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齊建國以來,鮮少有如此大勝,唯有當年太祖崇武爺打天下時,曾踏平南疆,震得南部蠻夷不敢來犯,時隔數百年,梁泊昭滅了北部神鷹,威震大漠,大齊國威赫赫,此役後,大漠中一些小國紛紛來朝,俯首帖耳,爭當藩國,唯大齊馬首是瞻。


    梁泊昭於此戰中立下的不世功勳,說成名垂千古也不為過,經過這一仗,梁泊昭威名遠揚,軍心大振,大軍每到一處,沿途中的百姓紛紛下跪,竟是以“定北王”呼之,梁泊昭尚未被皇帝封王,在黎民心中,卻已是實至名歸,而北疆將士更是為此役做出戰歌,爭相傳唱,未過多久便是傳到大江南北,婦孺皆知。


    京師,皇宮。


    前線的捷報猶如小山般堆在案桌上,皇上也不曾理會,隻坐於主位,麵色沉鬱,聽著一旁的內侍恭聲將定北侯的事告訴自己。


    “洪章十六年,十一月初三,定北侯攻占神鷹京師遼陽,遼陽守軍誓死抗戰,定北侯盛怒,於火攻,大火燒至遼陽三天三夜,入城後,神鷹蠻夷拒不投降,定北侯下令屠城,遼陽猶如人間煉獄。”


    “洪章十六年,十一月初九,定北侯率軍攻入神鷹皇宮,俘虜神鷹國汗,王爺,皇子,大臣,公主嬪妃數百餘人,稍有不從者,當即斬殺,得珍寶數箱,一道與戰俘押至回京。”


    “洪章十六年,十一月十六,定北侯大軍班師回朝,走至潯陽時,恰逢潯河水竭,定北侯下令,命三軍合力挖開河道引流,解的潯陽人畜飲水的燃眉之急,大軍離開潯陽時,潯陽百姓俱是跪地恭送,並集資在河道旁修建定北侯銅像,已供膜拜。”


    “洪章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定北侯大軍走至渝州,逢的渝州地動(地震),三川竭,岐山崩,朝廷賑災銀兩未至,定北侯命人取出神鷹國擄至的珍寶,盡數用於賑災,並開倉放糧,廣施粥鋪,安撫災民,所得民心不可估計,川渝諸地皆以定北侯為尊,定北侯大軍離開時,大批難民涕淚交流,跪地相送。”


    “洪章十六年,十二月初六,定北侯大軍趕至燁陽,燁陽知府率守軍與城外相接,周邊百姓夾到跪迎,俱是以....‘定北王’稱之,定北侯勢力,如日中天。”


    “洪章十六年,十二月十一,定北侯大軍趕至和州,和州百姓振臂高呼,紛紛取出家中窖藏美酒,以犒三軍,定北侯之名如雷貫耳,凡定北侯過處定是人頭湧動,萬人空巷,場麵堪比天家排場。”


    “洪章十六年,十二月...”


    “夠了。”皇上打斷了內侍的話。


    內侍立時噤聲,小心翼翼的躬下身子,滿是恭謹。


    “好一個梁泊昭。”皇上聲音低沉,攥緊了拳頭,雙眸猶如火燒,“他在軍中,又如何?”


    內侍猶豫;“這...”


    “朕要你說!”


    “回皇上,定北侯駐守北境多年,每一場仗都將士兵護在身後,多年來與將士同甘苦,共進退,但凡有一些美酒佳肴,也頂會與手下將士一道享用,士兵多受其感召,盡是甘願為其亡,而原先的一些北疆老兵,更是跟隨著定北侯出生入死,猶如手足,定北侯本人在軍中威信極高,已然....不可動搖。”


    皇帝麵色慘白,十分難看。


    內侍瞅著皇上的麵色,沉默片刻,又是道;“定北侯此番違抗聖命,但又立下不世功勳,倒不知皇上,要如何處置?”


    皇帝久久沒有出聲,終是闔上了眸子,眉宇間是濃濃的疲倦。


    “他羽翼已豐,又得民心,朕,已是動不了他,既然動不了,便隻得以安撫為主。”良久,皇帝終是睜開了眼睛,緩緩出聲。


    內侍不敢妄言。


    皇上雙眸向著宮外看去,但見瓊樓玉宇,宮闕萬間,而這江山,已是岌岌可危。


    一著不慎,養虎為患。當年“定北之亂”時,他便該痛下殺手,隻因梁泊昭為千裏挑一的將才,委實讓他不舍殺之,才有了如今的局麵。


    強敵雖被梁泊昭覆滅,可梁泊昭本身,又何嚐不是大齊的強敵,不是袁家皇室的強敵?


