泊昭又是為了自己而頂撞皇上,心裏便是說不出的難過,她的眼睛悄悄向著永寧看去,就見永寧臉色蒼白,垂著眼睛,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壓根不曾看上自己夫妻一眼。


    “皇上,小王聽聞侯爺此次從神鷹國帶回無數珍寶,其中更有許多乃是價值連城之物,侯爺進宮時,也將珍寶盡數帶進皇宮,就在殿外候著,皇上不妨命人將這些珍寶傳至大殿,也讓咱們看看蠻夷的寶物,與咱們中土究竟有何不同。”


    說話的是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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