    曆朝曆代,擁兵自重者數不勝數,如今梁泊昭風頭正勁,自然不是下手的時機,皇帝眉心微蹙,心頭已是有了計較。


    “朕會將他封王,並將親女下嫁,許以浩蕩皇恩,來犒賞他對大齊立下的汗馬功勞,之後,自是要尋機將他的兵權奪回,重新交給睿王。”皇上聲音沉定,在北疆時,梁泊昭已經公然抗命,這一次,皇上賞下天大的恩典,他若再次抗旨,便是擺明了心生反意,視皇上於無物,即便他手握重兵,可如此不忠不義之人,也難逃文武百官與天下黎民的悠悠之口。


    內侍有些擔心;“皇上,老奴隻怕侯爺手中的兵權,不好奪得....”


    “嗯,”皇上淡淡點頭,道;“不能強奪,便隻得智取了。”


    內侍稍稍思索片刻,又是道;“皇上,定北侯心性堅韌,當年連兄長都可以親手斬了,這種人物,等閑尋不到短處,想要對付,倒也當真不易。”


    皇上像他看去,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隻不過,老奴聽了消息,說是定北侯雖是鐵血男兒,馳騁疆場,卻唯獨對夫人百依百順,萬般憐惜,就連神鷹人也知曉此事,當初定北侯府被人夜襲,便是神鷹國人欲將定北侯夫人劫持到北疆,以此相脅。”


    “哦?”皇上皺了皺眉,“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內侍深深俯下身子;“老奴聽聞定北侯比夫人年長一十四歲,向來將小夫人捧與手心,就連此次攻占神鷹國,神鷹國汗將有大漠第一美人之稱的阿諾蘭公主拱手相送,定北侯也不為所動,隻命人將公主送回,神鷹亡國後,俘的嬪妃公主上百餘人,其中不乏絕色,定北侯麾下的將軍有些耐不住寂寞的,縱情享樂,定北侯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唯有他自己卻是從未染指,據前線的人說,定北侯近一年來俱是獨宿,從不近女色,想來,許是也因著家裏那位小夫人的緣故,這等深情,世所罕見。”


    皇上目光深邃,不知是在想些什麽。


    少頃,皇帝終是開口,問;“定北侯大軍還有幾日得以回朝?”


    “回皇上,今晨剛剛收到的傳書,說是三日後便能趕到京師。”


    “唔,”皇上淡淡頷首,道;“你去傳朕旨意,就說三日後朕會親自率百官於午門迎接定北侯大軍,再有...皇後近日身子不適,命京中貴婦輪番入宮侍疾,去吧。”


    內侍跟隨皇帝多年,早已是個人精,皇帝一個眼神,便能明白主子的心意,當下隻對著皇上行了一禮,退了下去。


    凝香得知梁泊昭快要回京,心都好似要從胸腔裏跳了出來,夫妻兩人快一年沒見,思念蝕骨,個中滋味隻有自己懂得,凝香這幾日都是忙開了,整日裏隻與府中的仆人一道,將整座侯府打理的整潔清爽,井井有條,大門處也是布置的煥然一新,萬事俱備,就等著梁泊昭回來。


    而凝香經過這些日子的調養,整個人都好似長開了般,小臉瑩白如玉,透著可人的紅暈,身段輕盈似柳,依然保持著少女時的嬌嫩,一點也看不出她曾生過孩子。


    梁母得知兒子立下不世功勳,並且即將回京,這幾日也是打起了精神,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領著秦氏與康兒,就等著兒子回京。


    距梁泊昭大軍趕至京師不過還有兩日,宮裏卻傳出了一道聖旨,說是皇後頭風發作,命京師貴婦前往宮中侍疾。凝香貴為侯爺夫人,自然也在名單之上。


    凝香懵了,她自從北疆回京後,一直不曾進宮,原先守在侯府外的禦林軍不知何時也被皇上下令撤了,她整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如今驟然聽得進宮,又偏偏是在夫君即將回來的時候,心裏自然是不願的。


    可聖旨難違,凝香毫無法子,隻得在仆婦的服侍下換了宮裝,與京中貴婦一道進了宮。


    皇後居住在鳳儀宮,凝香透過眾人,遙遙打量著皇後的氣色,就見她麵色萎黃,的確像是生病的樣子,她在鳳儀宮中服侍了兩日,直到第三天,是梁泊昭回京的日子。


    凝香心急如焚,想起遠征回京的夫君,隻覺得一刻也待不下去了,隻得跪在皇後的病榻前,懇求皇後許她出宮一趟,回府見夫君一麵。


    皇後臉上的笑意仍舊溫和,隻柔聲勸慰,告訴凝香晚間皇上會在宮中為梁泊昭舉行盛大的宴會,來為她的夫君接風洗塵,並讓她稍安勿躁,到了晚間,他們夫妻自是能見麵的。


    凝香聽了這話,才覺得一顆心慢慢的踏實下來,想起晚上便能與丈夫見麵,凝香的身子便是抑製不住的輕顫,那是歡喜到極點,期盼到極點,一張粉臉透出淡淡的紅暈,更是增了無盡的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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